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頁(1 / 1)

錦堂香事 浣若君 4327 字 6個月前

他背叛了生的像餘鳳林一樣的羅錦棠,陳澈才絕意犧牲掉他,任他去死都不聞不問的。

“睡吧,我陪你睡一覺。”陳淮安柔聲說道。

說著,他自己真的就閉上了眼睛,偎在錦棠的大腿上,像是真的睡著了。

錦棠昨夜整整一夜未睡,瞧著陳淮安像是睡著了,腦袋一歪,倒是踏踏實實的,就睡過去了。

陳淮安隻等錦棠睡著,輕輕的翻坐起來,找了隻墨綠色,麵繡梅蘭竹的小引枕過來,輕輕放在窗邊,待她一丟一丟的睡著了,遂儘量緩的將她放平在床上。

外麵風吹著荷葉刷刷作響,燕子鳴啾啾的。

陳淮安於地上直挺挺的立了許久,於是將茜雲紗的紗窗罩了下來,遮住了總往進來撲的風。再於床前站了片刻,又往錦棠心窩處搭了件自己的外裳。

想來想去,仍覺得不妥。

於是,又喚了這桃源客棧中,負責這間客房灑掃的餘娘子進來,叫她在外麵替自己守著午睡的錦棠。

餘娘子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也不知夫家何處,總之,在這桃源客棧中作幫工,混碗飯吃。閒來,便上山到龍泉寺幫忙作廚。

她進了院子,便順手扯了幾朵蓮蓬下來剝著蓮子兒,在窗外守著。

等錦棠醒來時,便見紗窗上彆出心裁的,一片又一片,擺了幾片荷葉,恰遮住了一半的窗子。

她隻當是餘娘子遮的,笑問這餘娘子:“好端端兒的,大娘為何要往窗上擋幾片葉子?”

餘娘子從池塘裡摘了蓮子下來正在剝,遞了錦棠幾枚嫩蓮子過來,笑道:“並不是大娘我擺的,而是您家相公擺的呢。

初時,我也不懂他為甚要擺幾片荷葉,後來想想就明白了。一則,他怕風吹著了您,二則,又怕關上窗子要悶著了您,荷葉遮去一半,日頭曬不到,風也吹不著,您又還得涼快,他也算個難得的細心人了。”

致誠法師年青時,是曾東渡琉球,在琉球弘揚並學習過佛法,然後又經過千難萬阻,才能重返大明的高僧大德。

陳淮安上輩子不信天,不信命,亦不信鬼神,至於大和尚們,但凡路過,能得他叫一聲老禿驢已是客氣,更多的時候,稱呼他們為%e6%b7%ab/驢,比禿驢更甚。

得重活一回,他信天信地信鬼神,對於禿驢,哦不,法師們,自然亦是崇敬非常。

在整個龍泉寺的主院之內,大雄寶殿的左右兩側,分建了兩所禪院。

一處,是給致誠法師清修用的。而另一處,則是用以招待貴客的,如今就住著首輔陳澈。

除此之外,僧人居於兩側寺牆之下,客堂建在寺院之外,寺廟之中,再無待客之處。

禪院門外擺著六尊用岩石雕成的小沙彌,或砍柴或挑水,或用毛巾揩汗,無一不是憨態可掬。

陳淮安沒有直接闖進禪院,是因為聽說致誠大師恰在,正在禪院中親自頌經,他於是隻能在外,靜靜的等著。

等了半個時辰之後,陳淮安便有些煩躁了。

終於,外麵的小沙彌報說,他可以進去了。

陳淮安本就體莽,再兼身形高大,又瘦的厲害,隻要不笑,一身修羅似的殺氣騰騰。

偏那小沙彌是個嘴甜的,合什雙掌讚道:“施主家裡,近來怕是有喜事吧。”

陳淮安眉鋒輕擰,問道:“法師為何有此一說?”

禪園正中,恰是一池蓮花,青衣的小沙彌止步,合什雙掌道:“阿彌陀佛,首輔大人盼蓮花開整整盼了好幾日,總在念叨蓮花不開,施主進院子,一步一蓮華,您瞧,哪不是都開了?”

陳淮安心中恍然一念,方才進了那桃源客棧,似乎他進門的時候,恰見睡蓮拂風,朵朵初綻。

他隱隱記得上輩子,和離之後,錦棠有一回曾對丫頭雙兒說,自己夜夢蓮華處處,怕是要生個女兒。

恰他方才午睡,也夢見蓮華開了一路。

難道說,錦棠這一番是準準的懷上了,而且還是上輩子那個女兒?

也不過一念,已到門前。

此時經還未頌完,陳澈卻是在窗前站著,見陳淮安進來,垂了垂眼眸,直接問道:“你來作甚?”

你瞧他一件老頭子們慣穿的無領襴衫,胡須落落,肩背挺挺,兩道眸光睿智而又堅毅,仿佛天地間的金剛不壞似的。

可他作的那些事情。

陳淮安到底大肚能容,容完葛青章又容林欽,到如今臟腑之中能撐船,也是以大局為重,就不想這些私下裡的苟且。

他直接開門見山說道:“五夷來朝,一直以來就是由我在運作,那是我的差事,為甚大人要將它指給次輔趙鬆之去做?”

陳澈手撫上窗棱,冷冷一笑,道:“就憑你?你可知道如今國情是個什麼樣子,你就冒冒然的請五個屬國的王子們帶著大批的侍衛,隨從來京城,你可知道僅僅是招待他們要花去多少銀子?

這事情要黜,本輔自有彆的想法,陳主事請回吧。”

這麼說,五夷來朝,陳淮安和葛青章運作了整整一年,陳澈非但要放給彆人,其實還是想把這件事給徹底的壓下去。

陳淮安一隻古銅色的大掌拍在窗子上,與陳澈清秀白皙的手掌形成鮮明的反比。

他咬牙切齒,低聲說道:“陳明洞,咱們這種關係了,彼此也都是老狐狸,您甭玩兒老子,老子也不玩兒您,五夷來朝的事情,老子非乾不可。給個麵子,可否?”

陳澈有倆兒子,老大永遠裝慫,禮儀周全的不能再周全。老二愛他,向來也是以父親為尊的。這第三個兒子,是個孽障,他自己不修私行而生出來的孽障。

卻沒想到,頭一日私下見麵,這孽障非但一聲父親不肯叫不說,還自稱老子,還要他給麵子。

滿嘴江湖習氣,一身吊兒郎當。

陳澈氣的麵色發青,仰頭望著人高馬大的兒子,到底首輔的氣勢不能輸。

而此時,恰又到了致誠法師頌罷《法華經》,叩拜佛祖的時候了。

陳澈一生並不信鬼神,似乎對於佛法也沒有特彆的意味。但是為了能夠超度妻子,他跟在致誠法師身後,行三步,一叩首,圍繞著佛菩薩的塑像而虔誠的磕著頭。

陳淮安於是又不得不等。

他怕錦棠醒來找不到自己要著急,以為他是上山去打老子了,畢竟倆人一同出來,他是趁著她午睡才上的山。

總算陳澈磕完頭了,等再度到窗前,依舊是斷言:“本輔已經說過了,不行就是不行。陳主事,回去好好作你的差事,要真覺得自己才能無處施展,就好好想想陳淮陽,他也是本輔的兒子,還是嫡長,你要不要同他一樣?”

“他是你親兒子,老子不是,甭跟老子來這套。”陳淮安斷然道。

便陳淮譽在陳澈麵前放肆些,至少懂得看他的眼色,隻要他眉毛一橫,立馬就會止聲,認錯。

到底不曾吃自家的飯,也不過一點血緣關係,陳澈心中念了千遍萬遍的佛祖,才能不在佛前給這逆子一巴掌。

他壓抑著腔中怒意,冷冷問道:“陳至美,如此猖狂,你可是想要回家丁憂?”

要陳淮安回家丁憂,那就得是陸寶娟死了的情況下。

陳淮安無法解釋,但五夷來朝的欽差,他又非當不可。

父子倆的嘴仗,終是他敗了。因為他明明確確的知道,陳澈對於陸寶娟沒有一絲一毫的憐惜。於彆人,他或者還講為人的道義,但因為陸寶娟的不自尊,不自愛,在他眼裡,陸寶娟連個人都算不上。

陸寶娟要真死了,他至少三年,什麼也乾不了。

默了半晌,他指著陳澈的鼻子,一字一頓道:“你等著,明兒我要不能讓你改主意,我管你叫爹。”

作者有話要說:  陳澈:氣到變形,氣到爆炸。

第182章 你信命嗎

錦棠醒來之後, 愣了半天。③本③作③品③由③思③兔③在③線③閱③讀③網③友③整③理③上③傳③

饒是餘娘子一再解釋,說你家相公隻是出門走走, 保證自己兩隻手綁在身後, 嘴巴縫起來, 不打架,不吵架,錦棠還是嚇了個半死。

她怕陳淮安上山,不管不顧就要把陳澈給揍上一頓。

直到餘娘子說:“他都說了,你要不相信,就叫我先在這兒替他跪著搓板兒,等他回來,再親自向你賠罪, 好不好?”

這一句倒是說笑了錦棠,她道:“罷了,大娘您下去吧, 我自己歇著就好。”

每天不是酒坊就是木塔巷那點小窄院子, 自幼在渭河畔,天寬地廣的地方長大的孩子,其實很憋悶的, 要不為賺錢, 要不為能把錦堂香酒銷出去, 錦棠壓根不想呆在悶籠子似的京城裡。

難得休息一日,這鳳凰嶺又是個風景極其優美的地方。

上輩子她心心念念,總想來走一走的, 就因為陳淮安總是忙忙忙,不能成行。

這不,好容易來了,是得好好兒的休息休息。

自後門推開院子而出,就在山腳下,是一條潺潺而流的小溪水,溪邊生著蘆葦,溪裡的鵝卵石都叫溪水給衝刷的圓圓兒的。在河畔,錦棠撿了幾枚模樣漂亮的鵝卵石,心中一念,要是芷堂和宣堂兩個能來,閒時帶到這溪畔來,倆個小弟弟必定會很開心的。

轉眼離家已三年,倆弟弟如今也有三四歲了。

要是他們也能來京城,要是娘和念堂也能來京城,該有多好。

“小皇子生了病,不思飲食,連著三五日了,急壞了一群老太醫們。”有人緩緩說著,從緣石而搭的木質樓梯上拾步而下,走到溪邊是才停。

錦棠抬起頭來,見是林欽,隻得應道:“如此熱天,小皇子怕是中暑了。大人該給太醫們給些建議,就說雖然孩子的腸胃弱不能吃涼食,但小男孩的體內是有三昧真火的,給他吃點冰涼的,他的胃口就開了。”

林欽頓了片刻,再下一級:“他想吃你作的涼糕,所以不肯吃宮裡的東西。羅東家難道不知道?”

如此,就隻離著一級木階了。

而且,林欽說話的聲音也頗有些不對。

他再緩緩屈膝,蹲著,與錦棠之前便隻隔著一條小溪了。

溪水潺潺,他道:“前兒為何不來?難道羅東家不覺得,小皇子得病,非是因為中了暑,而是因為未見到羅東家,得了相思病?”

這話就有幾分輕浮了。

一個孩子,緣何會為了她而得相思病。

錦棠抬頭,恰就對上林欽的目光。

他穿著件褚麵的圓領紵絲袍子,麵龐白淨,陽光下可以看得清楚眼角的紋尾。

原本很輕浮的話,叫他說出來,倒是很懇切,懇切到錦棠都不好說自己受到了冒犯。

她從地河裡摸出來的小鵝卵石,全都擺在林欽腳邊的木梯上。

林欽蹲下,錦棠倒是站起來了。

她將幾枚鵝卵石全收了起來,道:“舅舅可要進客棧中去坐坐?”

林欽聽她叫了聲舅舅,眉頭簇了簇,隨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