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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94 字 6個月前

因為他天生的瘦弱體質,一直身體不好。

錦棠一直刻意回避,就是不想這輩子再見陳淮譽和袁俏這兩個人, 怕要害到他們眷侶分散, 卻全然沒想到, 居然今天在這兒就給碰上了。

“羅錦棠,三嫂?”袁俏興衝衝的撲了上來,笑著說道:“呀, 你真是我的三嫂子?”

錦棠笑著點了點頭,回過頭來,便見一襲白衣,清瘦,病弱,相貌清儔,仿如謫仙般的陳淮譽站在自己身後。

他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原本就蒼白的臉上頓時浮過一抹驚愕,愣了半晌,他居然喚了一聲:“娘。”

錦棠頓時一凜,而袁俏也是噗嗤一聲:“二表哥,您沒事兒吧。”

羅錦棠不知道的是,上輩子在她入京之前,因是陳澈先見的她,非但於當時就收起了府中餘鳳林的畫像,也跟老太太,幾個孩子交待過,說自己一輩子對不起妻子,如今府中來了個相貌,性子都有些與妻子相似的女子,這於他們陳府來說,未償不是一種幸事。

從今往後,大家收起對餘鳳林的思念,也莫要提這件事兒,勿要嚇怕了新媳婦兒,也不要跟淮安夫妻提及此時,叫他倆徒生煩惱。

因為他們父子,甚至於全家都對餘鳳林有愧,待羅錦棠好,也算是在無法補償一輩子狂熱的愛著丈夫,卻又叫丈夫蒙騙一世之後,病死在嶺南的餘鳳林。

所以,陳淮譽才會對錦棠特彆的好,那種好當然超出了弟妹於伯哥之間的範疇,就算並非男女之情,陳淮安和羅錦棠肯定會有所誤解。

但是,為何故他們上輩子絕口不提,讓陳淮安和羅錦棠至死都不知道這件事兒。

甚至於最後陳淮安死到臨頭時,陳澈身為一個和藹的父親,純熟的政客,還在朝中有一席之位時,為什麼於兒子沒有一把搭救之情,就任由他在那冰天雪地中,一塊白饃了殘生。

這種種疑慮,大約也就隻有這輩子陳淮安和羅錦棠再經曆一遍過往的人生,才能弄明白這其中的曲折了。

陳淮譽往後退了兩步,清了清嗓音,仿似才回過神來,笑道:“卻原來是淮安家的內人,弟妹,但不知怎的昨日家宴,你為何不回府?”

錦棠咬著牙笑了笑,心中總覺得這番偶遇,實在是太巧了些。

但是,袁俏的熱情隨即衝散了她的疑慮。

她道:“從今兒起,咱們老太太就要在老宅裡避暑,一大家子人隻怕都得過來呢,今夜老宅中還有宴,跟我們一塊兒回家吧。

難道說,你就真的如外界傳言的那般,財大氣粗,瞧不上我們陳家的人?”

“俏俏……”陳淮譽大概是聽著袁俏這話有些不對,於是出聲提醒:“或者弟妹不方便,不許用這般的口%e5%90%bb與她說話。”

他因見羅錦棠生的肖似母親,還一身直裰,手中還抱著一隻硬牛皮製成的公文本子,顯然,就是為了公務而出來的。

清爽,灑脫,還有一份屬於自己的事業,羅錦棠如今所活著的,恰是他母親在世的時候想要活的樣子。

思及一個月前,母親三年祭的時候開棺重新整屍斂玉體時,揭開棺木時他所看到的樣子,陳淮譽心中仿如叫鈍刀刮過,痛到連氣都喘不過來。

狗屁的栩栩如生,音容宛在。

她確實沒有腐爛,甚至遺體曆經三年,除了脫去水份,沒有太大的變化,但那是因為她是被毒死的。

不過因為是緩慢,長年累月的毒素侵體,初死的時候並沒有被查出來而已。

據說被毒死的人,累生累世墮於地獄,求出無期。

他的母親音容宛在,可她也將永遠被困在那具如生的軀體裡,求不到一個解脫。

母親之死究竟是誰下的毒手,是陳淮譽上京之後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但他沒想到,初到京城,萬事還無頭緒,居然就先到一個與自己母親生的一模一樣的女子。

而這女子,還是他的弟弟,陳淮安的妻子。

這就有意思了。

袁俏隨即捂唇,又吐了吐舌頭,道:“隻是羅東家的美名遍及京城,黃愛蓮死後,全京城的女兒家們,就隻看三嫂您呢。”

錦棠因為嘴快,說話向來不經腦子,上輩子與袁俏意氣相投,也知道她說話總是有個不管不顧的毛病,是以,隻是噗嗤一笑,也不多說什麼。

這時,袁俏笑著說道:“我與二表哥今日恰好要去慈悲庵吃素齋,三嫂要無事,咱們一起?”

錦棠笑道:“不了,我在此等禮部侍郎,有件關於酒坊的事兒要談。”

袁俏與陳淮譽二人相視一笑,她點著錦棠的鼻子道:“那新任的禮部侍郎呀,今兒在祖母麵前敬孝道,陪她推牌九,三嫂怕是等不來了。

不如,咱們一起去吃頓素齋,待到回家之後,讓二表哥與禮部侍郎說說,無論什麼事兒,身為弟妹,他肯定都會一力替你辦掉的。”

錦棠皺了皺眉頭,袁俏隨即道:“那禮部侍郎,可不就是咱們家的大哥,咱們的淮陽哥哥?”

陳淮陽居然做了禮部侍郎?

而且還專門把她約到雲繪樓,卻讓她在外曬了半天的太陽。

若非恰好遇見陳淮譽和袁俏兩個,在這盛暑的大熱天裡,她難道在這兒站著等他等一天?

陳淮陽這個王八蛋,錦棠心說,兩輩子,他都是個宵小鼠輩。

並非愛慕或者歡喜,隻是對著羅錦棠的臉,陳淮譽就要想起母親,那種對於母親枉死,卻連凶手是誰都不知道的絕望,悲噎,傷心和痛楚讓他難過的喘不過氣來。

他道:“一餐素齋而已,弟妹今日是等不到禮部侍郎的,隨二哥去給母親上柱香,我有些話要問你。”

錦棠再來不及推辭,袁俏一把拉起她,轉身便跑。

慈悲庵是處老尼寺,之所以陳淮譽會來此,恰是因為,他母親餘鳳林的牌位被接到京城之後,陳老太太立刻就給送到了慈悲庵。

用她的話說,餘鳳林一生水晶玲瓏心的人兒,不能放在府中,叫她看著丈夫再娶,與新妻琴瑟和鳴,如魚似水。

錦棠於是跟著陳淮譽和袁俏就進了慈悲庵。

這慈悲庵是處極小的尼姑庵子,總共也不過一老一小倆個小尼姑。

老尼姑法號慧祥,小尼姑法號靜貞,小小的庵堂之中供的是地藏菩薩,雖說庵小,但是石徑兩旁青苔細細,院中光明如鏡,清掃的極為乾淨。

錦棠上輩子也曾來此給餘鳳林拈過香的。

對於餘鳳林的身世與經曆,錦棠隻能說,曆史是何其的相似。

她和餘鳳林一樣是發妻,一樣遭遇了丈夫養外室子,被背叛,被蒙騙,還全然一無所知。她最後是撞見了血淋淋的真相,於是經曆了世道的殘酷與惡,斷然和離,又死而複生,而餘鳳林則比她幸運得多。

她至少一世不知外室,外室子的真相。

便死後外室進門,與丈夫舉案齊眉恩恩愛愛,她自己連牌位都無法在府中立足,被挪到了一廟小小尼庵之中,但哪又如何?

兩眼一閉,萬事皆空,每日聽著佛語經綸,餘鳳林終會修成正果,永離凡塵六道。

就在庵中唯一的菩提樹下擺飯。

慧祥老師太一臉慈詳笑意,並不言語,隻以手示意,讓錦棠和陳淮譽於餐前,先默念九遍法號。

錦棠默讀過法號,見端飯來的居然是袁俏,遂笑著說道:“原來做齋飯的居然是你?”∴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袁俏端著盤子沙蔥、西葫蘆炒的雞蛋,打個萬福,才道:“可不是麼,我家住的離此近,我常在這庵子裡幫尼姑們做義工的,這菜,恰也是我炒的呢。”

錦棠知道袁俏家離此不遠。

而且,袁俏的祖上是炮製中藥材的世家,後來是因為給皇家貢禦藥的過程中出了事情,滿門除了倆孩子,全部都給抄斬,他們倆兄妹才投奔遠房親戚,投奔到陳老太太跟前兒的。

錦棠記得上輩子,袁俏私底下於她說過,自己最煩的就是這些尼姑婆子們,尤其是尼姑的廚房恰對著自家院子,一到夏來,每每尼庵做飯,草灰都要熏臟了她所炮治的中藥。

偏偏這慧祥老師太是個樂善好施的,隻要有香客至,總要留碗齋飯,袁俏於是與這慈悲庵的尼姑們,三天一大仗兩天一小仗,幾乎總是在吵架。

不過,上輩子畢竟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記憶中也會有偏差,錦棠不過一笑也就罷了。

素齋除了一樣沙蔥,另還有一樣土豆燒麵筋,聞著倒是一股子誘人的香氣。

袁俏又遞了隻大白饃過來,側首屈膝,坐到了錦棠麵前,笑著說道:“我蒸的饃,快嘗嘗這味道。”

錦棠上輩子,是吃大白饃吃死的,於大白饃有種天然的恐懼。

重生以來,寧吃花卷,也不肯吃白饃,不過,因為袁俏格外大嘴的咬了一口自己的,她於是也小口的,嘗了一口。

吃罷了齋飯,從慈悲庵出來,陳淮譽接過錦棠手中所持的資料,又問了些關於她那筆訂單的情況,接著,轉口問道:“弟妹是否從未回過咱們府中?”

錦棠道:“我是個在外行走的商人,女子為商,名聲總是不大好聽的。為了相府的名譽,我不好回去的。”

陳淮譽眼眶周圍的淤青在陽光下愈發明顯:“那陳府中如今有誰是認識你的?”

陳家老太太,為人是很爽朗的,錦棠迄今都不曾見過她,倒是有些赧意:“不瞞二哥說,都不曾見過,他們當也皆不認識我。”

陳淮譽定定望著羅錦棠:“不對,至少大嫂見過你,她還整日在念叨,說很想與你結識結識。你說你的酒坊開在太仆寺後麵,那太仆寺是大哥常去的地方,他定然也見過你,至於老太太,不必她說,隻瞧神情,我就知道她是見過你的。”

錦棠愣住了。

上輩子記憶中的陳淮譽,似乎並不是這個樣子。

他清瘦,憂傷,仿佛一股風就能將他吹倒,但又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支撐著他的椎骨,叫他不至於倒下。

一直以來錦棠是錦棠,相府是相府,將近一年半的時間,井水不犯河水。但似乎隨著陳淮譽的到來,這種平靜要被打破了。

轉念一想也是,她在京城確實小有名氣,或者陳府那些人,個個兒早見過她八百回了。

陳淮譽默了半晌,又道:“至於陸氏,是你的親婆婆,更是見過你不知多回。弟妹,但你可能告訴二哥,咱們府中,在大概六年前就曾見過你的那個人,是誰?”

錦棠重生之後,在渭河縣三年多,再到京城兩年多,滿打滿加起來,與陳淮安成親也統共不過六年,六年前,她和陳淮安都懵懂無知,這京城,陳府之中有誰會認識她?

頭一回陸寶娟見她,一臉的如喪考妣,這一回陳淮譽見她,見麵就喊娘。

錦棠莫名起了疑心,索性就直截了當的就問陳淮譽:“二哥能否告訴我,我可是生的肖似於你們相府的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