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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景遷蹲坐在離草地不遠的灌木叢後,眼睛隨那隻小灰兔移動。

他知道,隻要撲上去,狼嘴大張,這肥肥嫩嫩的小兔就會立馬斷氣。

可他是人,並不是真正的狼。

咬斷咽喉,鮮血四濺,腥味撲鼻,一想到這些,祁景遷便覺胃中翻騰。

他下不去口——

猶豫的空檔,急促的幾聲“咕咕”讓小灰兔有所警覺。

它猛地抬起頭,慌張望了眼四周,立即撅著屁股往斜後方奔跑。

不遠處是兔子洞入口。

兔母親鑽出洞外接應,它用頭迅速將小灰兔頂入洞%e7%a9%b4,母子很快消失在視野。

祁景遷:“……”

歪了歪腦袋,他轉身駕輕就熟地找到枇杷林。

用芭蕉葉裝了些枇杷果,再用藤蔓包紮好。

嘴爪齊用,累得他氣喘籲籲。

叼著幾包枇杷果回到洞%e7%a9%b4,三隻小狼聞到他氣味,爭先恐後迎上來。

等看到他嘴裡的東西,跑在最前麵的小狼猛地刹車。

一改起先驚喜期盼的神色,它霎時齜牙弓背,衝他凶吼不休。

說好的肉呢?

個大騙子,又拿這些野果來充數。

我們是狼,不是猴兒,我要吃肉,我們要吃肉!

局麵瞬間從一隻狼虎視眈眈,變成了三隻小狼惱羞成怒地狠盯著他。

祁景遷置之不理地丟下幾包枇杷果,蹲坐著自顧自吃起來。

他也餓啊!

天天吃果子,跟修仙似的。

難怪昨晚抓不到那黃狸貓,一定是餓得沒能發揮出這具軀體的水平。

“嗚歐!”氣得要爆炸,三隻小狼中長得最強壯的那隻狼尖叫著撲上去,它氣急敗壞地猛踹枇杷果,瞪著祁景遷,嘴裡繼續“嗚歐嗚歐”地吼叫。

吃吃吃,你還吃?

我們餓著呢!

白天才是我們狼睡覺的黃金時間,結果呢?餓得我睡都睡不著。

你喜歡吃這些果子,我們不喜歡。

肉?肉肉,要肉!

祁景遷冷冷斜它一眼。

它雖然還沒長大,破壞力已經不小,枇杷果被它踩碎大半,空氣裡全是甜軟的香味。

小狼毫不畏懼地與他對視,扭頭“嗚歐”一聲。

站在它身後的兩隻小狼頃刻上前,與它一起齊齊盯著他,仿佛是無言的譴責。

祁景遷嗤笑,他要不是在龍椅上坐了幾年,說不定真會被三隻小狼的氣勢給唬住。

奶爹可真不是人當的。

祁景遷在心裡歎了聲氣,把剩下的枇杷果堆到三隻小狼麵前。

愛吃不吃,不吃餓死你們!

困得不行,祁景遷蜷縮到旁側,閉眼睡大覺。

這惹得三小狼更氣了,“嗚歐嗚歐”衝他罵罵咧咧狂吼一通。

似乎知道抗議無效,領頭的小狼收了嗓,白白浪費力氣隻會餓得更快,它又不傻。

另兩隻跟著停下來,洞%e7%a9%b4終於恢複安靜。

祁景遷背對著它們,過了會兒,他悄摸摸扭頭,眯開一條眼縫兒,朝它們看去。

三小狼淒慘兮兮地埋頭啃起了枇杷果,像發泄似的,越悲憤啃得越快,不多時就消滅了大半,連被踩碎的枇杷果也沒放過。

突然,領頭小狼猛地抬眸,發現了祁景遷的窺視,自然也察覺到了他眼底的笑意。

它嘴角還沾著一點枇杷果肉,惱羞成怒地瞪他,它猛地轉身,將屁股對著他,繼續苦哈哈地啃枇杷果。

仿佛在說,哼,不吃白不吃。

祁景遷笑得更暢快了。

既然有力氣生氣,證明還沒餓到一定境界。

他每天不都給它們喂雞蛋了嗎?

可惜雞蛋也不是源源不斷供應的,再者,它們到底是狼,還是得吃肉才能保證營養。

所以,問題來了,他上哪兒去給它們弄肉?

這下輪到祁景遷苦哈哈了,他狩獵技術一般,這下穿成狼可慘了,箭都沒得使,得硬碰硬地肉搏。

純粹拚體力倒好說,關鍵過不去心理那關。

人畢竟不是動物,茹毛飲血那是原始人才做的事。他沒有辦法讓自己變得和真的狼一樣,至少現在做不到。

怎麼辦呢?

愁得睡意全無,祁景遷支著腦袋胡思亂想,要是他有銀子就好了,可以下山找村民們買雞買鴨。

轉念又想,得了吧,就衝他如今的模樣,一隻狼啊,就算有銀子,也沒法買到雞鴨!村民們看到他估計得嚇個半死,那畫麵,想都不敢想……

三小隻吃了半飽,%e8%88%94完皮毛,顧自跑到離祁景遷很遠的角落睡覺。

祁景遷有點心虛,其實它們一開始對他態度還算好。

前些次出門,它們知道他要去狩獵,都特彆殷勤體貼。

等他回來隻帶了雞蛋和野果,三小狼中最小的那隻母狼還會安慰他,它用腦袋輕輕磨蹭他脖頸,仿佛在說:沒關係的,不要喪氣,你下次一定可以獵到獵物的,我們相信你。

三隻小狼,兩公一母。

憑觀察,祁景遷大概能猜出母狼是小妹,另兩隻不好說。

祁景遷也懶得管它們誰大誰小,因為其中一隻最為霸道好戰,他就管它叫老大,另外一隻比較沉默低調,屈當老二算了。

往常對於那些雞蛋和水果,老二很淡定,會主動過來吃。

老大自然不爽,但不至於和現在似的,動不動便要造反。

哎!接二連三的,它們已經對他失去了信任。

在它們眼裡,他是個連獵物都捉不到的無用奶爹啊!

祁景遷憋屈死了,也不知這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倘若一輩子都沒辦法複原,他又該如何是好?

迷迷糊糊入睡,祁景遷整個下午都在做夢。

一會兒是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的人造皇宮,一會兒是廣袤無垠幽深詭譎的原始森林。

一會兒是來來往往端盤送水的宮女太監,一會兒是形態各異奔騰跳躍的野兔鬆鼠獼猴狼。

明明他前一刻還在用膳,那桌上佳肴滿布,有八寶丁兒、炒南貝、清蒸玉蘭片、芙蓉燕菜、燴三鮮、炒螃蟹……

可一轉眼,全變成了野果,真真是豈有此理。

睜開眼時,祁景遷都睡懵了。

他是誰,他在哪裡?

他究竟是狼還是人?這一切到底是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嗚歐嗚歐。”老大見他醒了,開始拚命用爪子刨地,意圖吸引他的注意力。

顯而易見,它們又餓了。

祁景遷接收到它們哀怨的眼神,甩甩頭,爬了起來。

出洞時,祁景遷扭頭盯著它們,揮了揮利爪。

警告它們在他離開的時間不要貪玩爬出去,倘若誰敢忤逆,回來就彆怪他不客氣了。

老大將嘴角往上扯,大大的不屑。

那意思大概是說:你先操心你自己吧,要是今晚還帶雞蛋和野果,休怪我們以多欺少以小欺大對你不客氣啊!

狼小妹蹲在地上,餓得懶懶的,瘦弱的身軀擺明了營養不良。

狼老二這次沒有中立,完全站在了狼老大那邊,饑餓令人瘋狂,也令狼瘋狂。

祁景遷調頭就走,心想,確實得讓它們吃肉了。

它們是他擺脫眼前窘況的唯一線索,千萬不能讓它們有事,不就狩獵嗎?不就一咬滿嘴血嘛,怕什麼?

好,今晚他便不做小偷了,他要去抓獵物。

祁景遷自信滿滿,他是狼啊!

在他作為人的認知裡,狼多厲害呀,肯定想抓什麼就抓什麼,輕而易舉對吧?

然而——

現實教他做人,不,是做狼。^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首先,晚上出沒的獵物有限,祁景遷原本想抓隻兔子回去,可搜索半天,根本沒找著兔子。

那勉為其難抓隻鼴鼠也成啊!

祁景遷嗅著氣味找到一片鼴鼠洞%e7%a9%b4。

正好,有隻鼴鼠趴在地上找吃的呢!他眼前一亮,克服恐懼,猛地衝上前。

鼴鼠聽到地麵震動,倏地轉身,飛快鑽回不遠的地洞,保住一命。

祁景遷:“……”

他隻好用爪子拚命刨洞,塵土漫天飛揚,刨了半天才一個淺坑。

嫌慢,他繼續用嘴去拱,卻吃了一嘴土。

呸呸吐出來,祁景遷氣得一籌莫展。

足足守了兩三個時辰,他一隻鼴鼠都沒抓著,到最後,反被一隻狡猾的鼴鼠耍了半天。

那鼴鼠真真可惡。

大概它意識到這是個徒有其表的新手,長得凶神惡煞,其實很蠢。

所以便一會兒從這個洞裡冒個頭,再從那個洞裡冒一下頭。祁景遷剛開始不知道是戲弄,喘著氣兒往這跑往那奔,每每都徒勞無功,最後才幡然醒悟,搞半天被耍了!

簡直氣死!

精疲力竭攤在地上,祁景遷恨不得以頭撞石。

這些天他當奶爹養狼就夠淒慘了,被那三小隻鄙視不說,還被黃狸貓侮辱,被區區鼴鼠牽著鼻子走,有沒有天理了?

他可是皇帝皇帝皇帝啊!

咬牙切齒地用爪拍地,祁景遷扭頭往山下走,心底恨恨想著,嗬嗬,彆等朕恢複身份,到時候看朕怎麼收拾你們……

第五章

三更天了,瑩白月光像在小徑上灑滿了雪。

矯健的灰色身影一路迎風奔跑,來到了洪家村。

——正是祁景遷本狼無疑。

站在村口,祁景遷在心裡默默念叨:諸位父老鄉親們,向你們宣布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好消息呢是朕今兒終於不偷雞蛋了。嗯,壞消息是,朕要偷生蛋的雞!望節哀順變!

念叨完,他一雙狼眼在散如星鬥的村宅之間掃來掃去。

既然要偷,起碼得挑個稍微富裕點的下手吧?

好比上上次,他千辛萬苦潛入某位住戶家的雞棚,定睛瞧,窩裡總共就兩枚雞蛋。

他是偷還是不偷呢?真真是糾結……

這次就偷村長家的雞好了!

打定主意,祁景遷很快找到目的地,畢竟官大一級壓死人,村長家的房子比普通村民豪華很多。

不過他家居然還有間屋沒熄燈?祁景遷頓時舉棋不定。

躊躇間,輕風送來一股無比熟悉的好像深深烙印在骨子裡的氣息。

祁景遷好奇地盯著那扇窗,思忖片刻,壯著膽子躍入柵欄,倚著牆角走到窗下。

恰好撞見有人在說話。

“爹,您怎麼還沒睡?”男人一開口就打了個哈欠,仿佛困極,“這半張狼皮您每天都抱著睡,也不嫌味兒重?不是說後天就有人來提貨?唔,爹,等咱家有錢了,咱們搬去京城吧,盤個鋪子啥的,等以後生意做大了,咱們家可就發達啦,再不用守在這窮旮旯地,一年到頭跟水牛鐵犁為伍,臟兮兮不說,受苦受累也掙不到銀子。”

“再說吧!賣了狼皮再說。”

“嗯嗯,爹,您彆怕,沒人來偷來搶,十裡八荒都知道,這母狼是您獵的,這半張狼皮也是您的。”

“這可說不準,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