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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58 字 6個月前

錦棠白了他一眼。

她還記得,半年前他要走,好死賴活的,非得要伺候她一回。不過確實,他褲子打的是死結,若非死結,必定要叫她給咬開的。

陳淮安又豈能不知錦棠心裡所想,攤開雙手道:“你想哪兒去了,我就真的隻替你揉腰而已。”

錦棠於是抱了隻軟枕,伸的平平展展,趴到了車上。

要說陳淮安一雙勁手,揉腰捶背的,也是真真兒的舒服。

就算在弱水河畔,葛青章曾那般的苦口婆心,拿農夫為喻,讓陳淮安放手,支持錦棠經商,賣酒,但陳淮安的骨子裡,依舊是反對錦棠出門行商的。

她上輩子好歹還曾豐盈過,身體養的好的時候,肢豐體滿,捏著甭提有多舒服了。

當然,心思也單純,平日裡沒事兒呆在家裡繡繡花兒,燒幾個隻有她才能燒出來的好菜,他每每下朝,奔命一樣都要奔回家。

聽她嘮叨幾句,挖苦幾句,罵上幾句,再吃著她做的菜,心裡甭提有多舒暢了。

而這輩子,她自打一睜開眼睛就忙碌個不停。

葛牙妹過的似乎一直都很舒心,不用說,那全是錦棠替她爭來的。

而如今,錦堂香遍賣整個陝西行省,按理來說,銀子也夠用了。陳淮安不知道錦棠如此辛苦的奔命,賺錢,為的究竟是什麼。

於是他道:“糖糖,到了京城,咱就隻開間酒肆賣酒,彆再四處跑了,成嗎?”

錦棠輕輕唔了一聲,道:“等隆慶衛的酒坊能產出大批量的酒來,我想跑也無法跑,但是,隆慶衛的酒槽和酒窖,當是如今咱們整個大明最大的。

等酒產出來,得以合來計,徜若灌裝成壇,一年至少得上萬壇子的酒,萬壇,當然就是萬兩之利,一年又一年,每年都會有一萬壇子的酒等著我把它們賣出去。”

她已經把生產做起來了,真賣不出去,就得賠成個血本無歸,所以,錦棠此時想退也無路可退。

她從一重生就抱著的願望,便是把錦堂香賣遍整個大明宇內,而一直努力的方向,也是這個,又豈能輕易言退。

陳淮安笑了笑,撇過了生意這一行,柔聲說道:“上輩子,陳澈一開始也隻是次輔,但皇上信任他,而當時的首輔黃啟良則因為培植黨羽,兩方爭的不可開交。最後,黃啟良是我搞下去的,你可知道,我用的什麼手段?”

錦棠隨著陳淮安手上所用的力兒,極舒服的往外吐了口氣兒,搖頭,道:“不知道。”

要說上輩子,陳淮安一開始對於生父陳澈,真的是掏心掏肺,恨不能為其而肝腦塗地的。

黃愛蓮的父親黃啟良在首輔之位上多年,妹妹還是一國太後,陳澈想把他乾下去,總是不得其法。

於是,陳澈轉而向陳淮安尋求幫助。

陳淮安一出手,黃啟良的首輔之位就丟了。

但他當時做了什麼,錦棠並不記得,畢竟她於朝政,這種大男人之間的爭鬥並沒什麼興趣。

幾十年的一品老臣,於朝中盤根錯節,關係重重的,要敗起來,也不過一夕之間。

陳淮安瞧著錦棠並不厭惡的樣子,於是又道:“這輩子,我不會再投到陳澈門下,但同樣的事情依舊會發生,到那時,黃愛蓮也會從高位跌落,不再是首輔之女。當然,也決不會再有陳濯纓那個孩子。

至於陳澈當初所做的事情,究竟是為何,我也一定查出直相來,給你個交待。”

錦棠如今抱的是搭夥過日子的心,不耐聽他這表衷心的話,冷笑一聲:“你的兒子和妻子,這與我有什麼乾係。

至於陳澈,我得說一句,我和他之間說過的話不超過三句,至於你娘她們在你跟前編排過什麼,你不要說予我聽,我也懶得聽。你們家的人,我是一個都不會再見的。”

一重重的誤會,在渭河縣的那些隻是傷了他們的婚姻,讓他們永遠無法信任,並徜開懷抱接納彼此。

而京城那些莫名其妙的事兒,傷的,是羅錦棠對於世間之人,信行的根本與基石。

在京城,她最後混到最後身敗名裂不說,鬨的滿京城無人不知,其聲譽,堪比葛牙妹在渭河縣,無人不知,無人不恥。

但除了陸寶娟和齊梅給她使的那些小絆子,更多的,是關於錦棠和公公陳澈,他二哥陳淮譽之間莫名其妙的傳聞。

偏偏最叫錦棠無言可辯的是,陳澈且不論為官,在朝政上是否奸佞,但於她,是真正的公公,沒有行過一絲一毫的逾矩之事。

所以龍泉寺那一回她上輩子也給嚇壞了,甚至於,便和陳淮安和離之後,陳澈幾番遣人前來,想要給她解釋,她也是躲在林欽身後,斷然不肯見。

至於陳淮譽,一直以來,於她也不過叔嫂之情,就連嘉雨那樣少年的非份之想都不曾有過,偏偏因為她,最後削發為僧,就出家了。

與陳嘉雨還不一樣,陳淮譽是個業已成年,與彆家姑娘談婚論嫁的成年男人,他心中有自己所喜歡的姑娘,而那姑娘,還是錦棠在京城唯一的閨中好友,五城兵馬司指揮使袁晉的妹妹,袁俏。

袁俏可真是個好姑娘,與錦棠脾氣相投,情意相投,倆人住的也相離不遠,每每總是一起出門逛街,打扮,錦棠去哪兒,也總帶著袁俏。

本來說好要做妯娌的,最後卻成了仇人。在陳淮譽出家之後,袁俏一根白綾投梁,就悄沒聲息兒的死了。

可以想象,錦棠當時有多自責。

在京城的十年之中發生的那麼多事情,是從此繞開,還是探個究竟,錦棠自己也不知道。下意識的,她還是想繞開這些事情,專做自己的生意。

陳淮安手上力道略猛了一些,捏的錦棠一截氣兒分作三段吐出來,仰著脖子忍不住就是一聲喘。

車外的齊如意和齊高高,騾駒三個一道兒走著,聽到馬車之中時有時無的哼喘,騾駒讚道:“薑還是老的辣,二爺也是真厲害,這就……”

齊如意羞紅著一張小臉,也是狠狠點頭,她也覺得陳淮安無論怎麼瞧著都好。

齊高高卻很生氣。

畢竟陳淮安不在的時候,錦棠凡有事,皆是吩咐他來跑腿兒的,如今陳淮安一來,大搖大擺就上了馬車,而他還得在外麵走路。

人和人的不同,這一下就顯現出來了。

騾駒拳腳硬他不敢欺負,一巴掌呼在妹妹的腦門上:“人家樂人家的,你有什麼好樂的,你這個傻子,白生了副相貌的傻子。”

要說齊如意不傻的話,能叫齊梅作弄著給自己的親叔叔生孩子嗎?

她不是傻,而是天生腦子裡少了那麼一根弦,跟著誰就是誰,認準誰就是誰。

齊如意摸了把叫齊高高打亂的頭發,忽而牙一呲,惡狼似的,一口就咬上了他的胳膊。

齊高高疼的口歪眼斜,連連兒的大叫,倆兄妹連番兒就打到了一處,把正趴在車上的錦棠都給驚的坐了起來,掀開窗簾,她吼道:“齊高高,你要再敢欺負如意,就麻溜兒的給我滾,有多遠滾多遠。”

她這一聲喝,頓時嚇住了齊高高,等奪過自己的手來,手臂上好大一圈血印子。

他這半瘋的妹子,要真的下狠嘴,撕掉他胳膊上的肉也是有可能的。

齊高高甩著臂膀,心說自己總算明白羅錦棠為甚要齊如意給陳淮安做妾了。

且不說夜來能幫她在床上服侍陳淮安,就是平日裡帶出去,這半腦筋的妹子,簡直比條狗還凶狠,誰要敢說羅錦棠一句壞話,不得叫她撕了去?

第118章 青章之死$$思$$兔$$網$$

信裡說好了的, 陳淮安替錦棠租店麵,置院子, 當然, 銀子也皆是羅錦棠自己出的。

非但她自己置院子, 就如今嘉雨、青章幾個在京裡的盤纏,其實也是錦棠出的,她等於供著三個讀書人。

身為一個商人,錦棠如今並不缺百八十兩的小錢,她缺的是上萬兩的大注銀子。

而她向來又是一個在衣食住行上不吝嗇,不虧待自己的人,所以,她想著, 自己至少要住一處方方正正,有庭院的小四合院兒。

便租金要七八兩銀子一個月,她也出得起。

但一到京城, 陳淮安還是指揮著錦棠的大車就進了木塔巷。

仍是上輩子的小院子, 到了傍晚,菜市已散,倒也不算擁擠, 但大車是進不得巷子的。錦棠一看, 就有些不高興了。

隨即, 門一開,出來的卻是嘉雨,這孩子一年多來竄了不少的個頭兒, 原本清秀白淨的臉上如今往外爆著痘兒,他個子比門高,在扇朱色如意門裡,都得彎著腰了。

他手裡捧著枚圓乎乎的東西,笑道:“知道嫂子要來,我們大家一起替您包了餃子,四月的薺菜餃子,要不要吃?”

錦棠不好在嘉雨麵前拉臉,瞧他那隻餃子捏的四方皆漏,汁兒淌了滿手,隻當是他和陳淮安這兩個大少爺異想天開,在給她捏餃子。

進門,熟門熟路找到牆角的水塘子,洗了把手,她道:“罷了,轉眼就是會試,嘉雨快去讀書,等嫂子包餃子給你來吃。”

她轉身進了窄窄的廚房,先見一案板排列的整整齊齊,圓腹鼓鼓的餃子,正自愣著,葛青章從灶旁站了起來,她向來玉麵白淨的表哥,一件青褂子上沾滿了白麵,額頭發絲淩亂,臉上還沾著幾捋灰。

他大約也沒想到錦棠會直愣愣就衝進廚房來,手背揩上鼻子,道:“這屋子太臟太亂,快到正房裡呆著去,等餃子煮好了,我自會端上來的。”

錦棠於是退了出來,甫一出門,便聽葛青章喚道:“陳嘉雨,你搗的蒜了?”

陳嘉雨笑著說就來就來,給錦棠個鬼臉兒,甜甜兒叫了聲嫂子,閃身進廚房去了。

這房子,錦棠住過好些年,但那是後來的事情了,而且,整座院子似乎也沒有如今這樣大。

二樓同樣加了一層,亦是同樣的天台,爬山虎眼看就要爬上去了,京城這般悶熱的天氣,夏來有隻冰湃過的西瓜,坐在二樓的平台上吃幾口,倒是很舒服的。

錦棠撩起簾子進了門,屋子裡就不一樣了,沒有一件像樣的擺飾不說,隻草草支著幾張桌子,桌子上除了筆就是紙,可以想象,從一到京城,他們埋頭書中,應當就沒有乾過彆的了。

陳淮安正在桌前書著什麼,待錦棠走過去,才抬起頭來。

錦棠見他紙上抬頭就書著和離書三字,越發的吃驚:“你這,是書給我的?”

陳淮安避而不答,瞧著墨跡還是濕了,抽了本書過來,於上麵輕輕的搧著。

他道:“錦棠,你瞧著嘉雨如今這樣,過的好嗎?”

陳嘉雨正屈膝半跪在廚房門上,搗蒜,石臼太小,他的力太重,一會兒蒜瓣兒掉了出來,他於是撿起來,拾到水槽旁洗一洗,抓回來又搗著。

搗了會子,大約是覺得眼睛辣的慌,於是伸了手去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