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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金安 荷風送 4194 字 6個月前

竹馬一起長大的。後來裴家因宸妃而一躍成為勳貴,裴紹卿也沒棄之而另擇貴妻,仍是迎娶了文家女。

夫婦二人算是少年夫妻,如今都已到了而立之齡。細算下來,也做了十小幾年的夫妻了。

夫妻間的感情很好,一直都十分恩愛。這多年來文氏也有過幾次身孕,但無一例外,每次都未能保得住胎。每每不是剛發現時就流產了,就是養到了四五個月後,也仍未能保得住,最終還是掉了下來。

如今文氏娘子又在小月子中,前不久才得喜訊有了身孕,高興還沒有多久,就又見紅了。

所以裴紹卿聽說妻子找,一刻也未耽誤,立即尋了過去。

裴府很大,但各處院子卻十分冷清。家中人丁並不興旺,除了長房留下來的一雙兒女外,他們兄弟二人至今都未育有一子一女。何況,自弟弟又闖了禍後,裴紹卿已經遣人將他送了出去。府上又少了一個後,就越發顯得冷清起來。

五月的天已經很熱了,文氏額上還帶著抹額。這會兒正蓋著薄褥,臥坐在床頭,在等著丈夫的到來。

裴紹卿進來後,內寢侍奉的婢女們便都識趣的起身退下。隻夫婦二人在時,裴紹卿挨去床邊坐下,然後握住妻子手問:“怎麼樣?可有哪裡不舒服。”

文氏搖頭:“我很好,我沒事的。”她隻是關心丈夫,“你今日找去餘家門上了?”

“嗯。”裴紹卿垂了眼,雙手卻仍緊緊攥握住妻子的,“為了瑛娘,我也得登這個門。”抬起眼皮來,平靜望向妻子,也難得會誇餘家幾句,“若不論朝堂政治,這餘家的確是難得的夫家人選。瑛娘日後若真能嫁去這樣的人家當兒媳婦,我也算是對兄嫂有個交代了。”

文氏道:“可如此逼迫得來的婚事,人家就算被迫答應了娶,瑛娘在人家家裡又能過上什麼好日子呢?”有些話文氏到底也不想說得太多了,其實丈夫自己心中也有數的。想來那餘家,早對他們裴家一族恨之入骨了。就算沒有丈夫插手春闈一事,從前的那些事,也足夠餘家一家恨的了。

其實這是個死結,解不開的。

裴紹卿心中未嘗不清楚,所以他又垂下了眼,沒再吭聲。

丈夫心裡的苦和一些想法,外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這麼多年來,丈夫一手遮天為所欲為,是足以令人聞風喪膽、令朝中清流之輩恨之入骨的存在,可他淪落成為這樣一個人的原因,她身為妻子,卻是再知道不過的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的壞,不過是看透了世態的炎涼,受夠了人世的滄桑,他才會變成如此。

想當年,裴家雖不富貴,但一家人居在京中,也是和美幸福的。兄友弟恭,相親相愛,左鄰右舍的誰不羨慕。可隻因一次機會,阿姊被先帝三皇子齊王選中。自此之後,裴家便被迫卷入到了一場奪嫡的較量中。

原本簡單溫馨的一家人,也日漸死的死,亡的亡,漸漸分崩離析。

到如今,府上再無絲毫煙火人間氣。

阿姊曾說過,不論她是繼續幫齊王,還是倒戈晉王,她都隻有一條死路可走。可齊王狠絕,若日後成事,必然兔死狗烹,估計連帶他們裴氏一族都將死無葬身之地。晉王到底有人情味一些,心地也相對良善一些,若她倒戈助其成事,日後不說裴家能有多少榮華富貴,至少是不會被滅門的。

所以,百般權衡之下,她選了這條背信棄義之路。

但她也知道,若她不死,新帝起初不會怎樣她,但日子久了,始終是會想起她當年暗樁的身份的。到時候,又有多少感情能耐得住這樣磨呢?倒不如她擇個合適的機會死掉,這樣倒還好些。至少,兒子也保得住,母族兄弟也保得住。

隻是阿姊把什麼都考慮周全了,卻萬沒想到,裴家會被新帝樹起來,成為製衡傅家等勳貴之家的靶子。

她可能也更沒想到,日後自己的兄弟,會成為權傾朝野的奸佞。而裴家,眼看著富貴繁華了十幾年,一朝不慎,又是大廈將傾,化為烏有。

文氏這些年沒少規勸丈夫,隻是前些年丈夫心中恨意太足,便是她規勸他也不肯聽。而如今,眼瞅著時間一點點流逝而去,丈夫心中的恨沒那麼明顯了,漸漸有了往善之意,她才會又再相勸。

“你我如今都已至而立之齡,膝下卻仍無一子嗣,二郎,我怕再這樣下去,日後便是去了陰曹地府,也難過老鬼閻王那一關。阿姊當年那般煞費苦心,難道是想看著我們裴家煙花絢爛之後,又歸於塵埃的嗎?若日後裴家真的倒得徹底了,那才是傷了阿姊的心。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恨,恨皇室,恨權柄,恨他們當年奪走了阿姊的命,也害得兄嫂命歸黃泉。所以你便不擇手段,想要攬權,想要玩弄權勢,哪怕不得個好下場,你也無所畏懼。可畢竟過去十幾年了,你也有過你想擁有的一切,你擁有那些的時候,你心中可曾有過一絲一毫的開心?”

“阿姊已經走了,兄嫂也早沒了,連阿爹阿娘都相繼離開了我們。難道,最後要鬨得我們裴家真被滅門誅連才收手嗎?”文氏始終溫溫柔柔的,沒有一絲脾氣,她理智相勸道,“你內心深處又不是真喜歡權啊勢啊的,這樣做,太不值得。”

裴紹卿始終沒說話,隻是漸漸駝了腰背,雙手摟住了妻子的腰,他則將臉埋在妻子腰腹間。

“茹娘,這些年我們好像錯過了很多。我這輩子,做了不少壞事,遭人唾罵我不在乎。隻是你,跟著我受苦了。”裴紹卿其實未必沒有悔改收手之意,就像妻子說的,其實他並無攬權之心。日後是大皇子登基還是二皇子登基,他並不是太在意。

他在意的,始終是一家人是否能夠平平安安呆在一起。

*

六月,平陽大長公主舉辦的賞荷宴上,文氏悄悄尋得了秋穗,主動上來搭話。

秋穗雖是第一次身為傅家媳婦參加這樣的宴會,但因如今娘家乃新貴,未來前程不可估量,且她在夫家又得寵有地位,所以主動過來攀談交際的人不少。隻是她沒想到,裴府的夫人竟也會找過來。

得知了文氏身份後,秋穗忙欠身福了一安道:“夫人安好。”

文氏自也回了一禮,也笑應道:“老遠就瞧見你了,隻是方才這邊人多,我不便過來。”

秋穗還是頭回見那裴紹卿裴都使的夫人,從前即便跟著老太太去赴一些宴,也從不曾見過她。但卻是聽說過她的,大家雖然不喜裴家兄弟,但似乎對這位裴家二夫人多有稱讚。如今秋穗初見,也覺得她瞧著溫柔可親,氣質很是不錯。

兩家是政敵,又非仇敵,實在不至於連見一麵坐在一起好好說話都不能夠。所以,秋穗忙熱絡招呼著文氏,客氣又恭敬著請她坐下說話。

秋穗見她氣色不是特彆好的樣子,便問她:“夫人可是真是不大舒服,我瞧著臉色似是不佳。”

文氏倒也不隱瞞,直言不諱道:“前些日子剛剛小產,如今仍在虛中。不過無礙,是已經調養好,得了大夫首肯,這才下床來的。”

秋穗驚了下,但也忙順著話說:“小產不是兒戲,夫人還是吹不得風,萬要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文氏說好,然後仍淺淺含笑望著秋穗說:“今日特意過來尋你,一是想見見你,二則是……也是來道歉的。”

提起道歉,秋穗便知道她大概是想說什麼了。所以,秋穗也不說話,隻仍笑意盈盈望著她,等她繼續把話說下去。

文氏心地是善良的,態度也誠懇。她既過來想替丈夫周全,自然不會姿態隻放一半又不肯再繼續低頭。所以,文氏開了個頭後,便又繼續說:“那日二郎登門去提親,實在是太失禮太倉促了。而且對那馬家,也的確不公平。”又道,“二郎回去後同我說,說若瑛娘真能嫁去你們家當兒媳婦,那真是她一輩子的福分。隻是可惜,我們裴家的女郎,是沒有這樣的厚福的。”◢思◢兔◢在◢線◢閱◢讀◢

文氏一番話,既道了歉,也提了愧對馬家之事,另外,還又表達了丈夫對餘家的看重,對餘家人的欣賞和稱讚。秋穗是聰明人,文氏無需多言說得多明白,她句句都聽得明白。

但文氏今日的這一番態度,卻是叫秋穗捉摸不透的。

按理說,兩家早撕破了臉,如今哪怕維持場麵上的客氣,又何需如此交心呢?她不明白,裴夫人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裴家又是如何打算的。

文氏卻也是點到即止,沒有把話說得太明白。但接下來,她仍是那些話,一是表明歉意,二則是表明自家夫婦對餘家人的讚美和欣賞。

最後臨作彆前,文氏才又說:“我知道二郎在外麵的名聲很不好,我不幫他開脫,他的確是做了很多錯事。隻是,他是我的夫婿,再沒人是比我更了解他的了。我隻是想說,沒人會無緣無故壞的,很多時候人走到這一步,是形勢所逼。而一念成魔,亦一念成佛,隻要能有一個機會,也能從頭開始好好做人。”

秋穗望著她,文氏則文靜的站在陽光下笑。秋穗起身相送,文氏卻說望日後還能有再見麵敘話的機會。

回了家後,秋穗便把今日同文氏娘子見麵說話的事都一一說與了丈夫聽。

“那文娘子斯斯文文的,看著便溫和可親,怪道即便裴家兄弟外麵名聲再差,提起裴家二夫人來,大家也都不會說她一句不好。如今見了,的確是通情達理的。隻是我不明白,她何故來找我說那些話?”

對裴家的一些事,傅灼自然知道的要比妻子多一些。所以,他聞聲便挨坐了過來道:“裴家兄弟作惡多端,如今惹了眾怒,恐也是知道好景不長了。這些年,那位文氏夫人一直未能有所出,他們夫婦心中未必沒有惶恐和猶豫。隻是權柄熏人心,一旦沾惹上了權勢,就不想撒手。聽說……前些日子文夫人又流了產,如今夫婦皆已至而立之齡,膝下卻仍無一子一女,估計也害怕。”

秋穗聞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問道:“文娘子說這世間沒人會無緣無故的壞,她那意思,應該是說裴家兄弟也不是生來便凶神惡煞的。還說什麼,一念善一念惡,意思是……裴家兄弟也有從善之心了?”

當年先帝在位時,諸王奪儲時傅灼雖然還小,但其實也是懂事的年紀了。所以,對這些內情知道的雖不多,但也不是一無所知的。

裴家的意思應該是,本來他們家小門小戶的,雖然日子簡單,但卻溫馨知足。可一朝不慎,卻被強行拖入了這汙臟的泥缸中。自此之後,便再沒能有安生日子過。

可再怎麼樣,這也不是他們兄弟能玩弄權勢、隻手遮天的理由。

第一百一十四章

朝中局勢仍膠著著, 天子蕭奕還沒想好如何處置玩弄權勢的皇舅裴紹卿兄弟。這邊,裴紹卿倒有自己金盆洗手之意了。

就像文氏娘子說的,權勢可能從來都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