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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鹿洲鎮守斬殺,隻是每洲都有朝廷兵馬鎮守,因此這件事很快便被鎮壓下來。

西方鹿洲原是大鹿國的州城,後來被七殺將軍踏平,便並入大池國的領土,但距離大池的皇城路途遙遠,因此便設立了鎮守,統領一方,算得上是封疆卻不能是拜候,因為趙君安是絕對不會允許分封王侯,來割裂自己的土地。

也正是因為路途遙遠,所以直到今日,這消息才傳入朝中,令趙君安大怒不已。

君王大怒,群臣自都跪伏而下,唯有一人,便是趙君安左手下的第一人,黑衣麵具附身的七殺將軍顧照觀並未跪下,他隻是微微低垂著頭。

顧照觀自先帝起,便有見君不跪的權利,這一點,還是當初的先帝所立下的規矩。

其實顧照觀這個將軍的身份,也並不是趙君安所封,而是先帝所封,並且先帝仙逝之前,曾經叮囑過趙君安,要他善待七殺將軍,因為七殺將軍實則是先帝為趙君安找的左臂右膀,隻可惜當今聖上並未領悟到先帝的良苦用心,先帝逝世之後,他的性子無人約束,則更加變本加厲了,如今隻有七殺將軍還能與他有幾分抗衡,因此,趙君安越發不喜七殺將軍。

在他看來,大池國有他便夠了,他的能力,足以為這個國家帶來一個盛世。

此刻,趙君安看著下首與眾朝臣之中獨獨站立的人,眼底掠過一絲隱藏得極深的陰霾,隨即他又將這絲陰霾消去,冷聲下令:“宣孤旨意,鹿洲鎮守林蕭默貪圖民利,欺壓百姓,罪大惡極,雖已死於動亂之中,但餘罪未消,施連坐之刑,誅其九族。”

站在他下首的顧照觀皺了皺眉,但並未出聲,而後趙君安又開口道:“鹿洲野民,膽敢犯孤之威嚴,亦是罪大惡極,所有參與動亂之人,皆誅九族。

此話一出,還跪下台階之下的群臣都微微顫了顫身體,小心的望了望其他人,但無人敢站出來說話。

在趙君安的眼裡,鹿洲鎮守竟然膽敢貪圖民脂民膏,不尊他命令,顯然是沒有把他放在眼裡,誅其九族他都覺得太輕了。

而那些鹿洲的百姓,身為平民乃至賤民,竟然也敢挑釁他的威嚴,鎮守即便再貪婪無度,那也是他所分封,除了他之外,誰敢殺?可偏偏這些賤民卻做了,一樣的不可饒恕!

這是趙君安的想法,然而群臣自然有不一樣的想法。

鹿洲鎮守,誅其九族,雖然殘忍,可在這樣的時候,又是他自己作死,即便殘忍了些,也不會有人為他求情,可那些參與動亂之人······

除去領頭的那幾個之外,其餘之人,可都是鹿洲普通的百姓,況且也是被逼實在走投無路,這才不得不奮起反抗,若要斬殺,群臣也隻得哀歎其命運之悲,可株連九族之罪,委實太過了些,此次動亂的百姓極多,若是真的株連九族,那偌大的鹿洲,起碼要斬首一半多,這相當於屠了半個洲城,任是再大的怒氣,也不能如此做啊。

鹿洲歸於大池並不算久,百姓都還未安心,原本發生這樣的事情,就應該撫慰百姓,若是還斬首株連九族,恐怕無需等到人殺完的那一天,就會有新的百姓揭竿而起了。

趙君安有雄才偉略,隻是······他太過於自我,認為君王,就該高高在上無人敢冒犯,甚至連勸誡的聲音都不能有,那便是對他的不敬。

群臣跪伏在地,有許多人麵色焦急,可卻不敢做這個出頭鳥,隻因這時出來說話,必定會血濺三尺,陛下的桌案之上,還放著他的佩劍呢,為的便是大怒之時,直接親自處置了。

思及至此,所有人漸漸將視線放到左則黑衣麵具附身的男子身上。

若是還有人能阻止陛下這麼做,那邊非七殺將軍不可,不是因為君王能聽得見他說的話,隻是因為······君王不得不聽罷了。

就在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顧照觀身上的時候,他也沒讓群臣等太久。

微微思索,他便一步跨出,向君王拱手。

“陛下。”

喑啞有些粗糲的聲音在大殿之中響起,聲線仿佛被沙礫磨過一般,異常刺耳,然而音調卻很平穩。

七殺將軍抬起帶著麵具的臉,直視君王,眼睛裡一片幽深的平靜。

“陛下盛怒,臣自可理解,可百姓是無辜的,還望陛下能免他們一死,鹿洲歸於大池不久,此刻實在是不宜動殺戮,唯恐民心有變,臣等懇請陛下收回株連之罰,鹿洲百姓,定能知陛下皇恩浩蕩。”

趙君安坐在上座低頭俯視著他,眼裡的情緒隨著顧照觀的話一點一點慢慢暗了下去,一眼望去,便猶如風雨愈來,放在案下的手掌將木質的桌案捏出了幾個指印來。

可惜顧照觀依舊直視著他,半點沒有退讓,眼中的情緒比起趙君安來說,顯得太過平靜。

就在群臣以為君王該要大發雷霆之後,又無可奈何的同意七殺將軍的話時,卻見君王眼裡的怒火慢慢退去,最後,竟在唇邊勾出一個笑來。

他微微抿著唇,勾出一個冰冷的笑意,眼睛裡的情緒卻沉到了最底下,隻剩一片黑暗,於高座之上,君王淡漠開口:“如此,便依將軍所言。”

深深的看了一眼顧照觀之後,趙君安便緩緩起身,往側殿而去,他頭上的紅色寶石在燈光之下突然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有些刺眼,而他沒有再說一句話。

身後跟隨的內侍見此也連忙跟了上去,順便拋下一句尖細的聲音。

“今日退朝。”

從始至終,趙君安沒有看過彆人一眼,隻是那望向七殺將軍時眼中的幽深,令人心悸不已。

座下的顧照觀,並沒有任何感覺,如同習慣了一般,目送著君王離去之後,便緩緩轉身,提步離開。

無人看到的是,那麵具之下,他唇角邊綻開一縷極其柔和的笑意,如春水映花般,於溫柔中透出生生的殘酷來。

······行至宮門,有蒼老的聲音自身後響起,顧照觀停下腳步,轉身望去。

有身著一品鴻雁服的中年男子快步往這邊趕來,口中還焦急叫了兩聲‘將軍留步’。

顧照觀眼中沒有波瀾,卻還是停下腳步,等他走到自己的身邊,微拱手,用沙啞的聲音道:“參議大人。”

“不敢當不敢當,我怎能當將軍這聲大人。”

看著眼前這位官拜一品參議的何鬆何大人朝自己告罪了兩聲,並還了一個全禮,顧照觀卻依舊無什麼波瀾,隻是淡淡問道:“大人找本將軍可有事?”

能在趙君安的統治之下還活著,並且官拜一品的人,即便看著再怎樣忠厚老實,賢善仁慈,也絕對不是什麼省油的燈,隻是無論他如何奸猾,都與他無關,因為他乃是七殺將軍。

“這······說來慚愧,老臣今日未帶轎夫,可想著府邸又有些距離,不知能否搭將軍的轎子一程?”

顧照觀眸光微閃,當即便看出,這位何大人想搭他轎子是假,隻怕是有什麼事要說。

他其實對於群臣之間的勾心鬥角並無太大興趣,但······聽聽也無妨。

於是這位何大人便上了將軍府的轎子,坐在顧照觀的對麵。

剛開始的時候,他還並未有什麼異常,隻是對著顧照觀客氣的笑了笑,然而當轎子走出皇宮勢力範圍之後,這位何大人便突然像是變了個人一樣,眼中哪裡還看得見半點仁厚的樣子。

他微微眯著眼眸,臉上的笑透著精明之色,看見顧照觀隻是隨意的靠在車壁上,而沒有看他之後,還笑著說了聲:“將軍果真是愜意得讓老臣佩服啊。”

顧照觀沒有搭他的話,卻將目光轉了回來,淡淡開口。

“若有什麼事,你可以說了,但本將軍可以告訴你,我對朝堂之事沒有任何興趣,你找我,恐怕是找錯人了。”

即便聽著他這樣說,何大人也沒有生氣,隻是微微笑道:“將軍獨坐高台,自是對我等小打小鬨不感興趣,老臣也不會拿種事來勞煩將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說到一半,又頓了頓,他才繼續說接下來的事情,並且將聲音暗暗壓低。

“今天下儘歸我大池,陛下高坐王位,將軍卻不能統領一方,可這天下,分明是將軍打下的,陛下近來愈發喜怒無常,將軍也應該能感覺得到,今日陛下那一笑,可不是普通的笑,恐怕隻等陛下如意的那一天,將軍就有大難臨頭了。”

他話中極具挑釁之色,但顧照觀卻隻是微微抬頭,聲音依舊那麼平靜。

“何大人究竟想說什麼?”

話已經講到了這個程度,何大人自然也就不會再過多掩蓋,他微微湊近顧照觀,眼中有凶厲一閃而過。

“陛下殘暴不仁,百姓亦是水深火熱,在我等眼裡,唯有將軍大人能拯救天下蒼生於水火之中,若是將軍有意,我願助將軍一臂之力,不求名利財富,隻願這世間不再受暴君欺壓。”

一番話倒是講得義憤填膺,可惜,顧照觀又不是癡傻之人,哪裡會看不出他的真實意圖,或許想助他篡位是真,但想某得名利也是真,至於這最後一點,確實是因為趙君安的暴戾所引起的,朝中大臣,沒有不懼怕的,生怕自己哪一天一句話沒說話,便被砍了腦袋。

何大人說完這番話之後,便靜坐在一旁,等他回答,隻可惜顧照觀隻是沉默著,卻沒有回答他。

如果是真的顧照觀,或許此刻會拒絕他,因為他乃是先帝欽點,於他而言,先帝有伯樂之恩,但也有可能會接受,因為人都是會變的,而野心是無窮儘的,況且趙君安也確實暴戾殘忍,今日一洲之民,說殺便要殺,但······那隻是如果罷了。

顧照觀的選擇如何,他不知道,但他的選擇······是拒絕。

第21章 將軍戰力爆表(三)

車廂中的氣氛沉默了稍許,何大人的目光卻一直放在了顧照觀身上,眼中不時閃過幾絲期盼之色。

若是顧照觀有意,他便攀附而上,日後成事也少不了他的富貴,即便是再想往上爬,也不是沒可能,畢竟無論如何,顧照觀的性子比起趙君安來說,簡直可以稱得上是仁慈。

七殺將軍雖威名在外,亦是踏平了不少土地,然而麵對大池國的臣子和百姓,卻意外的仁和,仿佛那個手染百萬鮮血的人,隻是人們臆想之中的。

朝中大臣不曾見過那份血色,因此下意識的認為,七殺將軍的脾氣,大概是極好的。

傳說雖然凶惡,但人們總是更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因此,他們不會知道,有的時候越溫柔的人越殘酷,七殺將軍當初在征戰八方之時,手染百萬鮮血,唇邊卻始終有溫柔的笑,隻是這笑······隱在麵具之下,無人看見。

而此刻,顧照觀依舊在麵具下勾起一絲笑意,聲音卻聽不出來絲毫情緒,他將目光放在何大人身上,無端的便讓他平添了一份壓力。

顧照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