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頁(1 / 1)

錦堂香事 浣若君 4314 字 6個月前

先是死皮賴臉,就要跟著的。

陳淮安在河北作北直禦史的時候,府衙當然是配馬的。

不過,後來為了賑災,整個河北所有官府的馬全部賣掉,全換成了騾子和毛驢。

待他回到京城,大理寺是個清水衙門,而身為獄吏,連馬都沒得配,像他這種六品主事,要出趟公差,還得請得上司的批準,才能配一匹馬出來。

要陪自家娘子出去逛,大理寺當然不給配馬。

京城第一大酒商,羅東家有專屬於自己的棗紅馬,據說她每日騎著小紅馬去酒坊,沿路多少女子等著,都要給她懷裡拋花兒的。

而身為她的丈夫,陳淮安窮的叮當響,慢說馬,連雇匹騾子的錢都沒有,輾轉半夜,他敲開王金丹家的門,好說歹說把王金丹的馬給拉了回來,次日一早,才好有匹馬騎著,陪錦棠一起出門。

倆人出門的時候,天才四更。

此時,街麵上猶還冷冷清清,唯獨幾處早飯攤子才撐起來,稀稀拉拉燃著火。

之所以走這麼早,小倆口兒也是怕齊如意他們發現了,不管不顧要跟拖油瓶似的跟著。

倆人像作賊一般溜出了木塔巷,在巷子外才開門的一家早餐攤子上,一人就著油條吃了一碗豆花兒,這才往龍泉寺而去。

同一時間,陳府之中。

陳淮陽的院子裡,天才亮了一點曙光,熬了一夜未睡的陳淮陽已經開始嚎了:“都死了嗎?快來給爺翻身。”

吼了兩遍,陳老太太才從隔壁走了過來,來替大孫子翻身子。

如今守衛在院子外麵的,是朝廷派來的侍衛們,自家的人除了遞飯送水之外,是進不來的。而陳老太太,也被關在一處。

陳澈之毒,就在於,他把這三個傷害過妻子的人全關在一處,好吃好喝的伺候著,每日也給陳淮陽請郎中,給他上藥醫病,但絕不許他們三個出院子。

陳淮陽不能躺,隻能趴著,每天隻要郎中一來就一腳蹬開,氣的直罵娘:“袁晉那個王八蛋,白吃了我們陳府那麼多的飯,老太太好容易將他養到這樣大,如今咱們在難中,他倒沒影兒了。”

陳老太太歎了一氣,道:“罷了,淮陽,你是你父親生的,等他氣消了,自會放你出去。如今咱們且忍著吧,鬨,你再鬨又能怎麼樣?”

陳淮陽道:“我就恨袁晉,吃裡扒外,說話不算話的東西,這時候也不來救我,這些年白拿他當兄弟了。”

陳老太太倒不覺得袁晉能幫到他們,畢竟兒子如今是首輔,隻手遮天的,袁晉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

兒子的狠毒,她算是領略了。

把生平一個看一個最不順眼的三個人關到一處,供著吃供著喝,叫他們自相殘殺,偏偏他們都想活,都不想死,於是便不停的,相互折磨。

這時候其實她拿死來對抗,是最有用的。

為了自己的首輔之位能夠保得住,陳澈應該會考慮把她放出去。

但是老太太絕食了一天,陳澈索性讓家人把棺木都運到了院子裡,也是派人當場傳話,隻要老太太今日敢死,他明日就敢辭去首輔之位,回家丁憂。

要說天下間的老人,哪有一個盼兒子不好的?

他這簡直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便拚著首輔之位不要了,也要折磨自己的親娘了。

陳老太太心裡不得不歎一句:知子莫若母,識母也莫若子,不愧是她親生的,能將她掐的這樣死。

怨來怨去,陳淮陽和老太太兩個人都來指責陸寶娟。

畢竟當初若非陸寶娟非得要給陳澈作外室,就沒有如今這一攤子事兒不是?

但偏偏陸寶娟就是顆銅碗豆,踩不扁,炒不熟,燉不爛。

夏日炎炎,傷口易爛,陳淮陽偏偏動不動就生氣上火,此時屁股上都爛的化膿了,遠遠聞之就是一肌腥腐之氣。

陸寶娟任憑陳淮陽罵著,心中卻也在冷冷的笑:陳澈如此折磨兒子又有什麼意義呢?終歸陳淮陽是他親生的,也是餘鳳林生的,折磨兒子,身在黃泉的餘鳳林又豈會開心?

便陳澈自己,心裡當比兒子更痛百倍,千倍,萬倍。

而隻要陳澈痛苦,她心裡就格外的舒服。

至於會不會被放出去,陸寶娟其實一點兒也不擔心。

她生平沒有彆的,有一個得意的兒子,而兒子還是個比陳淮陽正派,有能力,不陳淮譽健康,更加孝順的兒子。

陳淮安到底有多孝順呢?

養母齊梅在渭河縣,慣著他吃喝嫖賭,甚至還氣到陳淮安不得不把她關進牢裡去。但等她出獄之後,他還是不停的往渭河縣寄銀子。

聽說大哥陳嘉利待母親不好,不肯要著一同住,他還寫信回去專門飭斥,把陳嘉利給狠狠兒罵了一通。

待養母都那般儘心,就更遑論她這個生母了。

隨著兒子從河北凱旋而歸,得皇帝器重,在朝能和親父陳澈抗衡。

陸寶娟覺得,自己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至於陳淮陽和老太太兩個,自己作的孽,自己慢慢兒還吧。

不過,陸寶娟顯然高估了一點。

須知,便齊梅再不好,他是一手奶大陳淮安的養母,陳淮安吃了好幾年她的奶,而且自幼在她的肩膀上爬來爬去,他記著的是齊梅的養恩。

至於陸寶娟,又不曾養過他一日,他焉能記得她?

是以,初聽說陸寶娟被關起來的時候,陳淮安還曾憂慮了片刻,但是隨即,他就將陸寶娟給徹徹底底扔到腦後,專心陪著錦棠去玩兒了。

京中多的是相貌英俊,油嘴滑舌,潘驢鄧小閒,吹拉彈唱樣樣都精的小白臉兒,陳淮安如今馬瘦毛長,自忖除了床上功夫,沒有一樣能比得上彆的男人,這就不得不花點兒心思來討好自己這坐擁金山的娘子了。

倆人還未到龍泉寺,隻入了鳳凰山,已是一片涼意悠然。

錦棠早就聽說龍泉寺的法華法會滿京城有名,上輩子就神向往之,想聽至誠法師講一場妙法蓮華經的。

隻是法會上來的人眾多,山門還遙遙無望,路上已然排滿了車駕,可見如此暑天,京中未去承德和懷柔的人,全到這山上來避暑了。

陳淮安隻是個六品官兒,連馬都是借的,一瞧山路上一駕又一駕高掛著各府旗幡,每一匹高頭駿馬的馬%e8%87%80上,也燙著各府姓氏,一路望過去,他便有些猶豫。

可以想象,此時山上所有的禪院,客堂估計全叫人占滿了。

他興衝衝而來,帶著錦棠卻連山都上不去,這如何能成?

正猶豫著。錦棠好似猜到了一般,翻身下了棗紅馬,笑道:“好啦,既上山這般的麻煩,咱們就先在山下找戶人家借宿了,待到傍晚時上山燒香,明兒一早上山聽經,如何?

在城裡少走路,我如今很喜歡爬爬山呢。”

是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便妻子腰纏萬貫,也不能用她的錢。

陳淮安囊中羞澀,正愁自己怕連客堂的香火錢都隨不起了,一聽錦棠這話,自然正中下懷,側首嬉皮笑臉湊了過來:“莫怕,等上山的時候,哥哥將你背上去。”

第180章 少年夫妻

錦棠在床上偶爾會亂喊亂叫, 總覺得哥哥二字無比的下流,聽陳淮安這樣說, 隨即就給他一巴掌:“啊, 呸呸呸, 你可真是,真真兒的下流,下流。”

陳淮安給打急了,一手輕撫上她的腰,啞聲道:“昨夜在床上,你至少叫了一百遍,那時候怎麼沒覺得自己下流?”

自從陳淮安回來,雖說倆人沒有具體說過紅參的事兒。

但是倆人心裡都清楚明白上輩子那些孩子都是怎麼回事兒。⑨思⑨兔⑨文⑨檔⑨共⑨享⑨與⑨線⑨上⑨閱⑨讀⑨

她或者僥幸不死, 但孩子,全是紅參弄沒的,虧得她還吃了那麼些年。

他倆的性子, 皆沒羞沒臊。沒了流產那一重顧忌, 夜夜無所不至,無所顧忌。大約還想補償補償這些年的空曠,昨天夜裡, 倆人索性是睜眼弄到快四更就直接起的床。

恰是情濃意蜜的時候。

陳淮安瞧她耳後一點亂發, 襯著脖頸上紅紅一點桑椹, 將她環摟起來,擁在懷裡嗅著。

不發脾氣不抱怨,不整日罵婆婆的羅錦棠是由心的可愛。

而恰恰也是因為她不罵兩個婆婆了, 不抱怨了,陳淮安才真正由心由肺,能體會到她上輩子的艱難和委屈。

錦棠於是也環了過來,低聲道:“農家也不好,客堂也不好,咱們找處客棧好好兒宿上一夜,我是受夠了咱們擠在一處大院子裡,你那哼哈二將動不動就出來進去。”

這意思是,她還嫌自己憋著了,要找個沒羞沒臊的地方。

陳淮安笑著,正準備應聲好,便聽身後忽而一人問道:“淮安可是要去上香?”

陳淮安回頭,便見來路上,林欽就止一人,紵絲麵的褚色右衽紗袍,策馬而來,到得他們夫妻麵前時,勒韁停下,在馬上望著他倆。

按輩份來說,林欽是陳淮安的舅舅。

是以,陳淮安抱拳,於馬下喚了一聲舅舅。

林欽的座騎,是匹純白色,毛發鮮亮的波斯汗血寶馬,愈是天熱,此馬耐力愈好。

但它受不得寒,等一入冬,就得圈養在暖棚裡,比人還驕貴。

在暖棚中圈上半年,沒有好的馴練,不跑,不出汗,這種馬會生皮膚病,甚至嚴重者還會死去。待到明年春天受馴時,又要因為氣候差異而折一批。

京中汗血馬本就不多,林欽這匹,是其中最為貴重的一匹。

這種良駒,陳淮安上輩子威風一時的時候也曾騎過,那種駕馭感,確實仿如風馳電掣,便看著這樣的馬,陳淮安心頭也騷動不已。

神武衛的指揮使,年愈三旬,盛極之年,本就生的清儔俊雅,再兼如此良駒,氣質卓然。

他看得出來陳淮安眼中那中豔羨。當然了,男人於馬,就好比婦人於胭脂水粉,於衣裙,有種格外的偏愛與豔羨。

身為一個六品主事,陳淮安隻要不升職,一個月就二十兩銀子的俸祿,他這輩子都休想能擁有這樣一匹馬。

林欽掃了一眼錦棠,再看了一眼陳淮安,道:“龍泉寺這幾日客滿,不過咱們陸家是早就訂好客堂的。你娘病了來不得,你小姨病了也來不了,恰敏敏王妃獨在山上,你們上山陪陪敏敏王妃,如何?”

陳淮安還沒答應了,錦棠已經在悄悄兒搖他的手了。

她不願意,不想上山和敏敏王妃,或者是他,以及旭親王同住到一個院子裡頭。

林欽心底裡輕輕兒的,歎了一聲。

少年夫妻。

因是微服簡從,又還是到寺裡上香,錦棠彆出心裁,今兒穿著件襦白色闊袖通腰襖兒,烏雲似的長發,下係一條藕色八幅湘裙,隨風漾開,其中才有淺淺的藍染花紋,待裙擺合上,又是一件素羅裙。

恰似她的性子,表麵上普普通通,不覺得什麼,私底下,熱情的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