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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303 字 6個月前

徹夜相談之後,他直接從接待五夷來朝的欽差大使,將他們過渡到了都察院。

都察院,前朝稱禦史台,都禦使與六部尚書並稱七卿,非但地位崇高,還得作為百官的表率,其職責用幾句話得以概括:凡大臣奸邪、小人構黨、作威福亂政者必劾,凡百官猥茸貪冒壞官紀者必劾,凡學術不正、上書陳言變亂成憲、希進用者必劾,

所以,這個差事向來由地位不高、資曆不深、年紀較輕、顧忌較少的官員去乾。

總得就是要以小製大,以下製上。

所以,這是個極得罪人的活兒。陳淮安年紀尚輕,任了副都禦史,而葛青章以狀元之身,被委任為督察使。

至於大病新愈的陳嘉雨,則被指到陳淮安之下,作一名小經略。

這個職位,可以以下犯上,可以以小製大,雖幾人皆不過六七品的小官,但他們可以直麵各類公侯親王,想彈誰就彈誰。

尤其是恒國公劉鶴,在太後黃玉洛被誅的時候,選擇了與英國公郭崎一樣出京,保存了自己的實力。

倆位國公自成一派,雖說一再表忠心忠於皇上。

但是,他們拿著整個大明最高的奉祿,養著整個大明軍餉最高的軍隊,同時,每人在京郊都有成片成片的田地,這些皆是不必給國庫納稅的。

便他們麾下的軍人,門臣,長吏們,隻要將田地掛到國公府,同樣不必繳糧納稅。

而在整個大明,如恒國公和英國公這樣的公侯,足足有幾十個,一年下來,光養他們就得掏空半座國庫。

他們會表忠心,但那是在他們的利益不會受到剝奪的前提下,可他們隻肥了自己,卻空了國庫,增加了百姓們的稅賦,皇帝又如何能忍?

皇帝如今就是想剿他們的糧庫,充大明的國庫,減百姓的稅賦。

陳淮安與葛青章到任之後,當然並不敢輕舉妄動,在督察院安安穩穩過了個年,待過完年,便打算等葛青章成親之後,再出手,將這件差事辦的漂漂亮亮的。

大年初五這日,陳淮安從督察院出來,才落過雪的京城,處處瓦簷子上掛著淩棱,一片冷寒。

他體熱,呼出來就是兩行白霧。

在外等著的是騾駒,見他出來,立刻就把府衙配的高頭大馬牽了過來。

“你家二奶奶如何?老子的寶貝兒子也好吧?”陳淮安躍上了馬便問。

騾駒笑道:“二奶奶可小心呢,自打早晨瞧見下雪就沒敢出過門,不過這會子怕是葛家大娘到咱們家去了,估計在給二奶奶作菜呢。”

錦棠自打懷孕之後,多一步路不敢走,小心翼翼,噴嚏都不敢打一個,如今六個月的胎身,小腹微鼓,尖尖俏俏,一瞧就是個男胎,喜的陳淮安每日進門出門都哼著小曲兒,夜夜趴在床前,給兒子講故事。

他的口才好,能從秦始皇講到唐玄宗,從西王母講到玉皇大帝。

還能從楊貴妃講到何仙姑,不過,這些當然是孩子不能聽的,隻能在錦棠耳邊悄悄兒的講,邊講,邊伸手下去,過過手癮。

錦棠時不時罵一句不正經,不過月份畢竟大了,而這一胎也確實穩,便閉上眼睛,任他唱著%e6%b7%ab詞豔調兒,伺候一回。

騾駒牽著韁繩,在大街上隨馬跑著:“二爺,您不是叫我盯著恒國府嗎,還真的,咱們敏敏王妃答應了,要把陸姑娘嫁給劉律呢。”

劉律,恒國公劉鶴的侄子,也是他無惡不作的狗腿子。

陸姑娘,就是陸香香,也就是錦棠硬按到陳淮安頭上的那個,他曾經遠在晉地的表妹。

陸香香上輩子,也是這個年月到的京城。

敏敏王妃作的媒,將她嫁給了劉律。

劉律那廝是個常混煙街柳巷的惡霸混混,還身染花柳,陸香香嫁過去之後,在劉府過的非常非常之苦。

後來恒國公家敗,劉律也死了之後,陸香香以新寡之身,回到陳家,陳淮安是在那時候才會認識她的。

陸香香也染了劉律的花柳病,還叫劉律毒啞了嗓子,出府之後日子過的極為艱難,陳淮安是個表麵疏朗,卻心腸極軟的人,於是專門找郎中替她看過花柳,但天地良心,一個得了花柳病的女子,陳淮安便再渴,也不可能去招惹吧。

不過他的性子,辯解無益也就不多費唇舌,在錦棠麵前,總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從來沒有辯解過罷了。

這不,他斷然道:“你就告訴敏敏王妃,香香不能嫁給劉律,我會另找個合適的男子為她婚配,趕緊兒的去。”

騾駒點頭哈腰的,轉身便要跑。

陳淮安想了想,又喚住騾駒,自兜裡掏了半天,掏了半吊子錢出來遞給他,道:“路過稻香齋時,買兩串點心提著,記得告訴王妃,就說是你家二奶奶親手作的。”

點心不值錢,說是錦棠親手作的,敏敏王妃的性子,會對錦棠更生些好感。

回到家,一進門便是一股濃濃的酒糟小黃魚的香氣,照陳淮安的鼻子來嗅,當還攙了些郭蘭芝親手作的酸辣椒。

酸兒辣女,錦棠又喜酸,又喜辣,還喜麻,陳淮安每每看她吃,心裡總是惴不住的想,雖說錦棠肚子不算鼓,但核桃是實心兒還是空瓤子,總得生出來才見真章,不會她跟葛牙妹一樣,肚子裡也懷著倆個大胖小子吧。

錦棠自己照著買的這新宅院,統共花費不過八千兩銀子,整整齊齊,兩邊還有抄手遊廊,除了廚房單起一幢,整座院子是建成一片,一絲風都不漏的。

這房子的原主,是個木匠,屋子裡一應家具雖說不是名貴木材,但打的極為適用。

陳淮安撩起簾子進了正房,便見錦棠在火炕上坐著,手裡捧著盤子泡過的核桃仁兒正在剝著。

這是她要剝來送入宮中的。

核桃補腦,而小皇子又愛吃核桃露,錦棠便時時剝上一些,專門有小內侍上門來取,拿入宮中磨成粉,給小皇子衝核桃露吃。

她和朱玄林的往來,皇帝極為讚成,也於私下不止一回感激過陳淮安,說陳淮安這妻室,雖說看似無禮無狀,心地卻是著實的純樸,偶爾他還會讓德勝帶著小皇子出宮,到這院子裡與錦棠坐坐。

未來的天子,錦棠雖教養不得彆的,但能教他從小就有安全感,歸屬感,能夠踏踏實實的信任一個人,也是極好的。

陳淮安嬉皮笑臉,死皮賴臉就湊了過去:“快快,撩起肚皮來我看看,我的大胖兒子今兒可長大了些不曾?”

錦棠一巴掌就拍了過來,斥道:“有人在了,你能不能要點兒臉?”

角落裡果真有個女子捂著唇,噗嗤一笑的聲音。

陳淮安回過頭來,便見竇明娥就坐在炕角沿子上,因為她的衣裳顏色跟身後的帳子一般都是櫻草色,他一眼給恍惚過了。

“你們何時成親?”陳淮安於是收了嬉笑,正坐了問道。

竇明娥咬著唇,頗有些羞澀:“說好過了十五就成親的。”

陳淮安道:“那就好,要不要留下來吃飯?”

這話直接就是趕客了,竇明娥當然也就站了起來,連連擺著手,說著不必,轉身就走了。

陳淮安也不客氣,等她一出門,大馬猴似的就往錦棠懷裡竄:“快快,叫我聽聽我兒子的蹬腿兒聲,這一天在外,想得我喲。”

錦棠一把掰住陳淮安那胡子拉茬的腦袋,狠命一揪耳朵給掰了起來,指著他的鼻子道:“剛才明娥來,說你和青章,嘉雨三個全給調督察院了。”

陳淮安點頭應付著,道:“在哪裡還不是個辦差,我都死過一回了,什麼差辦不得?”

錦棠再一把將陳淮安掰了起來,啞聲道:“可是你難道忘了,上輩子皇上也是讓你去動這些國公們的錢袋子,逼他們讓出積年的土地來,然後清田丈地,攤丁入畝之後,才把你打到幽州的。”

鳥儘弓藏,兔死狗烹,上輩子的陳淮安的結局,便是如此。

錦棠怕這輩子,他依舊會是上輩子的下場,當然也是康維楨的下場。

被當作一把鋤頭,用以鋤雜草,鋤完之後,為了能平眾怒,又將他生生扼殺,或者棄之不用。

陳淮安掰過錦棠的肩膀來,輕輕摩梭著,古銅色的麵龐上難得有片刻正經:“上輩子臨死時,我希望我的兒子能作一代賢相,輔佐明君,匡扶百姓。

但這輩子我不這麼想了,我想,我得以身作責,叫咱們的大胖兒子看著他父親名垂青史,且能永遠以父為榮。”#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第208章 色味俱全

錦棠白了陳淮安一眼。

便見他從懷中摸了張紙出來, 展了過來。

“你選選,這哪個名字更適合咱們兒子?”

錦棠掃了一眼, 上麵列著一排排的名字:良誌、秉君、秉寧, 佑安……

她一把將紙揉了, 瞪了陳淮安一眼道:“萬一要生的是女兒,我問你,這哪一個名字能配得?”

陳淮安指著自己的臉,道:“你陳家二大爺的種兒就絕不可能是哭哭啼啼的小丫頭,保準是大胖小子,不信咱們瞧著。”

錦棠再白了他一眼,葛牙妹已經端著菜進來了。

酒糟小黃魚,手抓羊肉, 白菜燜粉條,裡麵還有肥瘦夾花的五花肉片子,另還有一份用酸辣椒炒的小山藥蛋子, 山藥先用油煎過, 再拿酸辣椒一燴,配上一人一碗蒸成軟糯的大米飯。

葛牙妹不愧是如今開酒樓的,一桌子飯作的色香味俱全。

陳淮安還要讓丈母娘坐來著。

葛牙妹在廚房裡熱了粉粉白白一張臉, 通身的脂粉氣息, 笑道:“罷了罷了, 我最懂得遠香近臭的道理,你們自吃去,我家裡還有幾個孩子要照顧呢。”

說著, 她站遠了再望一眼錦棠,自打懷孕來胖了許多,確實肚子鼓挺挺的。

“這保準是個兒子。”葛牙妹最後下了句斷言,喜的陳淮安眉開眼笑,把她給送出去了。

再回來,對著一桌子香噴噴的晚飯,倆人這才相對而坐,聊著家常吃起飯來。

成為寧遠侯之後的林欽,此時還未搬入皇帝恩準其敕造的寧遠侯府,依舊住在陸家。

陸家其實如今也格外冷清。

陸寶娟與陳家老太太一起,自打年前就上了龍泉寺後麵的琅嬛洞天,在那裡虔心禮佛,據說是在給羅錦棠腹中的孩子祈福,不等到錦棠的孩子出生,是不會下來的。

而陸寶琳,從大年初二開始到旭親王府做客,不過十五元宵節,是不會回來的。

大年之中,尚未開朝,便陸府之中也是冷冷清清。

今夜,康維楨來府,正在陪林欽下棋。一人一盞酒,林欽執黑而康維楨執白。

“既是老丈人,你來測測,陳淮安會以什麼為開端,向國公們叫板?”對於即將由陳淮安掀起的血雨腥風,林欽似乎很好奇。

康維楨是陳淮安的先生,熟知他的思維與謀略,當然,也因為經常見陳淮安,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