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要死，也應該是他，而不是阿湛。

萬俟河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他無法不在乎阿湛的。

他沉下目光，再次將自己的手腕割開，以命脈之血在空中劃出一個繁複的圖案。

血光大作，血色的光衝破了怨氣凝結的狂風，萬俟河飛身而至，衝進了這團怨氣裡。

他看見阿湛閉著眼睛，臉上已經浮出黑色的陰影，那她眉心之間的鬼影早已遍布開來，還不斷有黑色的霧氣從她的身體上滲透進去，阿湛麵容寧靜，但怨氣侵蝕之下，萬俟河即便隻是看著，也能想象出她有多痛苦，而這一切本不應該是她。

如果世界上沒有萬俟河這個人，她的人生應該是光芒萬丈的，天之驕女，繼承萬俟家，成為藍海最年輕的家主，而不是淪落到俗世之中，也不會有現在這樣的情況。

萬俟央這一生，若有磨難，則都是他萬俟河害的。

那些東西重要嗎？執念或是其他，其實都比不上她重要吧。

萬俟河直到這一刻，才如此深刻的明白，有些東西不到最後一刻，誰也無法看清。

他手腕上的血滴落到黑色的怨氣上，將之腐蝕出一個空洞，萬俟河緩緩走到阿湛麵前，伸出手抱住她，阿湛身上的怨氣隨之蔓延到他身上，順著皮膚滲透進去。

“我會一直陪著你。”

他無法阻止，如果世界上有後悔藥的話，萬俟河一定會喝下一瓶，不為自己，但這個世界上做出的決定從來無法更改，或許阿湛正是明白這一點，所以才沒有在最開始的時候就阻止他，因為她也早已做出了決定。

狂風越來越大，怨氣濃鬱，將萬俟河與阿湛都包裹在裡麵，黑暗逐漸吞噬。

漫天狂風裡，宮殿的大門傳來巨大的聲響，接著便破碎開來，無儘怨氣的縫隙裡，可以看見許多身穿盔甲的士兵衝了進來，以及走在最前麵一身錦袍頭戴玉冠的人。

周遭的草木逐漸都枯萎，生氣都被吞噬，隻剩下無儘陰冷的感覺，簷角的琉璃瓦失去了流光溢彩的顏色，甚至被狂風刮下，跌在地上，摔得粉碎，周圍一片混亂的狼藉。

啟元晟衣角染著鮮血，手裡的劍劃過空中，劍刃處有寒光閃爍，他看著被巨大黑色霧氣包裹著的人影，隱約可以看出是擁在一起的兩個人，或者說是萬俟河用力抱著阿湛，不肯鬆開，於是那怨氣便將他一起吞噬進去。

啟元晟一劍劈在那濃鬱怨氣上，劍刃被彈開，沒有絲毫作用。

他看著裡麵少女的身影，麵容看不清楚，但依稀還能感覺，如同之前那樣平靜。

“阿湛。”

啟元晟的聲音被淹沒在無儘狂風裡，染了血的衣角在風中獵獵作響，仿佛黑暗中綻開的血蝶，鮮豔無比，但他始終隻是看著黑色霧氣中的少女身影漸漸被淹沒，最後隻剩下一片漆黑。

衝破雲層的黑色又折返而下，全部融進被包裹著的黑色裡，塵埃被散落的衝擊揚得飛起，啟元晟忍不住後退了幾步，被身後的士兵扶住。

飛揚的塵土落到眼睛裡，他眨了眨眼，有些難受，不經意間便有淚從眼角滑落。

仿佛憶起那時他為阿湛取的名字時的場景，他說大海湛藍，便叫你阿湛吧。

那滴淚落到地上很快便被消融，仿佛幻覺一般，啟元晟卻不知道那滴淚是因為飛揚的塵土還是因為從此之後再也見不到那雙藍色的眼睛。

如大海般純粹。

怨氣越來越多，直至啟元晟也不得不退出這裡，最後一眼看到的無儘彌漫的黑色，在狂風裡愈演愈烈，再也看不清阿湛所在的方向。

啟元晟站在這間宮殿的外麵，看著黑色終於淹沒了一切。

蘿莉她有病（一）

慕喬白走過顧家彆墅的時候，順帶看了兩眼周圍的景色，然後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今天身邊跟著的是他的首席助理衛呈，還有顧家的二少顧盛。

今天到顧家來是來談生意的，顧家也是個大族，算得上是豪門，但近年來不太景氣，有些衰敗的跡象，因此才找上他，想得到喬文集團的合作，重新開辟出一條新的商業鏈。

他對於拯救漸漸衰敗的豪門家族沒有絲毫興趣，但他是個生意人，顧氏雖然衰敗，有些方麵確實也有它的能力在裡麵，慕喬白與之合作同樣可以撈一筆。

今天到這裡來，就是為了談攏合作的條件，商人重利，總是要多花點功夫談條件的，隻是顧氏似乎胃口有些大，求人的態度卻沒有求人的姿勢，但慕喬白並不著急，想要合作的人不是他，等到瀕危之時，顧家自然知道該怎麼做了。

慕喬白從商，聽名字斯斯文文的，看長相也是那種小說裡才有的俊美，身上不僅看不出一絲商人的世俗，氣質更像是一個海外歸來的學子，帶著點書卷味，看上去多了幾絲斯文，不過這也隻是看上去的而已。

慕家是一個大族，論威望比以前的顧家更甚，而慕家多是從政或者從軍，也就出了慕喬白這個列外，沒有參政也沒有入伍，倒是做起生意來，手段是毫不遜色，和他的名字一點也不般配。

慕喬白雖然有慕家的背景在，但也可以說是白手起家，當初建立喬文集團的時候，沒有絲毫借助慕家的力量，因為慕老爺子據說並不同意他去經商，事到如今，他已經算得上極為成功，因此那些事情倒也隻是笑談了。

隻是難免還會被家裡人叨念幾句，因此慕喬白並不住在慕家的主宅，而是住在自己的彆墅裡。

今天雖然是到顧家談生意，但其實是顧家有求於他，畢竟這個時候能跟顧家合作的，也就隻有喬文集團了，慕喬白正好有時間，就準備跟顧二少多談幾句。

走過顧家這座占地近千米的主宅之時，他隨意的抬頭看了一眼，就這麼剛剛好的看到遠處的假山旁邊坐了一個人。

假山上不僅有草木，還有人工做出來的水流，那個坐在假山旁邊的人是個少女，她沒有坐在凳子上，而是坐在一邊的階梯上，手裡好像抱著一個白色的小熊布偶，就這樣默默的坐在那裡，眼睛看著假山上流動的水，仿佛一個精致的人偶一般，眼睛裡沒有絲毫生氣。

慕喬白看了一眼就停下了腳步。

“慕少，怎麼了？”

商業場上彆人一般都是喊他‘慕總’，但是豪門圈子裡，則是稱他‘慕少’，慕喬白並不介意這一點，他隻是看著坐在那個假山旁呆呆抱著小熊布偶的小少女，眼裡閃過微微的一絲光亮。

“二少，那個小姑娘也是你們家的人麼？”

不怪他這麼問，實在是這個抱著布偶的小姑娘看起來太過孤寂，這麼小的年紀，一點青春活潑的感覺都沒有，甚至看不出她身上有什麼其他的情緒，仿佛隻有滿世界的安靜和孤單。

顧二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很快就看到了坐在假山旁的小少女，他眉頭一皺，猶豫了一下，這才對慕喬白說：“不瞞慕少，這是家父最小的女兒。”

“哦？”

慕喬白露出一絲饒有興趣的笑來，他瞥了一眼顧二少，笑著問道：“我怎麼沒聽說過顧家主還有這麼一個女兒？”

“慕少說笑了。”

顧二少給他陪了個笑，這才繼續說。

“都是家父年輕時犯下的錯誤，外界不知道也很正常。”

但看著慕喬白還是一副很有興趣的樣子，顧二少隻能繼續說：“本來她不應該住在這裡的，但是她······”

他猶豫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她這裡有些問題，所以隻能讓她住在這裡，平時也不會出去，一般都呆在她自己的房間裡，今天也不知道怎麼就出來了。”

“哦？”

慕喬白發出個意味不明的音，也沒理顧二少，直接就朝著那個坐在那裡的少女走去，臉上浮起溫柔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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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蘿莉她有病（一）

那個抱著白色布偶娃娃的少女仿佛沒有看見有人朝自己走來一樣, 依舊是靜靜的坐在那裡, 目光平靜得讓人心疼，她隻是摟著自己的娃娃, 明明坐著, 卻像是蜷縮著的姿勢, 慕喬白覺得自己心裡無端被觸動了一下。

大概是因為她的模樣吧, 他在心裡這麼默默的感歎了一聲。

慕喬白一直覺得自己有些方麵其實挺變態的, 比如喜歡比模樣較小的女孩子，但不是那種孩子, 他隻是喜歡少女, 看著乾乾淨淨的, 既天真又純潔，正是最美好的時候。

這個坐著的少女正好符合他的標準，簡直不要太標準。

他沒管顧二少臉上是什麼表情，直接走過去在那抱著布偶的小少女麵前蹲下。

慕喬白努力讓自己看上去顯得溫柔一點。

“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沒有人和你玩嗎？”

他的聲音很溫柔, 甚至溫柔到一旁的顧二少用詫異的眼神望著他，仿佛不敢相信叱吒商場的慕家少爺也有這麼溫柔的時候, 倒是站在一邊的衛呈一臉的習以為常。

Boss喜歡小姑娘, 模樣小的小姑娘, 這個喜好其實在慕少白熟悉的圈子裡也不是什麼秘密了，見到這種長相氣質都符合他標準的小姑娘，彆說溫柔了，就是再過分一點他也不奇怪, 人家吸貓還有視如己出的呢，更可況人。

大概是慕喬白的聲音確實聽起來很讓人有好感，一直安靜坐著的小少女終於抬起頭來看著他。

確實是很小的小姑娘，眉目長得很精致，小巧的鼻子，眼廓圓圓的像小鹿一樣乾淨，櫻花般美麗的唇色，臉上還帶著些圓圓的嬰兒肥，標準的蘿莉形象，美麗兼可愛。

慕喬白覺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不由得將聲音放得更柔了一些。

“我是慕喬白，你是顧二少的妹妹，對嗎？”

靜靜看著他的小少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扭頭看了眼站在一邊的顧盛，回過頭來繼續看著他，最後緩緩的搖了搖頭。

慕喬白眉頭皺了皺，扭頭問顧二少：“她不是你妹妹麼？”

顧二少尷尬的笑了笑，也沒顧忌這小少女就在這裡，而是直接和慕喬白說：“慕少，她腦袋有問題，您彆和她一般見識。”

但慕喬白並沒有舒緩了眉尖皺褶，反而將眉頭皺得更深了，他再去看眼前的小少女時，就發現她已經垂下了頭，再次變得沉默起來。

思考了一會兒，慕喬白便直接站起身來，也不再和顧盛多少什麼，而是直接開口道：“把她的監護權移給衛呈吧，這次合作我答應了。”

顧二少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意思，雖然稍稍猶豫，但隨即便露出有些喜意的笑來。

“慕少願意和我們合作是我們的榮幸，我明天就將合同擬好到貴公司去拜訪。”

“你不需要問問顧家主嗎？”

慕喬白沒有再看他，而是看著一直垂著腦袋的安靜坐著的小少女，聲音裡聽不出什麼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