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下車,唐恬入目所見都是老舊的泥瓦房,野狗到處跑,村裡零星幾個老人弓腰駝背坐在自家門口,滿臉溝壑。
“這村子怎麼沒個年輕人。”陳鵬嘀咕。
“你去問問屍體在哪兒,問有沒有願意打撈的。”陳雲誌遣了秘書陳珣去詢問,過了會兒,文質彬彬戴著眼鏡的年輕男人回來,帶著他們往村裡邊走邊道解釋,“因為屍體太多,這裡自古就有一種職業,專門幫人去撈屍體的撈屍人。現在年輕人嫌這活兒晦氣,不願意做都出去打工了。隻剩下一戶人家兩父子在乾這行,他們住在村西頭。”
大灣村不大,他們一路沿著顛簸不平的黃土路走了約20分鐘,就來到了村子的西邊,路邊有戶人家的土胚牆上寫著一個大大的“撈”字,還畫了個箭頭,眾人順著走了幾步,就見一個抽著旱煙的黑瘦老頭坐在門檻上,正吧嗒吧嗒地抽著旱煙。
老頭穿著身洗的掉色的黑布衫,年約五六十,精神矍鑠,瞥見他們幾人,輕車熟路回道,“撈屍?”村裡少見外鄉人,一見陌生人用腳指頭都不用想,那都是找他撈屍體的。
“是……”秘書還沒說完,王老五把煙槍在地上磕了磕,“話說在前頭,我們這的規矩,下水,1萬!甭管撈不撈得起來。如果撈上來了,另加1萬!”
斜眼瞅著陳雲誌,“老板你還撈不。”
經年累月在這從事撈屍業,練就了一雙看人的本事。上下一打量就知道這群人為首的是誰,穿著打扮如何,出什麼價錢對方承受得起。
陳雲誌他們自然知道是被人宰了,但這價格,說實話也不算漫天要價,但也不算不能接受。更何況這點錢本來在他眼中也隻是毛毛雨。
陳雲誌給秘書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上前,和王老五討價還價。之所以沒有一口答應,是不想讓彆人覺得可以再訛他們。
兩人說了幾句,王老五比劃著收拾,堅持一分不少,“我這活兒你看著容易,整天都跟死人打交道,晦不晦氣?那屍體不知道泡了多久,又滑又膩,我還得用手去摸去拉上來。要不是我有病,兒子要照顧我沒法去外地打工,鬼大爺想做這活路。”
眾人聽的想想那畫麵……頓時一陣惡寒。
王老五指指天色,“他剛才說你們要找的人,大概是一個月從南江那邊落河的,一個月了,現在是夏天,按照汛期的水速,這兩天是差不多飄到這兒來了。不過我們這有個規矩,天黑了就不會去後山那片兒。現在不到4點,還有兩三個小時天黑,時間也算夠了。你們今天撈不撈?不然就得明天。”
秘書征詢看向陳雲誌,他還沒開口,陳鵬先鬨起來,“我才不想今晚住這裡!”
要入村,得開一個小時的盤山公路,人都能繞暈。現在下山陳鵬嫌麻煩,住這裡他更不願。
王老五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煙熏的黃牙,“我等的,你們等的,就不知那具你們想撈的屍體等不等的了。”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可愛們的鼓勵,每次很喪的時候看到你們就元氣滿滿了!
第一個故事偏古早鬼話、民俗風,節奏比較慢。第二個故事又會有不一樣的感覺。
第12章 撈屍人3
唐恬插話,“怎麼說?”
眾人這才驚覺她存在似的,不約而同看了她一眼。
這一路上,她安靜的很,蒼白若瓷的臉頰透著病態的虛弱,存在感單薄的像一抹遊魂。
王老五道,“死人灣,一年要從上遊漂下來兩三百具屍體,你算一算,是不是隔兩三天就有一兩具?飄下來那麼多聚集在死人灣,我們看到新的了,就先去撈上來看一看,身上有沒有信息,有手機,或者有身份證,我們直接跟他家裡麵的人聯係。接到電話的人十有八九都會過來,把屍體給接回去。還有那麼一兩成,身上能證明身份的都給衝走了,人也浮腫的沒法看,這種無名屍體不用管,會給它放了回水裡。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新的來了慢慢就會把舊的給擠出這個河灣,往下遊水庫流去。所以我催你們趕緊的,不然再晚上幾天漂到水庫去了,那就沒法撈了。”
幾人心思各異,唐恬立刻點頭,“也是,那就現在去撈吧。”說了才轉向陳雲誌,笑著道,“陳老板,我相信您一定也是和我一樣,聽到這情況心急如焚,恨不得馬上把人給入土為安的。”
話遞到麵前,陳雲誌也不好再說什麼,不然搞得像是他想拖延似的,當下一口道,“現在就撈。”
“好咧。”王老五一邊說一邊焊煙也不抽了,站起來扭頭衝屋裡吼,“石頭,有活了,趕快起來!“
\"來了爹。\"屋裡立刻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男聲。
王老五衝秘書,冷哼了一聲,“看你們穿得人模人樣的,我也不怕你們賴賬,不過還是那規矩,反正下水你就要給我1萬塊。”
老頭把煙杆一放,很快穿著藍色T恤、寬大黑色短褲的男子,圾著雙塑料拖鞋從屋裡走了出來,他的長相是北方人典型的粗礦,看上去年過30,露在衣服外麵的胳膊,肌肉十分精壯。男人一隻手拎著一桶機油,胳膊上繞了幾圈足有拇指粗的繩子,手裡還拿著一杆鉤子。
王老五雙手背在背後,在前頭帶路,“走吧,再晚天就黑了。”
陳雲誌道,“我們也要去?“
陳鵬追問,“不是你把屍體撈出來,帶回來就行了嗎?”
那叫做石頭的漢子粗聲粗氣說,“這屍體早就泡漲發了,衣料也在水裡泡了這麼久,早就軟了爛了。你們不當場確認,萬一撈上來的不是你們要找的人,那我們不是白費勁了。”
“可是”陳鵬還想說什麼,陳雲誌一言不發跟著走了。唐恬立刻趕上。陳鵬和林落雁對視一眼,這一趟他們特意陪陳雲誌來,就是要做一個孝順兒子、貼心妻子,都做了99步了,最後一步肯定也要做好。
兩人不情不願跟在最後。
要到死人灣,要沿著小道先上山再下山。望山上走的時候,說來也奇怪,前山還是烈日酷暑,陽光普照,一翻過山頂,天就陰了下來,陽光都匿在了烏雲裡,陰沉沉的看上去像要下雨。
秘書忍不住問,“這天不會下雨吧?”
王老五嘴裡哼著小曲,十分不滿他的打斷,“下什麼雨!這墳山背陰,一年四季都是這樣的。”
眾人正穿行在一片樹林裡,遮天蔽日的綠蔭下,他們聞言感覺背上涼颼颼的。
秘書又問,“怎麼叫墳、墳山這個名字?有點……”
王老五道,“不吉利?原本是叫文山。可你瞧瞧,”他一手隨便指向林中,眾人看見其中不少凸起的墳包。
而剛才前山幾乎沒有見到幾座,到了後山仔細一看才發現,這邊到處都是立著墓碑的墳墓。
“大灣村的人祖祖輩輩都葬在這後山,幾百座,或許更多。久而久之,可不就成了墳山了?當地人就改了稱呼。墳山,死人灣,搭的很。”
老頭一笑,露出被煙熏過的黃的發黑的牙。
炎炎夏天,穿行在林中的眾人一身雞皮疙瘩都起了。
王老五話鋒一轉,“平日裡當地人也都不願意到這邊來,嫌晦氣。所以你說我這要價,哪裡高了?整天跟死人打交道。“還在耿耿於懷這麼一群有錢人,居然還跟他討價還價。
陳鵬問,“你兒子手裡拿的那根鐵杆子,是做什麼用的?”
老頭瞥了眼前麵大步流星帶路的石頭,他一直悶聲不吭走在前頭。
“那鐵棍,我們叫做撈屍棍。這一個根是從我祖父那裡傳下來的。人死了會漂浮在水麵上,不管是趴著還是仰著的姿勢。拿有弧形的彎鉤去勾著屍體的脖子,會比較容易勾到船邊,然後再把繩索套在他的四肢上,這樣就能夠把人拉上岸。就這個東西,是老祖宗智慧的結晶。這彎勾的部分必須要鈍,不能太鋒利了,否則,”老頭嘿嘿一笑,喑啞著嗓音,“這皮肉在水裡泡了那麼多天,夏天的江水溫度高,簡直像在滾水裡煮過,鉤子一下去,要稍微用點力,哢的一聲,頭都能拉掉了!”
“媽呀!”陳鵬分心在聽,正好踩到一塊青苔上,一不留神腳下一滑,重重摔在地上。
“兒子,你有沒有怎麼樣。”旁邊女人趕忙把他扶起來,陳鵬拍著屁股站起來,罵罵咧咧,“老頭,你彆說這些惡心的事兒。”◆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老頭斜眼,“這就受不了了?我說這些是讓你們有個心理準備,彆待會兒到了那個河灣邊,看著浮屍又哭又吐糊了滿臉,那才惡心。”
眾人:“……”這老頭嘴怎麼這麼毒呢。
通往河灘的小路從來沒有修整過,都是沿著前人從雜草裡踩出來的,路況倒是不難走。身手矯健的石頭,走在最前麵把眾人拉開了一段距離。王老五背著手,溜溜達達走在他們這一行人的前麵,給他們講著當地的一些事,話裡話外都是這個錢是辛苦錢力氣活,一點都不容易。
總之,這一路叨叨說下來。眾人對他的態度稍改了一點。
半個多小時後,被綠蔭擋住的視野漸漸開朗,眾人老遠便看到有一片河灣。又走了幾百米走出森林下山,刮過來的風也時不時的帶上了一陣說不出的味道。
跟著老頭走入鵝卵石堆集的河灘上,老頭下巴朝著水麵方向一點,“看到了吧,水麵上漂浮的都是屍體。”
眾人舉目一望,第一眼隻看到河麵上漂浮著花花綠綠的顏色,紅的,白的,黑的,還夾雜著其他顏色,淹沒在發綠的江水裡。
陳鵬張口,“哪呢,沒看到……”
話沒說完,臉白了。
“那是死人的衣服。你們要找的人穿什麼樣的衣服?”老頭問。
秘書忍著惡心,“黑色西服白襯衣,領帶是藍色條紋的。”
“知道了。”老頭示意,“那裡有個涼棚,你們可以在那等著。”
陳雲誌帶頭走入,涼棚是用蓬草和竹子搭的,地上擱一保溫水瓶,兩把椅子,一把芭蕉扇,再沒有彆的東西。
王老五也說了這地方陰氣重,他們從不在這過夜,就白天過來守一守,看看有沒有新鮮漂過來的屍體。
兩把椅子,陳雲誌自然當仁不讓的做坐了,還有一把女人迫不及待坐下了,走了一路踩著十厘米高跟鞋實在是有點受不住。
陳鵬就站在她旁邊,扭著頭不往湖麵望上一眼,滿臉嫌惡。
“嗚--”
伴隨著刺耳轟鳴聲,石頭把快艇發動起來,扶著老頭上了船,他在前拿繩拿鉤,老頭負責開船掌握方向。
快艇破開屍體漂浮的水麵,石頭肩膀上套著繩子,右手拿著鐵鉤,不時把旁邊的屍體撈到船邊查看。
涼棚那沒坐的,唐恬也不委屈自己,索性在涼棚不遠處找了塊大石頭坐下。
河灣這兒不僅停留屍體,各種垃圾也漂浮聚集在此處。隨風翻滾的白色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