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頁(1 / 1)

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77 字 6個月前

起來竟是韃子的聲音。

劉鶴於是又吼道:“分一隊人去右邊查看,若有人埋伏,立刻殺之。”

立刻有一隊人分出來,往右側而去。

隊伍繼續往前走,走著走著,左邊又有一處叢林中出現了異動,劉鶴撥劍在手,再派一隊人出去。

但此時,兩旁山上時時有碎石滾落,就仿佛山上有人盤踞,一直在暗中尾隨一般。

本來雨就大,不過一刻鐘的時間,前後左右,仿佛處處皆有埋伏,但等侍衛們追過去看時,又處處無人。

黃玉洛時時出宮,還是頭一回遇見這樣的事情,嚇的在車中攥緊了佛珠,不停的念著阿彌陀佛。

恒國公劉鶴也越來越怕,總覺得有人布下天羅地網,正在步步逼近。

無賴之下,他道:“娘娘,您披上一件雨蓑,棄車吧,臣護著您逃出去。”

於是,黃玉洛棄了車,於雨中換趁了匹馬,跟劉鶴兩個作普通侍衛打扮,將車放在前,倆人卻是跟於隊伍的後麵,繼續往前走著。

誰知,再往前走不過百步有餘,忽而後麵射來幾支冷箭,直衝黃玉洛的馬屁而來。

黃玉洛此時已經嚇壞了,大叫:“刺客,有刺客。就在哀家身後。”

她座下的馬著了箭,揚天一聲長嘶,還不及劉國公來拉,黃玉洛已重重摔到了馬下。

地上全是泥濘水漿,啪的一聲砸入其中,悶到黃玉洛差點連氣都喘不過來。

侍衛們於是重重圍了過來,將摔倒在地的黃玉洛給扶了起來。

我明敵暗,劉鶴索性與黃玉洛共趁一騎,叫侍衛們緊緊簇擁著,緩緩往前,不敢再輕舉妄動。

但誰知偏偏就在這時,侍衛隊中忽而有人一聲高喊:“你是誰,為何會混在咱們驍騎衛的營中?”

昏天黑地的,火把都打不著的夜晚,劉鶴仔細去看,果真是個蒙著麵,身材五短的黑衣人,此時混水摸魚,居然眼看就要靠近太後了。

可以想象,若是叫他靠近,暗中偷手,隻怕黃玉洛的命都要沒了。

就在被人發現的那一刻,於高處忽而飛來一支冷箭,奔著劉鶴而來。

劉鶴避箭的同時帶著黃玉洛從馬上墜下,腳下恰是一汪子的汙水,倆人砸入水中,嗆了個唏哩嘩啦,而隊伍中那蒙麵的矮子仿如一支陀騾一般,長刀揮著,轉眼之中殺出隊伍,已不知去向。

黃玉洛披頭散發,蓬頭垢麵,與泥漿相搏,與雨水相鬥。

仿如一隻被從水裡撈出來的落湯雞,黃玉洛惶惶然一路,懸提著一顆心,等看到京城那高高的城闕時,仿如死過一回又活過來,簡直是奔命一般的,奔回了京城。

這一回河北之行,是黃玉洛有生以來的最後一回出京,從此之後,說起京城之外的地界兒她都兩腿發軟,遂再也沒有出過京城。

陳淮安為禦史,不比彆的禦史們隻是督辦,調兵遣將。

他留著葛青章鎮守正定都司,自己每日親自率著官員,差役們四處巡邏,開堰塞湖,疏泥石流,解救被困的百姓,煩有災情,總是衝在最前麵。

這才是一番載入史冊的暴/亂能夠消彌,百姓能夠存活,曆史最終被改寫的原因。

暴雨如注,他回來的時候,已是半夜了,都司大堂中再無旁人,就唯獨葛青章一人坐在空蕩蕩的角落裡,正在翻著本子書。

“嘉雨怎麼樣了?”陳淮安衝了進來,徑直就問葛青章。

他最疼愛的三弟,小嘉雨不幸也染上了瘟疫,此時還在高熱昏迷之中,陳淮安自己燒的唇皮焦青,走路都顛三倒四的,三更半夜趕回來,還得來照看嘉雨。

葛青章自來注重清潔,見陳淮安這就要往裡衝,連忙道:“先把藥吃了再進去,否則

你們倆交叉感染,他死,你也好不了。“

陳淮安一口灌了藥湯,這才衝到後院。

如今這種時疫,最主要的是混身肢節作痛,發高熱,人漸漸糊塗,昏言澹語,持續高熱褪不下來,就會於夢中死去。

陳嘉雨已經連著燒了將近七八天了。

這時候他已經喚不醒了,混身燙的就跟焦炭似的,嘴唇乾裂,麵色蠟黃,牙關緊咬水都喂不進去。

陳淮安掰碎了天宮牛黃丸,掰開這孩子的牙關,緩緩兒的拿水順了下去,這才拿著藥方出門,請來如今正定都司的官員們,叫他們連夜配藥,製丸,並分發給染了瘟疫的災民們。

上輩子這個時候,流民們已經四處起義,戰火紛飛了。

陳淮安身在大理寺,簡直要急白了頭,四處滅火救災,而林欽林夠將兵權總攬,靠的也是這一回的叛亂,他這輩子彆的沒乾,光搶林欽的先機,就不知道搶了有多少。

天宮牛黃丸果真有效,嘉雨服過之後,到次日一早,燒就褪了。

隻是這孩子似乎被燒傻了,目光呆滯,便醒來之後,也虛弱的幾乎坐不起來。

陳淮安將他扶了起來,哄著就要給嘉雨喂粥吃。

他一個大男人,搧著爐子熬了兩個時辰,也知道嘉雨七八日滴米未進,此時腸胃極弱,隻能給他喝點兒清湯,米是不能下肚的。

嘉雨不肯喝粥,沒力氣推碗,隻是拒不肯張嘴。

陳淮安於是勸道:“嘉雨,如今你可是翰林院最年青的庶吉士,皇上都說了,此番回去,往後你就在禦前行走,他要親點你做六科給事中,快好好兒喝了湯,把身子養起來,好不好?”

嘉雨瘦脫了相,臉隻有巴掌大,唯獨兩隻小鹿似的眸子格外的大,囁嚅了半天的唇,道:“回家。”

陳淮安以為他是想要回渭河縣,柔聲道:“待我和你嫂子作主替你娶了親,等到明年春節,咱們風風光光,一家人一起回鄉,此時回去真不是時候,快吃吧。”

嘉雨再搖頭:“木塔巷……”

淮安這才算明白,出來半年多,他是想回京城了。

他們出京眼看整半年,確實,陳淮安也想回家,回到木塔巷,一大家子其樂融融的生活。

尤其想念錦棠,每每夏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總踢被子,他不在,她定然貪涼,也不知吃了多少冰涼的東西入胃中。

而黃愛蓮才是最詭異的。

她那個遺腹子,陳淮安掐指算的話,恰好能對得上上輩子她生陳濯纓的時間。

那麼,她生的孩子還在人世嗎,是誰的,會不會是陳濯纓?

徜若那樣的話,陳濯纓壓根就不是他的孩子。

陳淮安恨不能立刻回京城,弄明白這一切,但顯然,天災,瘟疫,這些事情更重要。

抱著瘦成一把骨頭的嘉雨,腦海中一團迷霧,陳淮安依舊柔聲勸道:“嘉雨,帶著你出京的時候,你嫂子是不願意的。你如今病成這個樣子,我要把你送回去,她定然得恨死我。

你好好吃飯,養傷,等你傷好了,河北的瘟災也結束了,二哥帶你回去,好嗎?”

嘉雨咬唇半晌,才張開嘴,吃了一口粥。

河北大旱之後又大澇,但京城此時才迎來最厭熱的盛暑。

一整天,唯獨黎明的時候,還有那麼點子清涼氣息,等到太陽一出來,整座城池熱的就跟蒸籠似的。

這時候,京裡的達官貴人們都跑到密雲、懷柔等地避暑去了,堅持在京裡的人們也熱的受不了,便公務纏身,各部的侍郎尚書們也把辦公地點改到了雲繪樓,無它,隻因這地方是皇家林苑,滿京城最涼爽的地方了。

清早起來,錦棠收拾罷了,提上兩壇子酒,帶上自己錦堂香酒這兩年來,於民間各種酒品大會,商堂大會中所取得的榮譽,以及京城各處文人仕子們為錦堂香而提的詩一並兒的帶上,便準備要到雲繪樓,去見新任的禮部侍郎了。≡思≡兔≡網≡

她雖如今也是個五品官家眷屬,但就好比上輩子錦棠未從陳淮安的官職上謀過一份利益一般,便如今生意難做,她也從來沒有說是借過陳淮安,或者說陳澈一府的名頭。

遞了拜貼之後等了半晌,雲繪樓裡傳話的小廝跑了出來,說道:“陳侍郎並不在樓中,他說,叫您在樓外臨水照月處等著,他大概馬上就會到了。”

錦棠到如今,還不知道新任的禮部侍郎是誰呢,聽說姓陳,短暫的猶豫了片刻,回想著哪部有姓陳的主事或者侍郎調到了禮部。

臨水照月是一處觀景台,台子建在黑龍潭上,對麵是參天的銀杏,銀杏掩映之中,便是京城最大的尼寺,慈悲庵。

而陳澈家的老宅,就在這臨水照月台的對麵。

錦棠站著等了半晌,眼看天將近午了,都未等到任何一個官員的經過,反而是站了片刻,就見一個男子氣喘噓噓的跑了過來,而他身後,還有一個梳著雙髻的小丫頭在追,邊追邊喊:“抓賊啦,抓賊啦,這偷東西的賊,快來人,抓住他。”

齊高高就在錦棠身邊站著,眼看著賊朝他而來,伸腳一絆,就給絆倒在了地上。

錦棠過湊過去也是一腳,問道:“賊,你偷了誰,又是偷了甚東西?”

那賊趴在地上,也不掙紮,埋頭悶了半晌,轉過身來,賴嗬嗬笑道:“老子賤命一條,不就是偷個荷包兒,還你們就是了,你們還想怎地?”

錦棠道:“怎地,抓你去見官,偷人你還有理了你?”

那人呸了一聲,叫齊高高踩著,仰躺在地上閉起眼睛,就開始裝死了。

急匆匆趕來的小丫環從齊高高手裡接過荷包,欠腰對著錦棠福了一福,道:“小姐,我代我家姑娘謝謝你,但不知姑娘姓甚名誰,改日,我叫我家姑娘上門謝你?”

卻原來,這賊偷的還是個大家閨秀。

齊高高最是憐香惜玉的,鬆了這賊,邁步過去,對著小丫環說道:“這是咱們錦堂香的東家,羅錦棠,於這京城之中可謂大名鼎鼎,你家姑娘要謝,記得謝我就好,我叫齊高高,是咱們錦堂香的掌櫃,錦堂香……”

錦棠想要抓手阻止齊高高再說下去的時候,賊爬起來,跑了,而齊高高不管不顧,繼續往外倒簍子的賣著。

而錦棠,她識得這小姑娘。

她是她上輩子的摯友,袁俏身邊的小丫環,名叫常隨。

那這小賊偷的,肯定就是袁俏了。

作者有話要說:  基友茗荷兒的文《名門福妻》今天入v,v後保證日更哦,大家去搜一下吧。

第164章 萬事之頭

“你就是羅錦棠?”身後是個青年男子的聲音, 明顯中氣不足。

錦棠格外熟悉這個聲音,因為上輩子初到京城, 陳淮安經常在外的那段日子, 錦棠整日恍恍然無且, 一直以來提點她,指教她,鼓勵她,讓她不至於回避退縮,扔下陳淮安就跑回渭河縣去的那個人,恰就是這樣的嗓音。

不必回頭,她眼前都能浮現起這個人的樣子。

清瘦,白淨, 相貌還與她有幾分相似,仿如兄妹一般,眼下常浮著兩抹淤青, 隨時說話都要捂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