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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水的夜 明開夜合 4384 字 6個月前

,他周四下午都要到劇場來看看,方便大家有什麼問題需要找他解決。

辦公室門半關,丁程東靠坐在皮椅上玩鬥地主,聽見腳步聲,他抬頭看了一眼,立馬收起笑容,手機也直接鎖屏,往桌麵上一放,撓頭局促道:“那個,南笳……”

“你知道我要說什麼?”

丁程東訕笑。

“他們投了多少錢?”

“也沒多少……”

“沒多少你就可以把我賣了不打一聲招呼?”

丁程東急了,“不是,南笳,話不是這麼說的。你找著了好下家,哥替你高興。你能去拍戲了,這還不好嗎?我尋思你今後也很難定期在劇院裡待著了……”

“這是兩碼事!”南笳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我自己找你辭職,和你不跟我說一聲就擅自跟彆人簽了合同,這是兩碼事。”

丁程東挺少見這麼疾言厲色的南笳,登時有點手足無措。

南笳深呼吸,“東哥,能替劇團拉到投資,我求之不得。可你至少提前跟我打聲招呼。”

“他們昨兒來找我,我是說先跟你商量商量。他們說著急走流程,得趕在你跟那網劇的劇組簽合同之前把你的簽約關係轉過去。我想了想反正是遲早的事,就……我這不準備今天或者明天,就找時間跟你說這事兒的嗎?”

南笳沉默片刻,“……算了,就這樣吧。是我矯情了。那今天就當我來找你辭職,明天的演出我就不上了。”

“南笳……”丁程東從椅子上站起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跟他們搭上線的,這也不在我操心的範疇。但合同條款我一條一條替你審過了,很厚道。我甚至提出,要加上一條,要保證你每年至少接一部電影,他們也答應了。哥是有私心,眼紅他們那筆投資。可哥也是真心想你好,想你去更大的舞台發揮天賦。”

南笳看著走廊裡,自己倒映在地麵上的那一道淡灰色的影子,情緒都堵在心口,“我知道了東哥。”

丁程東眼裡有極其複雜的情緒,這麼盯著她看了片刻,旋即換上平日那張油滑世故的笑臉,走過去將她肩膀一拍,“走走走,哥請你吃晚飯賠禮道歉好不好?”

“我不去……”

“去!都去!把陳田田也叫上。”

南笳平常酒量不淺,但人一旦有情緒就很容易醉。

陳田田倒隻是微醺,飯後攔了輛車,將南笳送回家。

胡同狹窄,車很難進去,在路口處就得下車。

陳田田攙住南笳往裡走,沿路電線杆子下方立著路燈,飛蛾跟瘋了似的一圈一圈往上撞。

一路進去,陳田田被蚊子咬得夠嗆,將南笳扔在床上,翻箱倒篋找花露水。

噴過之後,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搡了搡南笳,“去衝個涼再睡。還能行嗎?要姐幫你嗎?”

南笳爬起來,“……你小我兩歲,怎麼好意思自稱姐。”臥室裡她放了一台複古小冰箱,專門放飲料。腳步虛浮地走過去,蹲下`身拿了兩罐雪碧,扔給陳田田。

起身時頭暈,差點栽倒,她乾脆放棄,靠著冰箱,一屁股坐了下來。

沁涼從喉嚨口一路延伸往下,口渴的滋味卻並沒有稍得消解,南笳腦袋歪靠在冰箱上,“田田,我覺得我很不專業。”

陳田田看她。

都當婊子了,還想當得舒舒服服,當得有尊嚴,你說這不是有病是什麼。

這句話南笳沒說出口。

陳田田多少能夠明白她的情緒,“你其實可以不必……”

“我咽不下這口氣。不然我早放棄了。”

“……你希望我說點什麼嗎?”

南笳搖頭,“不用。什麼都不必說。”

陳田田盯著她看了會兒,掏出手機來。

第二天早上,南笳睡醒,看到手機裡有陳田田傳來的照片,昨晚上拍的。

她赤腳坐在地上,手臂支在膝頭,手裡拿著聽裝飲料,視線落在房間的某處,迷離而無焦點。黑白影像最擅長營造頹唐和脆弱氛圍,簡直像是意識流文藝片裡的一幀截圖。

照片後麵是陳田田發的一段文字:我其實替你覺得不值。可是,看到這麼美的一張臉不能成為被定格的藝術品,我更覺得不值。女明星,你會大紅大紫的。

——

南笳的助理叫小覃,是個行事非常利索的姑娘,心思十分細膩,基本什麼都能提前替她考慮到。

在劇組兩個月,南笳真正能說上話的也就小覃,因為其他演員都對她有一種隔膜的假客氣。

劇組工作人員也對她畢恭畢敬,哪怕最初尚未進入狀態時頻繁NG,導演也從沒對她說過一句重話。

她懂,她是資源咖嘛。

拍戲的過程很順利,這幾年南笳原本一直就在演話劇,業務能力沒落下,進組之後,稍作調整表演方式即能適應,幾乎沒拖過後腿。

到後期,她能感受到導演對她所有改觀,殺青時也很誠懇邀請她,下次有機會再合作。

殺青第二天,南笳便馬不停蹄地回了北城,小覃也被她原地放了假。

下午睡了一覺,傍晚洗了個澡,換身衣服,去解文山的書店,解文山要親自下廚給她接風。

書店門開著,南笳就自己進去了。

後麵廚房裡有油花滋滋的聲響,但去年新裝的那台抽油煙機風力很足,沒有飄出一點油煙味。

南笳看見茶室茶幾上有洗淨的蘋果,拿了一個,邊吃邊走去廚房。

她倚在門口處,笑眯眯看著解文山忙碌,也不出聲。

解文山戴著老花鏡,穿一件經典風格的灰色針織外套,十多年的一件舊衣,洗多了表麵有細細的絨毛,但很乾淨,一點陳汙都沒有。哪怕是下廚房,他也會把自己收拾得爽爽利利。

南笳一直覺得他即便上了年紀,也是十足的英俊儒雅,這樣的人,年輕時候怎麼可能沒女孩子追。

問過他,為什麼不結婚。

他隻笑說,年輕時有過一段緣分,沒抓住,後來就再也沒碰到過那麼心動的。

解文山將炒好的菜裝盤,一回頭,嚇一跳,“……你這孩子,怎麼也不出聲?”

南笳啃著蘋果,笑說:“看入迷了,忘了。”

“這也能看入迷?”

“讓我想到我爸了。”

解文山看她,“要不回家一趟?”

“過陣子吧。”

兩菜一湯,都是南笳喜歡吃的。

一邊吃,南笳一邊跟解文山聊了些在劇組的事。

解文山說:“看你曬黑了。”

“好多外景戲,難免的。”

“戲什麼時候能播?”

“最早也得明年年中了。”

“那到時候可得提醒我看。”

“好啊。到時候陪您一起看。”

閒聊一會兒,南笳詢問解文山近況。

“挺好的,你不用操心。”解文山像是突然想到什麼,“哦,你上回不是找我要了我那個學生周濂月的電話號碼,後來怎麼樣,聯係上了嗎?”

冷不丁聽見這名字,南笳簡直一個激靈,“……啊。嗯,聯係上了。”

“東西拿回來了?”

“嗯。”那時南笳跟解文山扯謊,說有東西落在了周濂月的車上,所以要他號碼聯係他拿東西。

南笳微妙心虛,瞥了解文山一眼,“他最近有來拜訪過您嗎?”

“中秋的時候來過一次,送了點兒東西。他不定時來,來之前也從來不會提前給我打電話,都隨緣。”

南笳自顧自地笑了一聲,因為她莫名其妙想到前幾年流行一個叫做《旅行青蛙》的遊戲,出門遊曆的青蛙歸期不定,隨機給家裡的“老母親”(玩家)寄回明信片。

吃完飯,南笳去洗碗。

解文山走進廚房,“小笳,拜托你一件事。”

“您說。”

“下周我要離開北城兩三天,有個朋友過生。到時候麻煩你幫我看看店。”

“我要是沒工作就幫您。”

——

下了雨,北城降溫,正式進入秋季。

南笳把書店的窗戶打開,風吹進來,將一股沉綿的檀香味送進她的呼吸裡。一部老式錄音機,正在播放古箏樂。

南笳趴在櫃台上,夕陽光透過窗欞的格柵,在她手臂上投下彎折的橙色光芒。

晚風愜意,讓人昏沉欲睡。

門口懸掛的小銅鈴忽然清脆一響。⊿思⊿兔⊿網⊿

南笳瞬間清醒,抬眼看過去,有人推門進來。

還是白衣黑褲的裝束,與前幾回見相差無幾,隻是好像換了一副眼鏡,金色細框,顯得人更有一種斯文敗類感。

南笳坐直,“來找解老師麼?他今天不在,去外地參加朋友生日去了。”

周濂月看她一眼,“那就找你。”

第7章

南笳笑了聲,“進來坐吧。”

她起身從櫃台後方走出來,推開了書店外間和裡間相隔的木質移門。

周濂月顯然確實常來,對這兒的布局輕車熟路,徑直走去門後的茶室,在側旁的藤椅上坐了下來。動作之流暢,讓南笳懷疑這藤椅是他的專座。

南笳提起電磁爐上的小水壺,拿到後麵的小廚房裡涮了涮,另接一壺清水過來,擱在爐子上,打開電源。

旁邊一個玻璃門的鬥櫃,放著解老師的那些名貴茶葉,南笳問他:“你喝什麼?”

“隨意。”

南笳其實嘗不大出這些茶葉的區彆,相對而言更喜歡綠茶,就拿了一盒碧螺春。

洗淨一隻瓷杯,投入茶葉,等水燒開,衝入開水,將茶盞往周濂月跟前輕輕一放。

周濂月低頭看了看,“這是好茶,不能用這麼沸的水泡,過熟會失去風味。”

話音一落,南笳便伸出手,預備倒了重泡。

周濂月將她手一擋,“不用。就這樣吧。”

南笳在他對麵坐下。

周濂月喝著茶,許久沒出聲。

南笳很難克製自己不去看他,因為他單單坐在那兒,就有種光耀其室的意思。

好半晌,周濂月才放下茶盞,語氣平淡地問她,“在劇組適應得如何。”

“還好。”

“下一部想演什麼題材。”

南笳看著他笑。

她豆青色的吊帶外麵套著一件寬鬆的白色針織衫,那質感很柔和,像茸茸堆積的雪花。

周濂月盯著她看了會兒,“笑什麼?”

“我感覺你好像是認真要把我培養成女明星。”

周濂月不置可否。

室內好安靜,投在地上的夕陽光越拉越長,將要越過移門的位置,伸展到他們腳下。

南笳托腮看了會兒,回神時發覺周濂月在打量她。

她剛要開口,他說:“關店。陪我去吃點東西。”

周濂月的車就停在附近。

等熄了明火,關了電源,鎖了門,司機也已經把車也開到了書店門口。

南笳伸手掩了一下皮裙的下擺,彎腰鑽進車裡。

周濂月的車似是永遠有一種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