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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衝喜 一隻大雁 4341 字 5個月前

此時此刻,太子當然沒有躺著重要。

隻除了一個人。

落羽,他真的很恨。

他不明白,他不過是說了幾句話,這太子妃為何便要如此作弄他,如今太子就在此處,那他哪怕拚著最後一口氣,也要對太子發出吶喊的聲音。

“殿……殿下……”落羽聲音顫唞,開了口才發覺自己好似已沒有了什麼氣力,“奴有事……有事要說!”

他有氣無力,聲音細微,溫慎之隻聽清幾字,他不喜歡榮皇貴妃送來的每一個人,心有不悅,卻還是禮貌回應,道:“你是何人?”

落羽沒力氣了。

方才那痛苦長跑簡直要了他大半條命,而今一開口便覺得%e8%83%b8口喉嚨著實燒得疼,他眼前發黑,艱難蠕動雙唇。

延景明知道這種痛苦!

他第一次接受阿兄訓練的時候,也這麼痛苦!

既然大家都感受過同一種痛苦,那就是同病相憐,更該互幫互助,延景明便好心代替落羽開口,道:“窩寄道!他叫掉毛。”

落羽:“……”

溫慎之不免一怔,覺得這名字有些別致,不過他好像的確聽過有人姓刁……他正發怔,身邊大宮女藍暖見狀,覺得這場合,主子的確不好開口,她便清了清嗓子,代主詢問,道:“刁郎君,你有何事要同殿下說話?”

落羽雙眼放空,聲音微不可聞:“我……我不姓……”

延景明緊張:“掉毛,泥腫麼了?泥沒素吧?”

藍暖關切:“哎呀,刁郎君是體力不支嗎?”

溫慎之:“刁……呃,來人,去請禦醫。”

落羽失去理智。

昏迷前最後一刻,他隱隱約約想,皇貴妃說得沒錯,這位太子妃,一定是了不得的宮鬥高手。

他果然不簡單!

……

禦醫來此為累得癱倒的落羽診治。

溫慎之看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原想帶延景明一道去吃個飯,可不想延景明忽而轉頭看向了他,眨著一雙翡翠一般的大眼睛,認真問:“泥要來一起試試嗎?”

溫慎之:“……”

延景明:“泥身體不好,就該多多鍛煉。”

溫慎之:“不必……”

延景明:“窩阿兄嗦了,體弱就要多鍛煉。”

溫慎之:“不用了不用了,我挺好的……”

延景明這才皺一皺眉,一麵在心中想——

中原人,果然不行。

……

溫慎之又帶延景明溜出了宮。

他今日上朝時,心中還惦念著書房的畫,他想往後他是要與延景明長久相處的,那有些事,他不可能一直瞞下去,他該早些同延景明說清楚,他也知道,西羯在這等事上頗為開放,就衝著那阿日延景明所言,他便該明白,延景明是絕不會在意這種事的。

於是今日他帶了兩幅畫,乾脆帶著延景明一道去了平康坊。

他是熟門熟路,領著延景明進了南曲最大的極樂樓,那樓中的人竟也識得他,樓中女子僅是笑笑與他打個招呼,並不上來糾纏,而他們喚的自然也不是他的真名,見他帶了個西域美人過來,還有些驚奇,甚至有人忍不住開口詢問打趣,道:“文先生,這是你從哪兒找來的西域美人兒?”

溫慎之直白回答,道:“我夫人。”

打趣那人忽而便噤了聲,像是覺得帶夫人來此處著實是件稀罕之事,可他也並不多言,改口同溫慎之道:“文先生,還是老地方,您往閣樓去就好了。”

溫慎之點了頭,牽著延景明的手朝樓上走,延景明好奇不已,左右打量,他看此處的美人姐姐實在是太多太多了,不少人還好奇看著他,見他望來,便以團扇掩麵同他笑。

待上了二樓,溫慎之令他穿過長廊,長廊兩側有些屋子並未關上房門,裡頭便見許多人圍屋而坐,中間美人載舞,延景明小心翼翼探頭一看,還見有人著了大盛官服,像是下值之後就跑到了這裡來。

延景明嚇了一跳。

他與溫慎之可是偷溜出宮的,他還好,他知道中原人對西域人大都臉盲,那些人應當是認不出他的,可溫慎之不一樣,人家的太子,人家認不出來才怪!

他想想總是要抓溫慎之回宮的秦衛征,覺得若是叫人發現溫慎之偷溜出宮,他們兩便要被遣送回宮了。

他還沒吃飯,餓得心裡發慌,一點也不想現在被人送回宮中,他很緊張,連忙縮回來扯了扯溫慎之的衣袖,小聲嘟囔著說道:“裡麵裡麵——”

溫慎之便朝內一看,恰好一名官員抬首,二人目光相對,溫慎之微微一笑,那人嚇得立馬低下了頭,權當做什麼都不曾看見,緊張得不知該要如何才好,溫慎之這才將目光移回來,道:“你放心,他們會當做沒看見的。”

延景明不明白。

溫慎之為他解釋,道:“中原有一句話,叫做難得糊塗。”

延景明:“……男的胡兔?”

溫慎之並不曾聽出異樣,還點了點頭,以為自己又教了延景明一個中原詞彙,一麵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們還擔心得罪我呢。”

延景明聽不懂。

他撓頭思索溫慎之所說的話,一麵跟著溫慎之爬上閣樓,此處與下方的歌舞喧鬧相比,著實要寂靜許多,屋中坐了一個三十餘歲的男人,挺著一個羅漢肚,正抱著算盤算賬,聽見有人上來了,方抬起眼,朝入口處一看,麵上神色登時一鬆,好似心頭一顆大石落了地,開口便道:“文先生,你沒事便好。”

溫慎之並不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

那人左右一看,令溫慎之與延景明進了屋,扭頭關了房門,方才小心開口,道:“朝中好像有些變故。”

溫慎之微微一怔。

“你可知近來京兆府在四處拿人,已有不少人入了獄去了。”那人低聲說道,“捉的大多是些文人,說是犯了口舌之禁,妖言惑眾,文先生,我原擔心你也出事啊。”

溫慎之還真不知此事。

忠孝王溫恭肅有些專橫獨行,又是他的長輩,他也一貫遵循皇祖母給他的告誡,明麵之上,絕不會與溫恭肅起衝突,長久以往,在小事上,溫恭肅並不會與他商量。

溫慎之想著自己或許該去同皇叔問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人將聲音壓得更低,道:“先生,這幾日,您切莫小心一些,我聽說,京兆府的名錄上,好像有您的名字。”

溫慎之若有所思,將畫交給此人後,便領著延景明朝樓下走去。

他倒是不擔心這件事,給京兆尹一百個膽子,京兆尹也不敢來拿他,當下最重要的,應當還是先帶延景明去尋些吃食。

他們回了二樓,又從那半敞房門的屋前路過,延景明想著溫慎之所言的“男的胡兔”四字,不由又朝著那裡頭看了一眼,而這一瞥,他倒是從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麵孔。

正是那日在校場遇見的左瞿。

而左瞿恰好抬眼,同延景明目光相對,片刻之後,那左瞿卻沒有“男的胡兔”,而是猛然躥起了身,急匆匆朝外走來。

他要行禮,可又怕引起更大的動靜,溫慎之也不希望引人注意,抬手止住了左瞿要行禮的動作,左瞿已壓低了聲音開口,道:“殿下,您又偷溜出宮!”

溫慎之沒有辯解。

“您偷溜出宮也就算了。”左瞿道,“您還帶太子妃來這種地方。”

延景明疑惑開口,問:“介素什嗎地方啊?”

左瞿不理會他。

溫慎之想為延景明解釋,左瞿卻又憤而打斷了溫慎之的話。

“您是太子。”左瞿氣惱非常,道,“您怎麼可以來這種地方!”

延景明更忍不住疑惑開口:“他不可以來,那泥為什麼可以來?”

左瞿:“……”

溫慎之:“……”+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左瞿心中無數直言進諫的話語,盡數被延景明一句疑惑堵在了口中。

他張唇欲言,欲言又止,甚至自己也有些想不明白這件事。

朝廷命官可以來逛青樓,那太子為什麼不可以來青樓?

他覺得自己好像被延景明說服了。

足過了好半晌,他才勉強開口,道:“我來此處,是為了買畫的。”

他並非如其他人一般,來此便是陷於溫柔鄉,同那些美人糾葛纏綿,他是仰慕那京城第一畫師文玄光的才華,覺得文玄光畫絕於京城,而文玄光又隻在此處賣畫,他自然也隻能來此處候著。

延景明聽他這麼說,也認真回答:“窩們是來次飯的。”

左瞿:“……”

他想了想,雖說朝中的確有傳言,說太子耽於享樂,也頗擅吃喝玩樂之道,可太子才新婚,總沒有帶著剛結婚的媳婦過來找紅顏知己的道理,而極樂樓雖是青樓,卻也兼具飲宴之用,那麼照此說來……他們該不會真是來吃飯的吧?

左瞿看著延景明誠摯的大眼睛,覺得自己好像又一次被說服了。

既然太子沒有錯,那他……他是不是該回去繼續等著買畫了?

左瞿陷入迷茫。

……

溫慎之一點也不想與左瞿爭論此事。

他知道這人說起來絕對沒完沒了,因而趁著左瞿發怔,扯著延景明便要開溜離開,可他二人還未跨出半步,忽而聽得樓下驚呼喧鬧,像是有什麼人闖了進來。

延景明好奇,便趴在長廊欄杆上往下看去,便見下麵來的均是身著官服頭戴官帽之人,著實與周遭來往人士差異極大。

此處雖也有下了值便來此的官員,可卻不會板著臉掛著一副公事公辦的神色,而左瞿聽見聲響,也走過來朝下看了看,而後便不由蹙眉,道:“是京兆府的人。”

那些人像是身有公務,來了此處後,為首之人高舉令牌,宣讀京兆府之令,溫慎之聽了幾句,說的還是方才閣樓上那人談及的緝拿妖言惑眾之人一事。

至此,溫慎之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若京兆尹如此在意,那此事便絕對不是忠孝王可以不告訴他的小事,可他卻毫不知情,此事之中必有端倪,他該去尋皇叔問清楚。

左瞿靠在欄杆另一端,也同延景明一般朝下看去,而後忍不住開口道:“他們為何來此?這是要做什麼?”

溫慎之反問他:“你不知道嗎?”

左瞿回答:“臣在翰林院供職,京兆府的事,臣當然不知道。”

可溫慎之朝他看去,便見左瞿神色不對,像是正刻意壓抑著掩飾心中緊張,這神色心情在此刻展露,難免有些微妙,溫慎之若有所思,恰下頭京兆府小卒抬首朝上看來,溫慎之不避不閃,左瞿反倒是往後一縮,避開了那人目光。

他這舉動著實奇怪,簡直像是京兆府中人追尋一事與他有些關係,因而他才擔驚受怕,刻意避閃。

待那些人離開,溫慎之下了樓,樓內有人見他便匆忙避閃,好像擔心惹上禍端,也有人將他拉到一旁,將方才京兆府之人發放的緝拿令交給他,提醒他千萬多加小心。

這東西說是緝拿令,倒不若說是此番京兆府要抓捕之人的名單,溫慎之仔細看了看,他在這名單上倒還排不得第一,第一是一位名喚蘭台先生的文人。

這名字溫慎之可熟悉得很,此人文法一絕,時評鞭辟入裡,入木三分,他的文章,溫慎之拜讀過數次,他二人雖未謀麵,可也曾以文畫相合,溫慎之對他非常佩服。

溫慎之並不清楚此人身份,可他都可以化名作文玄光,跑到這平康坊中售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