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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86 字 6個月前

到了陳府門外,抬眸去望,門上書著勤儉持家,還是陳澈的手筆。

出將入相之門戶,卻隻書著這樣平常的四個字。

彆的不說,錦棠覺得,陳澈在為首輔之後,還能保持這樣的平常心,其人本身就處得上謙卑了。

甫一進門,便有倆個少年跑上前來,對著錦棠和陳淮安遙遙一拜,高聲道:“三叔安,三嬸嬸安。”

這是陳淮陽的倆個兒子,大的一個六歲,叫陳世寧,眉眼生的極為可愛,小的一個才三歲,說起話來奶聲奶氣的,小胳膊小短腿兒,叫陳佑寧。

倆孩子爭著搶著,大的說我先說,小的也說,我要先說。

最終,倆孩子異口同聲的說:“三嬸嬸,您肚子裡懷著的是個小弟弟喲。”

上輩子,其實這倆孩子也是這樣,全是郭蘭芝教的,每每一聽說她懷孕,隻要見一回,都要指著她的肚子斷定,裡麵肯定是弟弟。

陳淮安聽了很多年,對此依舊深信不疑,極為大手筆的,一人贈了他們一串二踢腳,在耳邊悄聲說:“找個沒人的地兒放去,千萬不要叫你娘瞧見,否責會罵三叔的。”

要說宰相家的大孫子,山珍海味見的多了,奇珍古玩也不過平常,男孩子麼,最愛的就是什麼刀呀劍呀,一見是二踢腳,除了過年很少見的東西,大的一個一把奪過來,轉身就跑,小的一個在後麵追著,嘴裡不停的喊:“哥哥等等我,等等我。”

瞧著倆孩子那樣可愛,錦棠忍不住撫上自己空空的肚皮,說實話,心裡極度的渴望自己也能有一個這樣的皮小子,能滿地兒的跑。

府中治宴,在善景院。

善景院就在陳澈的院子後麵,是這府中風景最好,最舒適的一處地方,也是陳家在京城置放祖宗牌位的地方。

這地方平日隻有陳澈一人才能出入的,今兒托錦棠的福,他開了園子,還把一直給圈禁起來的陳淮陽,老太太並陸寶娟全放了出來,今兒一府人齊齊全全,就在園中開宴。

這園子雖小,但亭台樓閣,曲螭彎闌,小巧的江南園林構造,無一處不精美。

陳淮陽屁股上的傷剛剛養好,甫被放出來,大約是渴困的久了,怎麼瞧郭蘭芝怎麼好看,但對於羅錦棠和陳淮安要入府還是頗為不屑:“父親如今為了羅錦棠,是臉都不顧了。”

陸寶娟也是這樣想的,坐在那兒,脂粉不施的臉格外的蒼白,輕輕歎了口氣,道:“我就說吧,她早晚得抖的這一府家破人亡,咱們如今坐著看戲也就罷了。”

陳老太太畢竟是母親,雖說叫兒子給圈禁了近一個月,急的滿頭的頭發都白了,猶還在為兒子而辯:“心正則身正,身正則影正,他若心不正,又豈會把咱們都放出來?都彆說話,乖乖兒的坐著吃頓飯吧,不定他高興了,你們從今往後就不必再給關著了呢?”

陸寶娟倒無所謂會不會被關著,她的餘生,隻希望陳澈能痛苦。

隻要陳澈痛苦,她就高興。反之,陳澈若是歡喜,那她就無比的痛苦,誰叫她當初為了他而付出了那麼多呢。

陳淮陽則不同。

他還養著個外室,一個月不曾送過銀子了,隻怕自己再不出去,那任涓兒就得鬨上門來。那任涓兒,是懸在他頭上的一把虎頭鍘,要真落下來,非但陳澈還得打他一頓,便郭蘭芝,隻怕也得立馬與他和離。

幾人正說著,陳澈已經笑嗬嗬的走來了。

他今兒穿了件石青麵的綢麵右衽袍子,身材猶還筆挺,行步如風,郭蘭芝在他身後,大大咧咧的不知說著些什麼,他一直在點頭,笑眯眯道:“你看著辦就好。”

郭蘭芝福了個萬福,轉身走了。

轉過身來,盯著自家這三個不成器的,陳澈已是一臉的寒氣:“同是一家人,兒子是我自己生的,妻子也是我自己娶的,至於母親,為人身生在世,就斷然沒有換母親的道理,今兒咱們大家和和氣氣,你們待錦棠和淮安好一點,往後,咱們也不計前嫌,一府人和和樂樂,可否?”

陳淮陽扶著椅子站了起來,垂首道:“那是自然,自然。”

陳澈再狠狠瞪了陸寶娟一眼,她隻假作個看不見,端起茶盞就呷了一口茶。

轉眼錦棠和陳淮安就進來了。

陳淮安瘦瘦高高,胡子刮的乾乾淨淨,瘦削而又魁偉,一股陽剛之氣。羅錦棠穿著件豆綠麵的衫子,梳著單螺髻,較之郭蘭芝低一些,但比一般的女子們高多了。

倆人接過丫頭遞來的茶,便給陳老太太敬茶。

陳老太太側首,就見兒子雖說端著盞茶在吃,但兩眼牢牢盯著自己。

她為了能叫兒子高興,也是備了大禮的。從桌上拿起一份地契來,她道:“聽說你如今酒坊開的極大,就是住處不太寬展。這是咱們在慈悲庵旁那老宅子的地契,從今往後,那處宅院就歸你們夫妻住著去吧。”

錦棠自然是要推拒:“祖母,如此大禮,我們如何敢收?”

陳澈笑眯眯道:“這是你們祖母的愛意,不許推辭,收了便是。孕婦不宜久跪,淮安,快把錦棠扶起來。”

錦棠這個假孕婦,就叫陳淮安給扶起來了。

到了要給陸寶娟敬茶的時候,陳澈隻淡淡說了一句:“兒媳婦有身孕的,你也好意思叫她跪?”

陸寶娟氣的說不出話來,意欲摔茶盞來著,陳老太太拉了她一把,低聲道:“你能忍得二十年,就忍不得今兒?”

也是啊,都忍了二十年,忍成習慣了。

陸寶娟於是什麼也不說,就轉過了臉。

秋高氣爽,雖說陽光濃烈,但八月的風已經很涼了。

不一會兒,郭蘭芝率著人來擺宴席了。陳府慣吃淮南菜,並不是錦棠很喜歡的味道,雖說琳琅滿目擺了一大桌子,但並沒有誰動筷子,唯獨陳淮陽,被關起來一個月,天天清湯寡水的,撿起筷子就大肆吞嚼了起來。

端湯的時候,郭蘭芝親自給老太太和陸寶娟都端了,這才給錦棠端了湯過來,坐到她身邊。

揭開湯盅,是一盅酸筍雞皮湯,她笑眯眯道:“多吃酸,爭取一鼓作氣,給淮安生個兒子。”

錦棠舀了盅子湯吃著,抬眸去看陳淮安,他就坐在陸寶娟的身旁,斟了盞酒,起身去敬陳澈,倆父子皆是一抿,也就放下了。他於是又斟了一盞,去敬陳淮陽。

陳淮陽側眸瞄了陳淮安一眼,接過酒盞,仰起頭來一飲而儘。

陳淮安忽而回首,高高的顴骨,眼眶略深,望著陸寶娟時那種頗憐憫,但又厭惡的表情,錦棠格外熟悉。

陳嘉利那樣懦弱的大哥,陳淮安都不離不棄,不失不忘的,便陳淮陽,隻要不起歪心思,不走歪道,陳淮安也願意敬他一盅酒。

一家和樂,唯獨陸寶娟是他心頭挪不開的沉負。

她表麵看著端莊,溫默,隻瞧那模樣,當是個很知禮的婦人。可是她也是這天下間羅錦棠見過無出其右的自私之人。

她隻在乎自己的感受,便生了孩子,也總覺得孩子該為她而活,她心中隻有自己的喜怒哀樂,全然不顧彆人是怎麼想的。

這樣的人,不是講道理就能說得通的。

她隻有一種病,就是自私,而自私這病,是無藥可醫的。

錦棠心中覺得陳淮安可憐,因見他一直望著自己,遂撿起筷楮,挾了一筷子魚香茄盒。

這茄盒中間夾著魚絨,外麵裹以蛋清,炸好之後,再蘸上如今京城難得的名菜辣椒絨來吃的,吃起來又酸又辣,格外的爽口。

郭蘭芝在她耳邊悄聲問道:“好吃否?”

錦棠連連點頭:“果真好吃,這酸酸辣辣的東西是怎麼作的,大嫂教教我,趕明兒我也做一些備著。”

郭蘭芝揚起頭來,頗得意的瞧著陳澈:“父親,酸兒辣女,三弟妹又喜吃酸,又喜吃辣,隻怕這一回給咱們家懷著兩個呢。”

陳澈信以為真,笑溫溫的望著陳淮安,道:“為父記得趙鬆之說過,他們晉地盛產一種可供懷孕婦人們所施的胭脂,明兒你到戶部一趟,為父問趙鬆之討來,你帶回去給錦棠用去。

普通的脂粉中皆有不好的東西,往後就不要再給她用了。”Θ本Θ作Θ品Θ由Θ思Θ兔Θ網Θ提Θ供Θ線Θ上Θ閱Θ讀Θ

陳淮安應了聲好,頗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在他看來,孕婦還需要塗脂抹粉嗎,奇哉怪也。

但錦棠聽出來了,晉地有沒有供孕婦所用的脂粉還是兩說,陳澈這話是變著法子提醒錦棠,懷孕之後就不能再塗脂粉了。

錦棠是葛牙妹生的,自幼兒的熏陶,飯可以不吃,脂粉不能不著,便今日,也是著了脂粉才來的。

她心說,公公這彎子繞的可真是夠大的。

陳府之中一家人其樂融融,府外卻沒有那麼太平。

皇宮之中。陳澈隻起了個勢頭,攻擊太後獨攬兵權不放,但又決策不力,以致韃子在京城作亂的呼聲就越來越高,文臣們一個個前赴後繼,不疏諫言,要求皇帝收回兵權。

不比上輩子的此時,林欽是大都督府的副都督,有決霸一方的能力。

如今兵權在三方手中,林欽按兵不動,郭崎為了避嫌,率兵出關去了遼東,太後隻有恒國公劉鶴支持,獨力難支,

太後身陷四麵楚歌之中,如今唯一還讓她覺得欣慰的,就是皇帝的態度依舊晦澀不明,沒有明確的表示要支持文臣們。

否則,文臣們一個個兒的,要廢她的太後之位,要奪她手中的兵權,否則,就每日跪在慈寧宮外哭,哭的黃玉洛整個腦殼都要爆了。

這不,她被逼急了,終於還是用上了自己的殺手鐧。

作者有話要說:  陳淮安終於要洗涮清白了。。。。。

第193章 不可告人

宴間無酒, 終是不熱鬨,更何況除了陳澈和郭蘭芝, 剩下的人大多全在強作歡顏。

這時候就顯出孩子的重要性來了, 陳世寧和陳佑寧兩個玩二踢腳玩的灰頭土臉的, 衝過來喊著三叔,於陳淮安身上掏著。

掏得半天,又掏出倆二踢腳來,拿著跑遠了。

陳澈笑嗬嗬望著倆大孫子,回過頭來,卻對錦棠說:“雖說人人都想要兒子,為父卻覺得女兒更好,生男生女無所謂, 隻要你們肯為咱們陳府添丁,就是咱們陳府最大的功臣。”

能哄著郭蘭芝不停生孩子的,就是陳澈這張能說的兒媳婦們心花怒放的嘴了。

錦棠與郭蘭芝兩個一同站了起來, 才說了聲父親教訓的是, 便聽外麵吵吵嚷嚷,似乎是有人進來了。

來人高聲道:“咱家奉的是太後娘娘的旨意來見陳閣老的,陳閣老, 陳閣老何在?”

說著, 如今慈寧宮的二等大太監袁湟一路就衝了進來。

他身後跟著一群人, 其中個頭最高,最顯眼的,居然是陳老太太的娘家侄孫子, 袁晉。

待這群人站定,袁湟在陳澈麵前到底不敢放肆,上前低聲道:“陳閣老,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