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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73 字 6個月前

子這地方依舊屬於黃愛蓮,隻不過名字變了而已。

錦棠一進門,便有跑堂走上前來,笑著說道:“怕不是旭親王的貴客,王爺正在樓上,請貴客前去。”

這地方,上輩子錦棠也曾來過多回,至於旭親王,上輩子當然也有往來,不過因為當時她不賣酒,名聲還很不好,京裡很多有頭臉的人都是很看不起她的。

上了樓,錦棠遙遙便見一個年約四旬,身量中等,皮膚極為白的男子,就在臨窗的包房之中,一隻香案畔站著。

錦棠停在門上,等得片刻,才聽旭親王說道:“錦堂香的東家?我曾吃過她家的酒,快快有請。”

旋即,錦棠便進門了。

這間包房極大,望外,正好是處碧波蓮天的荷池,此時新綠正濃,荷葉連天,無比的賞心悅目。

臨窗處坐著一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女子,手中輕扇一柄團扇,笑意%e5%90%9f%e5%90%9f的望著錦棠。

見她進來,笑著說了句:“羅小娘子,咱們又見麵了。”

錦棠略頜首,道:“黃姑娘好。”

黃愛蓮身為一個未嫁女子,遊走於權臣,王親貴族之間,被這些人捧在掌心,縱在雲端,不說京城,整個大明,像她這樣傳奇的女子,算得上空前絕後。

旭親王麵前的香案上擺一座宣銅寶鼎,鼎中燃香細細,鼎旁的大陶甕裡列幾方漢玉簡軸。牆上掛著王羲之的蘭亭帖,帶草連真,一看就是真跡。

精細宣紙糊成的壁上掛一幅美人賞春圖,圖邊掛著一張七弦琴,小小一間酒樓,卻也是用筆墨難以形容的詩情雅意。

旭親王正在臨帖。

在京城,向來有一種說法,於書法之中,真正出神入化臨摹《蘭亭序》,有兩人。

第一位,能臨到無法辯認中偽的,是次輔陳澈。另一人,稍差之,但若非陳澈本人來辯,也辯不出他的真假來的,就是旭親王了。

錦棠上輩子開書齋的時候,也曾賣過旭親王的字帖。

但是,旭親王因為她在京城壞到家的名聲,還曾派人上她的書齋裡,將屬於自己的字跡全部買走。

用旭親王的話說,他的墨跡,可不能叫羅錦棠這樣一個聲名敗壞的女子沾染,於他來說這是種羞辱。

不過,這一回,錦棠可是以錦堂香東家的身份而來。

錦棠轉到香案前麵,欠腰行了一禮,道:“民女羅錦棠,見過旭親王。”

旭親王抬眉,大約也是因為錦棠的相貌太過惹眼,似乎有些震驚,旋即道:“本王隻當來的會是康氏,她如何不來,反而派了個小丫頭前來,這就是她對本王的尊重?”

黃愛蓮坐在臨窗的圈椅上,並不熱的天兒,一柄扇子依舊不停的搧著。

她笑的就跟隻暹羅貓似的。

三年前在涼州府倆人的一番會麵,黃愛蓮原本是因為羅錦棠生的標致,想要招到麾下為自己所用,攻一些自己久攻不下的老臣們,做朵交際花兒。

後來才發現,她居然是錦堂香的東家,陳至美一生無子,卻最終合葬的妻子。

要說黃愛蓮發現羅錦棠的身世之後,氣成個什麼樣子,當然隻有她自己知道了。

錦棠再給旭親王一禮,道:“祖母年事已高,行不得遠路,不過,為表對於王爺您的思念之情,她命小女帶了一米芾的《拜中嶽命帖》來,好叫王爺您知道,康家一門,從不曾忘了與您的知交,以及您曾救過我叔父的情誼。”

當年康維楨做禦史,鬨到整個京城都沸沸揚揚,先皇大怒,意欲處死康維楨以百官之憤,是旭親王在先皇麵前求情,康維楨才能安然隱退的,所以錦棠才會有此一說。

旭親王旋聽旋笑,畢竟書法中的行家,展開康老夫人所送的墨寶,一瞧之下,果真是米芾的真跡,再看錦棠,目光便柔和了許多。

他道:“本王聽愛蓮說,錦堂香酒有獨秘秘方,屬於家傳手藝,而且秘方就掌在你手中?”

錦棠眼尖,早已瞧見,博古架上擺著一排排造形與錦堂香相差不離,但壇子上書著茅台二字的酒壇子,顯然,這茅台,就是黃愛蓮自己如今所售的酒牌子了。

於是,信步走過去,錦棠拎起一壇來揭開,聞了聞香氣,巧了,居然原封不動兒的,就是她的錦堂香。

可見,黃愛蓮沒能拿走酒肆,如今隻能高價買酒回來,自己再倒壇子銷售,真真兒的,換瓶不換酒了。

錦棠於是一笑,側眸,幾乎是在挑釁黃愛蓮:“恰是。而且非但有秘方,那秘方的紙方子我都燒掉了,如今就隻裝在我的腦子裡,任誰也休想拿走。”

旭親王丟筆入筆洗中,轉身走到黃愛蓮身側,便仔仔細細兒的打量著羅錦棠。

早在錦棠來之前,黃愛蓮就跟旭親王聊了許久,她當然說錦堂香的東家是個心比天高,但全然沒有經營頭腦,不懂得經營酒品的,徒有美貌,卻內囊淺薄的小婦人。

是否內囊淺薄,旭親王沒有看出來。但羅錦棠一幅皮囊,果真足夠嬌美。

旭親的王妃陸敏是陸寶娟的堂妹,不過他沒有子孫緣,所以迄今膝下無出。

而對於女人,他的研究是,相貌太過嬌美的女子,一般來說都會花太多的時間用在打扮自己,欣賞自己的美貌上,又有男人們捧著,寵愛著,於彆的事情上就不會花太多的時間。

羅錦棠雖說打扮的清減,但妝容一絲不苟,有妝而勝似於無妝,如這般打扮一回,沒有一兩個時辰,是不可能打扮起來的,她一日之中,又豈能有時間乾彆的事情?

幾乎是一眼之間,旭親王就因為美貌,而給羅錦棠下了定論。

他道:“羅娘子也不過求財之人,錦堂香是壇好酒,這樣如何,你把你家的酒坊,以及你釀酒的秘方售給愛蓮姑娘,本王從中作主,給你五萬兩銀子,並京中一座三出三進的四合院,再加京郊三百畝田地,叫你從此做個富翁,如何?”

錦棠一手握著石榴色,繡著櫻草紋的袖衽,另一手輕抬,掩唇一笑。

她是真沒想到,黃愛蓮為了能從自己這兒拿走酒肆,居然說服了旭親王來為自己做說客。

偏偏錦棠要在京城做生意,如今要想有個人罩著,還非得旭親王不可。

所以,她必得要把旭親王爭取過來。

就當著黃愛蓮的麵,錦棠直截了當問道:“王爺為甚就覺得,錦棠自己經營不好自家的酒業,反而要讓給一個外人?”

旭親王道:“因為,愛蓮是個頭腦非常夠用的商人,由她經營,你的錦堂香才能於這京城經營下去,並發揚光大。”

錦棠轉而問黃愛蓮:“黃姑娘也是這樣覺得?”

黃愛蓮旋即站了起來,笑道:“便我來經營,錦堂香依舊是錦堂香。且不論頭一回給你多少,往後每一年,我都會給你一半的分紅,所以,我黃愛蓮算得上是替羅娘子做個不要報酬的長工,這難道你還不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  淮安:作者,黃愛蓮一出來讀者就罵我,跪求,你讓她走吧走吧,走的遠遠兒的。

錦棠:不可以哦。院子,銀子,田地,這些我統統都要,不是你的黃愛蓮作死,我怎麼能得到這些?

第120章 遊戲規則

此時, 臨窗,旭親王和黃愛蓮兩個坐著。

而錦棠這個上門來拜見的東家, 拿著一幅米芾的《拜中嶽命帖》真跡, 一壇八十年的老酒, 沒有接到一盞茶或者酒,也沒有人給她賜坐,旭親王的輕視,可見一斑。∞思∞兔∞網∞

但錦棠兩輩子,都不是一個屈在牆角落裡啼哭的小媳婦兒,也絕不是一個因為幾句為難,或者中傷,就會輕易言退的人。

她行至桌前, 將一壇老酒放在桌上,揭開蠟封過的壇子,笑著問道:“但不知黃姑娘每日清晨, 幾時起床?”

黃愛蓮對於美容自有一套心得, 不懶洋洋睡到正午,是不會起的。

不過,她是個未嫁姑娘, 名聲總還有點重要, 是以, 她伸出一雙水蔥似的手兒來,說道:“女子麼,起床還要給長輩請安, 自然不會超過辰初。”

錦棠一笑,先讚:“黃姑娘真真兒的大度知禮,懂得孝敬。”接著又問:“但不知你每夜,何時上床?”

黃愛蓮不明白錦棠問這個是為甚,懶洋洋說道:“約莫亥時末。”

其實她開著一家酒樓,夜裡每每要在酒樓之中應酬,與貴客們飲酒聊天,賞玩歌妓們,過了子時都上不了床的,不過,她總不能當著旭親王的麵,說自己日日濫酒吧。

錦棠嫣然一笑,瞧著齊如意在外麵,大廳裡站著,遂回頭,高聲喚道:“如意,你來。”

比如這種生活瑣事,總是外人的口舌說出來,比自己更可信。

尤其齊如意還是個憨悶悶的,瞧著就有點子傻的傻丫頭。

錦棠問道:“如意,你說,我身為一個酒肆裡的東家,每日早晨,幾時起床?”

齊如意也是傻,正因為傻,一點兒也不怯場,大聲道:“徜或是在蒸糧糟的日子,咱們二奶奶皆是卯正起床,至於釀酒的日子,或者起的晚一點,卯中也就該起了,因為二奶奶說,糧糟與人一般,也喜晨起,必得晨起就蒸,才能醒出更好的酒來。”

錦棠笑了一笑,又道:“那你再說,身為一個酒肆的東家,每每夜來,我何時上床?”

齊如意叫旭親王肅臉瞧著,總算有了點子害羞,咬著唇道:“夜來要盤一日的收入,要列明日的出項,二奶奶還要讀各地來的信,給幾個地方的掌櫃們寫信,不到子正一般是無法上床的。”

也就是說,身為一個酒肆的東家,羅錦棠這幾年來,每每夜來,最多隻能睡三個半時辰,剩下的時間,全在忙碌各間酒肆,酒坊裡的事情。

旭親王瞧著錦棠,似是不信的樣子,見她捧了一盞酒過來,倒是接了過來。

不過,一低眼,他便瞧著,羅錦棠的手,似乎與黃愛蓮的有些不同。

她是雙掌交疊,掌心朝上的捧著一隻盅子,要給他。

離近了,便能瞧見她兩隻手的掌心裡,十指之下,俱是一層淡黃色的粗繭,按理來說,若非常年操持,是不可能磨出這樣一手繭子來的。

待她遞完了酒,收回手去,再觀手的外表,秀致白膩,仿似青蔥,便是女子本該有的纖細長指。

聽黃愛蓮說了許多羅錦棠白白占著一間酒肆,卻完全不知道經營的話,旭親王本是抱著極大的偏見的,但因為羅錦棠這雙手,卻頓時改觀。

她或者相貌嬌美,但雙掌中的薄繭,卻是紮紮實實,因為釀酒而磨出來的。

她今日所拿的,並不是單單一壇八十年的老酒,而是在老酒的酒基之上,又添了一些河西堡今年才釀出來的新酒。

弱水河的河水是從祁連山上流下來的千年融冰之水,冷冽,甘澈,釀成酒之後,彆有一股冷冽醇和的風味,而老酒到八十年,則因為香氣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