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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紮著搖晃著,壯漢踉蹌著往前走了好幾步,忽地一個趔趄,好像絆到枯藤,他赫然直直往地麵倒栽下去。

祁景遷死趴在他背上,一時反應不及,人狼順著斜坡滾過無數碎石與長滿尖刺的樹枝,留下觸目驚心的一道道血痕,而壯漢的右臂徹底斷了,留在一塊大石邊,那五根手指還在微微顫動,想要抓住什麼東西似的……

撕心裂肺的痛呼響徹森林。

奚念知聽到了,她赫然回眸,朝聲源望去。

是壯漢的聲音,大灰狼難道打敗他了嗎?

不知為何,她心中竟有股不安的直覺。

她當時是不是不應該離開打鬥現場?

腦中慌亂懊惱至極,奚念知不知所措地咬住下唇。

她當然不是要拋下大灰狼不管不顧,她隻是想著,一旦她走了,大灰狼要是打不過壯漢,至少還能逃吧!它或許沒辦法戰勝,但一定擁有保命的技能,它應該不會傻乎乎留在那兒與壯漢搏命吧?

搖頭揮去所有的思緒,奚念知飛奔在森林。

她繞近路回到上山的那條小徑,許是老天庇佑,她遇到了慢悠悠上山的劉大夫。

老人被她蓬頭掛麵的狼狽樣子嚇了大跳,一時沒能認出她是誰。

奚念知啞著嗓子說:“劉大夫,我師兄暈倒在路上,你快去幫他止血,我下去叫人幫忙了。”

語罷,繼續飛馳著下山。

老人怔了一瞬,終於回神。

他雖不懂發生了什麼,卻是沒有遲疑地快步上山,趕緊去救人。

奚念知效率極高,她都不知道她是怎樣奔下山的。

叫了幾個村民,拿上武器,她顧不得喘氣,帶他們繼續上山。

奚念知沒有時間和力氣跟他們解釋來龍去脈,好在村民都認得她,又看她全身狼狽,自然知道發生了大事,都一臉慎重地跟在她身後,一副要替她報仇的模樣。

一直都沒有哭的奚念知這會眼淚卻簌簌往下墜,她心情複雜極了。

既擔憂大灰狼與師兄李崇亭,又感恩村民們這麼信任她。

她什麼都沒說,他們卻二話不說就跟了上來。所以這世上還是好人居多,不能因為有邪惡就忽視無處不在的善意。

做貓後奚念知的方向感與認路能力不斷攀升,她準確無誤地帶他們來到大灰狼與壯漢打鬥的地點。

然而那裡除了滿地鮮血,已經沒有他們的蹤跡了。

奚念知恐慌地四處尋找,村民們不明其意,也跟著四下找尋。

其中一個年輕男人檢查場地,蹙眉對他們說:“地上有爪印,似乎有人在這裡與狼展開了惡戰。”

“這麼說,是奚姑娘遇到了惡狼攻擊?”

“應該是,奚姑娘這麼著急,大概是還有人在這裡。”

“那大家快分散去尋找,快快快……”

奚念知耳畔回蕩著他們的聲音,卻有些聽不清晰。

她腦中嗡嗡作響,視線緊緊望著地上的鮮血,跟著一路追蹤。

摔倒數次,再被扶起來。

好像有人勸她歇會兒,他們去找就好。

喉嚨嘶啞生疼,說不出話,奚念知固執地搖搖頭,勉強跟在他們身邊。

終於,來到了斜坡處。

鮮血順著斜坡往下蔓延,奚念知全身僵了一瞬。

斜坡不易下行,她攥緊雙拳,冷靜地繞路走到坡底。

果不其然發現了大灰狼與壯漢。

他們靜靜躺在雜草叢生的荊棘裡,滿身鮮血,毫無聲息。

奚念知頓了一瞬,快步上前。

她沒有去管壯漢,直接蹲在大灰狼身邊,用指腹去觸碰它鼻尖。

好像沒氣了?

猛地跌坐在地,奚念知睜大眼睛,愕然地怔怔盯著大灰狼。

不會的,她牽強地動了下唇,顫唞著手再去試探,哪怕是微弱的氣息也好,可是,真的沒有了。

怎麼會這樣?

這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樣。

它難道不會逃跑嗎?逃跑又不可恥……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眼淚沒有知覺地大顆大顆往下墜,奚念知腦中一片空白,她不願相信地再試,一遍遍去試。

“張平安沒氣兒了。”趕上來的村民們朝壯漢湧上前,其中一個拭了拭他鼻息,受了驚般地輕聲朝眾人說。

大家都愣住,又詫異地望著蹲在灰狼身邊的奚念知。

“奚姑娘。”有人喊她,“你為什麼蹲在這狼身邊?它死透了沒?是不是張平安為了保護你才殺了狼?你、你不要太過傷心……”

“是啊,沒想到我們還是來遲了一步。”

眾人顯然已經在腦海拚湊出了完整的故事,他們惋惜地連連搖頭歎氣。

其中一個男人說:“沒想到張平安平日……”

似乎意識到這話不妥帖,人都死了,還是為了救人,這個時候再埋汰他好像很不道德,他驀地收回話語,說:“咱們把他屍體帶回去吧,哎,不知造了什麼孽,張三人才走,張平安……”

“不是這樣。”奚念知嗓音啞得厲害,“不是這樣。”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卻堅持著說:“張三的死極有可能跟張平安有關,你們誰快去攔下下葬的棺木,張三頭頂有根銀針,這應該才是他死亡的根本原因,而不是大烏中毒。”

眾人瞠目結舌,全都愣在原地。

奚念知也不管他們,她硬撐著說完,就上前望著大灰狼的屍體。

手輕輕拂過它被鮮血浸濕的毛發,奚念知癱軟地埋下頭。

它真的死了,那麼他的靈魂也會跟著一塊死嗎?還是……

全身發冷,奚念知心中滿是自責歉愧。

是她的錯,她不應該走的,為什麼要做出那個錯誤的決定呢?

“你們誰能幫我把它帶下山?”淚意朦朧,奚念知突然乾澀地開口,“我一個人抱不動。”

眾人:“……”

大家幾乎用一種瘋了的目光望著她,久久沒有人上前。

最後裡麵最年輕的男人看她模樣可憐,猶豫著上前,輕聲問:“你沒事吧?我幫你。”

“謝謝。”擦去眼淚,奚念知用裙擺去擦大灰狼臉上的血痕,她手顫得厲害,眼淚滴滴沒入灰色毛發。

但當手略過它鼻頭時,奚念知像是被一股微弱的熱氣燙到,猛地瑟縮了下。

足足怔了半晌,她迅速撲上前,將手伸到大灰狼鼻尖。

儘管微弱極了,卻是有氣息的。

明明剛才……

她大喜過望,立即起身去附近找止血藥草,並命令站在她旁邊的年輕男人:“幫我下山去找一副擔架,我給你一百兩銀子。”

年輕男人:“……”

往前沒走幾步的奚念知蹙眉扭頭,怒道:“你還愣著做什麼?不要銀子了嗎?”

年輕男人:“……”其實他隻是看她漂亮才願意幫忙,銀子什麼的,年輕男人仿佛回神,飛快往山下跑,暗暗想,這姑娘不僅行為怪異,還挺人傻錢多的。

第四九章

奚念知在年輕男子和另個村民的幫助下, 將奄奄一息的大灰狼抬回家。

等抵達小木屋, 師兄李崇亭已經躺在床榻,因流血過多, 人陷入昏迷。

劉大夫正為他悉心包紮傷口, 趙統萱月站在床側搭手幫忙, 為劉大夫遞遞剪刀紗布什麼的。

見師兄沒有性命之憂,奚念知鬆了口氣,喊萱月去幫她處理大灰狼的傷勢。

轉眼間, 木屋裡多了兩個“傷患”,大家情緒都挺慌亂。┅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相對他們來說,奚念知最為平靜, 她有條不紊地用刀刮掉大灰狼傷處的灰毛, 擦淨血漬,塗抹藥膏,再用紗布包紮,等一切弄完, 大灰狼差不多變成了木乃伊版本的大灰狼。

照平常,他們早笑出了聲,然而此時誰都笑不出來。

萱月擰眉望著傷痕累累的大灰狼, 神情十分擰巴。

方才場麵亂成一鍋粥,她聽到幫忙送小灰回家的村民一臉疑惑, 問姑娘為什麼要救一隻惡狼。

她忍住反駁的衝動, 愣愣盯著大灰狗看。

姑娘沒有否認, 她忽然就懂了, 或許大灰狗從來就不是大灰狗,而是大灰狼。

處理完大灰狼傷勢,奚念知渾身綿軟地往下滑,險些摔落在地。

萱月上前扶住她,心疼道:“姑娘,到這邊坐,我去端水,你身上臉上也不少傷呢,怎麼弄的?”她雖問著,卻沒等待回答,而是急急去打盆溫水,過來幫狼狽不堪的奚念知處理傷口。

那些傷口看起來像是被劃破的,大大小小,有的隻是紅痕,有的還沾染著乾涸的血跡。

“姑娘,先換身衣裳吧!“拿著藥膏,萱月抿唇望著她破損的衣裳,小聲提議。

奚念知頷首,在她攙扶下回到臥房。

等換好衣裳,萱月替她上完藥,師兄李崇亭的傷勢也早被劉大夫處理好了。

奚念知去看了眼師兄,再回來看大灰狼。

它傷勢很重,毫無知覺地昏睡不醒。

奚念知望著安安靜靜睡在窩裡的大灰狼,秀眉深深簇起。

她知道自己很清醒,一直都很清醒。

所以它在那一刻確實是沒了呼吸,死而複生什麼的,怎麼可能?

除非——

奚念知現在心情很沉重,她有一個不妙的猜測。

昨晚黃狸貓喝醉了,今晨起身的她也暈暈乎乎的,是不是黃狸貓的狀態能直接影響到她?

對於這個猜想,奚念知並不確定,上次她還是黃狸貓時,被張平安用刀砍傷,傷得不輕。後來回到自己身體,她是感到很不舒服,那時她隻以為昏迷太久,身體的酸軟疼痛都是正常的,完全沒有想太多。

如果大灰狼是真的死而複生,那麼它所受的重傷是不是都轉移到了……

眼裡漸漸蓄了滿眶眼淚,奚念知驀地用手背用力抹了抹。

兩日後,李崇亭徹底清醒。

期間他迷迷糊糊醒了兩三次,第一次睜開眼時很焦急,直至看見奚念知完好無損地站在麵前,這才繼續睡去。

到晚上再度醒來,萱月給喂了些流食,再喝了罐藥,他精神逐漸恢複。

此外,張平安確定死了,張三在下葬前被及時阻攔,並在頭部找出了一根銀針。

有李崇亭與奚念知提供證詞,又重新盤問了黃寡婦,嫌疑人便鎖定在了劉平安的妻子身上。

張平安妻子是外鄉人,叫朱紅。

據劉平安父母說,朱紅為人溫和膽小,對他們很孝順,實在不像是會謀殺親夫的人。

兩老哭得眼睛腫成核桃,在官差麵前拚命扯朱紅的衣袖,啞聲叫她快解釋,問張平安的死究竟和她有沒有關係。

朱紅麵容慘白,神情很麻木。

因為師兄李崇亭有傷在身,不方便到場,奚念知便帶著趙統去旁聽。

站在一邊,奚念知望著朱紅無動於衷的臉,突然覺得很奇怪。

這個下午,審問沒有得到任何結果,朱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