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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91 字 6個月前

年升官發財,富貴安康,又有誰能不歡喜?

所以,到了十六這日,一清早,各路妝扮好的神仙們照例從禦街耍起,頭一戶便是旭親王府,無它,隻因旭親王在京城人緣好,賞錢也給的足。

從旭親王府出來,這才會去轉各公侯王府。

旭親王疏財丈義,如今更兼一點,據說是修了佛,作了居士,清心寡欲又樂善好施,給社火隊的賞錢全是拿大笸子裝的。

一枚枚的銅板砸在神仙們身上,神仙也不成了神仙,全都撲在地上搶銅板兒,樂作一團,嘴裡呼著旭親王千秋百歲,壽元無疆的話兒,邊往懷裡摟著錢兒。

但等各路神仙從旭親王府出來,往隔壁英國府去,準備從英國府再好好搶上一抹子的時候,便見證了一場,他們有生以來,也未曾見過的血案。

“我郭崎領兵三十年,治軍嚴民,從不曾讓那怕一個人吃過空餉,至於阿芙蓉膏,那是什麼鬼東西,怎麼會在我郭崎的英武衛中流傳,不可能,這絕不可能,我要見皇上。”

是英國公郭崎在吼,他叫神武衛的人五花大綁,神武衛指揮使林欽親自押陣,才從府中出來。

緊跟在他身後被押出來的,是他的兒子郭才義:“呸,林欽你血口噴人,郭某家中如何會有阿芙蓉膏,這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林欽押陣在側,一襲黑披冷冷盯著郭才義,見他頭還想撞過來,頗秀致的一隻大手一把搡過去,將郭才義搡到自家門外的大石獅子上。

隻聽砰的一聲悶響,郭才義半邊額頭上的血頓時四濺,染紅了那隻大獅石子。

“英國公這是怎麼了?開國功臣之後,世代忠良,這是怎麼就惹惱皇上了?”有人問道。

另一人歎了口氣,答道:“咱們聖上,身平最恨的,據說是一種叫作阿芙蓉膏的東西,但偏偏,英國公和恒國公倆人的軍部之中,人人吸食這東西成癮,以致當兵的整日不思習武,將軍們不思排兵大仗,據說全在吃什麼阿芙蓉膏,邊關都叫他們給搞荒廢了。

天子大發雷霆,非但革他們的爵,收他們的兵權,據說,還要在午門外問斬他們,以警天下。”

“阿芙蓉膏,那是個甚東西,怎會惹皇上動如此大的肝火?”

“誰知道呢?總歸,恒國公和英國公的好日子算是要過完嘍。”

第210章 千金之喜

就在午門外, 兩大國公,一並家中男丁, 所有門人, 浩浩蕩蕩幾百人全部被綁。

烏雲暗壓, 皇城高聳,兩側全是臉帶漆妝斑駁的百姓們。

林欽高靴緊紮,一品武官的褚色官袍筆挺,單手持劍,高聲道:“身為武將,劉鶴與郭崎的職責是衛戌我大明的邊防,保護我大明的百姓。

可是他們這些年來,放任部下, 軍紀廢馳,隻知大肆斂財,為了能夠於軍中繼續斂財, 居然給部下們吃食一種叫作阿芙蓉膏的東西, 那東西常年以往,吃壞了戰士們的身體,吃空了他們的腦髓, 讓他們一個個雖年紀青青, 卻仿如八旬老嫗一般, 全然沒了戰士該有的精神。來人,帶幾個食過阿芙蓉膏的士兵來給百姓們瞧瞧。”

立即,便有人帶了幾個雖說年青, 但吸食阿芙蓉膏上癮的士兵來,他們全都麵色焦黃,皮膚鬆馳,雖說年青,可眼睛裡沒了神彩,一個個跪在地上,就像逃荒的難民一般,躺在地上便打起滾來,嘴裡還不停說著:“給我吸一口,再給我吸一口。”

百姓們不知阿芙蓉膏為何物,但隻瞧這些士兵們的樣子,便知道不是好東西。

於是,所有人都喊了起來:“殺了劉鶴,殺了郭崎,殺了他們。”

林欽勾了勾唇,親自提起長劍,朝著英國公郭崎走了過去。

郭崎的兒子郭才義才從東南戰場上回來,遙遙瞧著林欽持著滴血的劍走了過來,吼道:“林欽,是你栽贓誣陷,你不得好死。”

“一將功成萬骨枯,才義,你是個好孩子,但今日必須死,你知道為何嗎?”林欽的嗓音格外柔和,低著頭時,兩道清秀而狹長的眸子裡,滿滿的不忍。

郭才義揚起頭來,吼問道:“為何?”

林欽手起刀落,幾乎是在耳語:“因為王隻有一個,但王的腳下,必須有累累白骨,而你們,注定就是白骨累累。”

不過半日的時間,午門之外一片血流成河,百姓們爭相趕赴,皆是拍手說著大快人心。

陳淮安到相府的時候,郭蘭芝正跪在陳澈麵前哭訴自家所遭的變故。

滿門上下,除了婦孺之外全部問斬,這仿如一道驚雷,直接就把郭蘭芝給擊垮了。

陳澈好容易把兒媳婦哄了出去,帶著陳淮安信步踱了出來,寒聲道:“林欽早知你要動劉鶴,他就把郭崎也拖下了水。原本咱們隻想要劉鶴和郭崎家裡的田地,要他們的糧倉,如今糧倉田地輕而易舉,但是國之兵器,怕要全歸林欽了。”

皇帝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培養過心腹又得力的武將,當然,心腹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培植起來的。

劉鶴、郭崎與林欽相互掣肘,其實是個非常好的局麵。

但是,隨著林欽這一招,局麵被打破了。

曆史非但重演,而且還加速了它的進程。

林欽在陳淮安入京的第三個年頭,就已經被皇帝任命為大都督府的副都督,並且集兵權於一身,高高在上了。

“怎麼辦?清田丈地,攤丁入畝,還要不要繼續執行?”陳澈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隻得問陳淮安。

陳淮安斬釘截鐵:“這是利國利民,利於百姓的大事,就是死,也要把它執行下去。”

“但你這樣作就是助長了林欽的氣焰,坐伺他繼續坐大。”陳澈道。

陳淮安抽了抽唇:“兵來將擋,水來土淹,不能因為前怕狼後怕虎就瞻前顧後不是,咱們邊走邊看吧,沒個因為怕娘再嫁,就天天守著的不是?”

他這話粗俗,噎的陳澈狠狠瞪了他一眼。

遙想已經懷胎七月的錦棠,和即將出生的兒子,陳淮安%e8%83%b8中溢著滿滿的幸福。

上輩子,他也是因為執行清田丈地,攤丁入畝而被百官嫉恨,被皇帝發派到幽州,但百姓最終有好日子過了,大明的江山換顏也有他的一分子。

這輩子,便路更加艱難,他也必須繼續走下去。

而上輩子,他死的時候,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以他為恥,以他為羞,因為他是個大貪官,大奸臣。

這輩子,無論如何艱難,他也要叫妻子,兒子都知道,他陳淮安非但是忠良,還注定要名垂青史。

因為有林欽先拿劉鶴與郭崎祭刃,陳淮安的差事進行的非常順利。

元宵節時開議,百官全無異議,等到二月時,新的律法就出來了。

大明二十幾位公侯,全部讓出自家多餘的田地,補繳稅款。至於各地的地主員外們,也開始陸續上報自家的田地總數,並補交積年的稅款。

一時之間,戶部賬麵上的銀子,達到了往年的四倍之多。

而陳淮安與葛青章馬不停蹄,還得分配這些稅款的去項。

或於各地建造水利、或修築邊關工事,或撫恤災民難民,一樁樁一項項,全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總之,王公大臣們恨到咬牙切齒,百姓們卻是一片歌功頌德之聲,稱讚天子明君,首輔是賢相。

陳淮安從二月起就出了京,一直在外忙公務,直到四月,才叫皇帝緊急詔回,四月初八這日,緊趕慢趕的,他踩著錦棠生產的節骨眼兒上就回京了。

而家裡麵,錦棠也正著急著呢。

其實昨天夜裡就見紅了,但見紅之後除了疼,沒有彆的任何動靜,錦棠不免就心急,早早兒的,就把葛牙妹給叫來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葛牙妹進門彆的不說,先自己親手揉麵擀麵,剝蔥洗木耳切鹹肉,替錦棠作了一碗油花花的臊子麵,上麵臥著兩個荷包蛋。

她道:“我的棠,你必須要吃,吃飽了才有力氣生孩子,快吃吧。”

錦棠肚子疼的什麼一樣,那還有心情吃東西。

吃一口歎一氣,腰酸腹脹,香噴噴的臊子麵,她卻吃不出香甜來。也不知怎樣挪動了一下,隻覺得下麵忽而一股熱湧,錦棠丟了筷子,大叫道:“娘,娘,我要生了,要生了。”

葛牙妹自己生過五個孩子,比那些穩婆們還有經驗,連忙扶著錦棠躺好,把穩婆喚了進來,自己去廚房燒水去了。

錦棠見齊如意在旁,拉過她的手道:“如意,你讓騾駒到城門口去望上一眼,我總覺得陳淮安該回來了,快些兒。”

此時屋裡屋外,院子裡站的全是人。

從錦堂香的幾位掌櫃,劉娘子,再到葛牙妹,康維楨,並他家倆兒子,連康老夫人也從渭河縣趕了來,烏泱泱的站了滿院人,可是羅錦棠的心就是不定。

人常言生產就是鬼門關,雖說不過生個孩子,可也有很多婦人,因此就進了鬼門關。

母親日子過的安穩,她不必操心,錦堂香生意紅紅火火,也不用她格外操持。

她心裡懷著兩個人,一個是念堂,死活不肯上京,也不知道如今是個什麼樣子。

另一個就是陳淮安,風塵樸樸,四處辦差,她要見不到他,心就定不下來。

四月的豔陽高掛在窗外,可她腦子裡,滿是上輩子她生最後一個女兒時那漫天的風雪,和提籃裡孩子沒了氣時的絕望。

她其實當時也看到陳淮安了,看他胡子拉茬的站在門上,兩條長淚肆意的流著,哭的像個傻子一樣。

錦棠攥著齊如意的手,隻覺得忽而小腹一陣天雷地動,仰起脖了嗷的一聲叫,連哭帶喊的就叫了起來:“娘呀,太疼啦,我不生啦,不生啦。”

陳淮安馬不停蹄,趕到家門上的時候,恰是一日的正午,午時整。

豔陽高照,春柳吐蕊,青瓦映著高牆,才到門外,他便聽見有人高聲叫著:“生了生了,哎喲,四月初八,真真的好日子,恭喜二位,喜添了大外孫……”

陳淮安一臉胡子拉茬,一件官袍也因為長久未換,臭烘烘的,聽了這話,喜的頓時咧嘴,哈哈大笑:“羅錦棠,真不愧吾妻也,二大爺我終於有兒子啦!”

說著,他轟的一聲撞開院門,就衝了進去。

院子裡林立了滿滿的人,俱叫從外麵突然衝進來的,這一臉胡子拉茬,嘴上像掛了隻刺蝟的男人給嚇了一跳。

“母女平安。”康維楨幾步走了下來,握住陳淮安的手道:“從發動到生下來,前後不過半個時辰,錦棠這是遺傳了她娘的好底子,生孩子格外的快。”

陳淮安愣在那裡,臉上的笑一點點的凝結著:“兒子生的可像我?”

康維楨笑道:“誰說是兒子呢,是個女兒,千金,千金之喜。”

有三個兒子的康維楨,眼羨又眼饞,完全不能理解陳淮安兩生對於一個兒子的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