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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303 字 6個月前

:“我去我去,我和二表哥一起去。”

末了,她又道:“三哥哥怕也是今兒除孝吧,我今兒路過錦堂香酒坊,瞧見三嫂,一身粉紅色的衣裳,甭提有多漂亮呢。”

她喚的三嫂,當然是從未入過陳府,但陳府中繞不開的,陳淮安的妻子的羅錦棠。

她這句話一出來,陳老太太臉色驀時一沉。

至於陳淮譽和郭蘭芝兩個不明究裡的,自然傻傻乎乎。

不過,郭蘭芝為人性子直爽又淩厲,是個最藏不住話的,頓時就來了一句:“咱家三嫂?她可是咱們京城錦堂香的大東家,哪一日不是穿的花團錦簇的?

不過,她相貌生的可是真明%e5%aa%9a,便是個女子,我也是真喜歡她,可惜了的,人家是大商人,不與咱們是一路人呢。”

此話一出,陳澈本來堆著笑的臉上便閃過一絲陰霾來。

羅錦棠,又是羅錦棠,雖不曾見過其麵,但這兩年中,滿京城他所到之處,無人不提,不說羅錦棠。

陳澈因為各路旁聽來的話,自發的將羅錦棠和曾經京城裡的妖女黃愛蓮歸為一類,愈發的,便偶爾有事見旭親王,也從來不自王府正門入,就因為,怕要撞到自己那個,被人稱之為奇女子的三兒媳婦。

陳老太太也是一臉的訕然,瞪了郭蘭芝一眼,低聲道:“蘭芝,這個家裡,往後可不準提羅錦棠三個字兒。”

郭蘭芝自打嫁進來,也未見過親婆婆。

當然,她更沒進過公公的臥室,所以說,即使私底下於人多處遠遠兒見過幾麵羅錦棠,還格外喜歡她的嬌美相貌,灑脫性情,但是,完全不知道自己那個妯娌,與自己前麵的婆婆生的,恰似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餘鳳林從未上過京城,而京城之中見過餘鳳林的,除了陳澈父子,也就陳老太太了。

不過好在,羅錦棠是走在市井之中,而陳家如今是高門大戶,等閒,這兩種人是不可能相交相見的。

陳老太太斥郭蘭芝這一聲,已是變了臉的。

“怎麼了這是,我又說錯什麼啦?”

便公公在跟前兒,郭蘭芝也是大大咧咧兒的:“要我說,我就覺得羅錦棠好呢,你們嫌棄我,趕明兒我也出去做賣買去。”

她這一聲,又把陳老太太給逗笑了。

陳澈也是難得一笑,指著郭蘭芝道:“蘭芝這張嘴可真真兒是,恰有英國公的風範。”

他於兒媳婦麵前一直和藹,不拿公公的款,唯獨對著陸寶娟時冷冷淡淡。

這夜,陳澈接到一封陳淮安從河北寄來的信。

信中,陳淮安言自已和陳嘉雨在河北救災時都染了時疫,他倒還好,因身體結實,當能挺得過去,不過陳嘉雨病的極為沉重。

從來沒給父親寫過信的陳淮安於信中言辭懇切,求陳澈入宮,到太後黃玉洛麵前給自己求幾味安宮牛黃丸來,因為安宮牛黃丸是治熱症的奇藥,而如今的時疫,就是不知從何而起的熱症。

要說陳淮安這個兒子,至純至性,熟知官場規則,又還難得不忘初心,此時河北遍地瘟疫,他駐紮河北半年,本該傷亡慘重的,在他的極力奔走之下,據說整個河北省,從春到現在,總共就死了幾百人。

這比曆年河北省的自然死亡率還低。

這樣的兒子,徜若能再圓滑一點兒,於朝局上看的更透一點,懂得明哲保身四個字,陳澈相信,他就能繼承自己這首輔之位,而且能帶著整個淮南的仕子們走的更遠。

母憑子貴,這話不是沒道理的。

兒子在外如此爭氣,陳澈那自五個月時就送出去的,對兒子的愧疚,以及在他成年之後屹立在朝堂上,成為朝之頂梁柱後,叫他無法再忽視的強勢,陳澈也不得不對陸寶娟好一點。

所以,今夜他還是成親之後頭一回到陸寶娟房中。

陳澈自打年青的時候起,偶爾也會與陸寶娟睡上一夜,但熄燈之後上床,二人從不說話。見陸寶娟上了床,他撲的一聲吹息了燈,就閉上了眼睛。

陸寶娟等了一夜又一夜,雖說她對於床事沒有格外的欲望,反而還有種厭惡,但是陳澈這種舉動,讓她自覺受到了無比的羞辱。

“老爺,淮安那妻室,您還不曾見過吧,您想見嗎?”她忽而就說了一聲。

陳澈輕輕唔了一聲,道:“見她作甚?”

陸寶娟一顆心狂跳著。

要說她對陳澈有愛嗎?

其實早都沒有了,他待她還不如一個妓子,徜是妓子,彼此之間總還會辦事兒吧,他倒好,到她這兒躺上一夜,起來就走,她在旁邊就根個木頭似的。

從一開始入府時,還對未來的生活抱著希望,到現在,陸寶娟其實已經不指望陳澈會愛上她了。

二十年的投入,到如今兒子這般爭氣,他依舊待她如此冷淡,陸寶娟像個輸光了一切的賭徒一樣開始恨陳澈了,恨不能就這樣爬起來,用藏在席子下的匕首戳死他。

可是她賠上了二十年的青春,賠上了一個孩子,便真的戳死了他,他隻會疼痛,他不會痛苦,不會像她如今這般,感受著一無所有的絕望。

於是,曾經千方百計阻止阻止陳澈見羅錦棠,並想把婚姻,門麵維係下去的陸寶娟,忽而心中產生了一種可怕的衝動。

她經常一個人到木塔巷胡同口上,到錦堂香酒坊的門外,默默的望著羅錦棠。

在她眼中,羅錦棠就是餘鳳林。

那個頑固的盤桓在陳澈心頭,她抹不去,打不敗,死了,化成灰了,但比活人更強大的對手,在漸漸的瘋狂中,她甚至覺得,隻要讓羅錦棠痛苦,就是讓餘鳳林痛苦,也是讓陳澈痛不欲生。

所以,她如今其實反而不想阻止陳澈見羅錦棠了,非但不想,還在積極的尋求能讓二人見麵的機會。

她道:“咱們淮安難得的前途,而那婦人如今滿京城聞名,莫不如,您發個狠兒,休了她,咱們替淮安再找房更得力的妻子回來,您說呢?”

讓陳澈替兒子休了羅錦棠,在送休書的時候讓陳澈見到羅錦棠,陳澈的心會痛吧,他會不會因此而發瘋呢?

到那時,她非但要陪著他去送休書,還要多多的叫上一些人來圍觀,然後就在錦堂香酒坊之中,看羅錦棠名譽掃地,離開她兒子。

而陳澈,等他見到羅錦棠會發瘋嗎,會顛狂嗎?

最好是當場就發瘋,然後在對兒子的愧疚中自殺了最好。

等他死了,她這半生的忿恨與不平,大約才能平複。

陸寶娟覺得,憑借陳澈對於羅錦棠這三個字的厭惡,他當是會答應替兒子休妻的。

豈知陳澈於黑暗中騰的就坐了起來。

“你可知道你的兒子在什麼地方?瘟疫爆發,遍地災民的重災之區。你可知道他此時在做什麼?身染時疫,也許給我寫信的時候還在哭,否則的話,不會於信中一言一聲喚著父親,隻求我能給他找幾味救命的藥。”

第162章 驚弓之鳥

陳淮安自從入京, 除了公務,沒有與陳澈有過過多的往來。

也曾在這府中陪他下過幾盤棋, 可是陳澈問一句, 他才會答一句, 從來沒有主動的喚過一聲父親,也沒有主動的敞開心肺,與陳澈談過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一直以來,都極為謹慎的保持著一種若即若離的禮尚往來。

而這種往來,在陳澈看來,陳淮安僅僅是為了保護他自己的名譽,不想讓人抓住他的小辮子,讓人說他不肖而已。

他的傲, 恰恰就謹慎而又克製的,藏在那種禮尚往來之下。

這樣的人,能於信中肯叫一聲父親, 可見他為了弟弟陳嘉雨, 已經算是低到塵埃裡了。◣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陸寶娟於是捂著唇,低聲的就哭了起來:“我的兒子五個月被送走,成全的是老爺您的官途, 如今淮陽和淮譽眼看家業俱全, 他卻有那樣一個妻子, 老爺,我心裡替他難過呀。”

陳澈默了半晌,總算因為陳淮安的關係沒有再發怒:“如人飲水, 冷暖自知,他自己的婚姻,他自己會知道該怎樣處理。你有這閒心,操持好這府中的家事即可。

待他從河北回來,我親自請他回家,叫他從此也能一直生活在家中,便將來待我天年,隻要他爭氣,我必不虧待於他,可否?”

陸寶娟靜靜的等著,隻要此時陳澈過來抱她一下,或者安慰她兩句,不必床事,她也願意等到陳淮安歸府的那一天,願意繼續等著陳澈,等他回轉心意。

可是他不,他依舊冷冰冰的躺在她身邊,就那麼像根木頭一樣躺著。

事實上,陸寶娟還曾放任一個相貌嬌美的丫頭,在黎明天快亮的時候換了自己,睡在陳澈身旁。

那丫頭生著張瓜子臉,一雙圓圓的明睞,有幾分肖似於羅錦棠。

男人早起一般都是有欲的,她本以為陳澈會動情,至少會要了那丫頭。誰知陳澈什麼也沒做,一晨起來之後,就吩咐管家放了那丫頭自由,給遠遠的打發了。

既是這般的冷情冷肺,陸寶娟再努力又有什麼意義?

破天荒的,她道:“老爺,您走吧,妾身一個人睡慣了,您在身旁,妾睡不著。”

陳澈應聲而起,穿上衣服就走了。

陸寶娟靜靜坐在床上,就那麼直直的坐到了天亮。

於這炎炎暑夏的黯夜之中,齊如意熨燙衣服,錦棠從在桌前,銀簽戳著西瓜,便在讀陳淮安寫來的信。

陳淮安於信中說,河北大旱之後又有大癆,雖說因為他們各方奔走,幾乎沒怎麼死過人,但瘟疫不知還是從何處流傳了開來,起先隻在牲口身上。

但是,大癆就意味著江河泛濫,有些平民百姓沒有防災意識,饒他帶著地方官們四處宣揚,教大家如何防備瘟疫,還是有人把死牛死羊等物扔入河中,造成瘟疫大片區的傳播。

不過萬幸的是,他和葛青章二人身體很好,也沒有染上病。

唯獨嘉雨感染了風寒,最近病倒了,不過應當很快就能好的。估計再等上一個月,待災情穩定,他們也就可以回京了。

他還於信中說道,自己記得此時陳淮譽該要入京了,叫錦棠最近避著些人,至少於陳家的人,暫時不要去見,便撞見了,也不要理他們。

待自己回京之後,有許多上輩子與陳淮譽兄弟反目之後沒有弄明白的事兒,自己也要來弄個明白清楚。

上輩子大約就是在今年的中秋前後,袁俏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而後,陳淮譽轉而就出家了。在他剃度之前,於彆人什麼話都沒說,隻對陳淮安說了兩點。

其一是,叫他永遠永遠,都照顧好羅錦棠。再,叫他提防陳淮陽,因為他的親哥哥

陳淮陽不是個東西。

言罷,他從此就宣布自己止語,兩行長淚,三千青絲了斷,披上僧衣從陳府門中出,

遊曆四方去了。

恰是因此,陳淮安隻當陳淮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