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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71 字 6個月前

起的鮮筍, 和著去年的臘肉抄了, 再有五月高的枸杞芽兒涼拌了, 另有一大盆,用酒糟燒過的,弱水河裡一尺長的大肥鱸魚,香噴噴的一桌子。

葛青章昨天夜裡還是曲裡拐彎兒的,聽老爹葛大順托著馱工們帶來的消息,說他考了秦州府科考第一。

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但在他意料之外的是,陳淮安居然能排在第二, 而知府王世昆的兒子王金丹,能排到第三去。

這簡直是,陳嘉雨一個少年神童, 都沒考上第三, 王金丹卻考了第三,葛青章怎麼都覺得,這必定是陳淮安的作弊手段。

據說王世昆發現兒子科考居然能考第三, 直接樂到痰迷, 瀕死之中驚坐起, 派了人到涼州,正在哭求,請他回去繼續讀書。

“二爺的闈墨, 據說同考官們無不稱讚的,隻是青章還無緣得一見,能不能今日在此頌讀一番,叫青章也賞一賞,科考第二的闈墨?”葛青章慢斯條理吃著碗飯,挑眉說道。

錦棠直接停了筷子,不可思議的望著陳淮安。

她是死也不敢相信,上輩子給她考了個二百五的陳淮安,這一回能考第二。

畢竟,她覺得,他就是那種,給了答案抄也抄不好的差學生。

陳淮安放下筷子,沉%e5%90%9f片刻,道:“民為邦固,固邦永寧……”他思索著,逐字逐句,其實是背給錦棠聽的:“……是以,君有道,其邦足以興矣。”

葛青章皺了皺眉頭,直覺這篇文章雖說也很精彩,但也不過中規中矩,沒有他想象中的有華彩。是以,他皺了皺眉頭,挑了筷子米飯,卻並不說什麼。

錦棠依舊端著碗,一雙水兮兮的眸子,直勾勾的望著陳淮安。

便讀的書不多,她也不可能忘了這篇文章。

這是上輩子,陳淮安考科時所答的考卷。當時,他覺得自己答的挺好,至少前二十名沒問題,回來倆人躺在一張床上,邊乾事兒,他邊得意洋洋的背著文章。

難得有一回,他不背%e6%b7%ab詩,也難催/情,就是那一回。過了兩輩子,錦棠依舊記和清清楚楚。

“這是科考第三名,王金丹的答案。”陳淮安說道:“吃飯吧。”

徜若他不是陳澈的兒子,徜若沒有從齊梅到陳杭,再到張寶璐,從上至下,十麵埋伏著的圍追堵截,上輩子他的文章便取不到第二,也能取第三的。

奈何他上輩子從未在這些事情上用過心,丈八的燈台,在彆的事情上慧眼如炬,卻每每對於身邊人容之縱之,疏於觀察,荒廢,蹉跎了一世。

至於流落到幽州,落迫而亡,真真兒的,一點也不冤。

錦棠抿著唇,挾了塊魚起來,細細兒的挑淨了刺兒,輕輕擱進陳淮安的碗中。

仨人同桌而食,葛青章瞧見了,也隻當沒看見,彆過臉去,默默刨著自己的飯。

物換星移。

日子要是過的順心了,快起來也真是夠快的。

錦棠回到渭河縣的第三日,康老夫人便花了好大的代價,請縣公張其昌為媒人,到羅家酒肆來提親。

請縣太爺上門給一個寡婦作媒,也不知道她究竟花了怎樣的代價。

總之,葛牙妹正在樓上因為孕吐而天昏地暗了,聽說縣太爺上門作媒,嚇的從床上差點滾下來,連孕吐也不吐了,叫錦棠扶著就下了樓。

這時候她的腰身已經很顯了,又還是大夏日,為了掩腰身,特地穿了件厚實衣服。

如今正是朝廷中興之時,邊關戰事不繁,又還風調雨順,正是缺勞動力的時候,所以朝廷不鼓勵貞操牌坊,倒是鼓勵寡婦再嫁,畢竟再嫁就要生孩子,生出孩子來就是勞動力,於朝廷,於百姓都是好事情。

而且,羅根旺去了已有半年,這時候葛牙妹便再嫁,亦是合情合理。

葛牙妹舍不得倆孩子,而錦棠又催促著她嫁,無奈之下,兩相協議,她不準錦棠和離,還要她把陳淮安也容納到酒肆裡頭,這樣子,家裡有個男人頂著梁柱,葛牙妹方才好放心出嫁,住以康家去。

唯獨她的孕身是個問題,但康老夫人做了一輩子的生意,於生意場上通透圓滑,辦起這些事情來,也是滴水不漏。

兒子終於有了後,管她是不是寡婦再嫁,總歸肚子大了,生出來是自家的孩子。

所以,康老夫人臨時從自己的娘家揚州府,調了一個年約三旬的胖婆子過來,伺候,照料葛牙妹的起居。

這胖婆子站到葛牙妹的身邊,葛牙妹也就不顯得胖了。再兼喜服製的寬大,至少出嫁這日,扶著上花轎的時候,還沒人瞧出來葛牙妹的孕身。

嫁人之後,又麵臨著再一重的難為情。

她嫁過去才五個月就腹鼓如籮,比彆家眼看臨盆的婦人肚子都還大。嫁人五個月便生孩子的當然少見,要是出門去,肯定要叫人說是道非。

不過,康老夫人也是早料到有此一著,是以,自打葛牙妹嫁過來,就讓她在商棧隔壁的獨門小院裡單獨居著,隻派了春嬌並幾個得力,嘴巴又嚴的大丫頭貼身伏侍,如此一來,做了康家少奶奶的葛牙妹,就不必出門,到街麵上去行走了。

如此,人們雖說好奇,卻也沒人嚼她的舌根子,畢竟葛牙妹深居簡出,無人知她懷孕,也無人知她即將生產。

至於孩子生下來的事情,車到山前自有路,誰管哪個呢。

又是一年臘八,廚房裡正在煮臘八粥,葛牙妹瞧著天將欲雪,正在給念堂衲一雙棉鞋。

爹死娘再嫁,錦棠大了,還成了親,倒也無甚,最可憐的是念堂,前天她偶然把念堂叫來,見孩子一雙棉鞋太小,自己用剪刀剪開了鞋麵,剪開之後,又自己拿針線補補戳戳著縫了一縫,孩子手上叫針戳了幾個大洞。

男孩子長的快,一雙鞋也不過穿一季,見葛牙妹兩隻眼睛的瞧著,還連忙解釋說:“娘,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我還能穿很久的。”

葛牙妹雖說嫁了個首富,康維楨也在她嫁過來的頭一日,便把全數身家的鑰匙都交給了她,可畢竟康家的錢,她不敢拿去養羅家的兒子。

是以,她正悄悄兒的,給念堂做鞋了。

聽到外麵有腳步聲兒,葛牙妹立馬把針線一摟,放到了床頂上。

婦人孕期忌動針線,據說動了針線,要生豁唇的孩子。

康維楨拍打著躺在的雪走了進來,將山羊皮的裘衣丟給跟進來的老嬤嬤,便見葛牙妹歪在枕頭上,閉著眼睛,睫毛顫的那叫一個疾。

他身量高,抬頭看了看床頂的針線笸,笑了笑,隨即坐到了床側。

“你這肚子,怕就這幾日了吧。”說著,他手撫了過來。

葛牙妹連連點頭,卻依舊閉著眼睛。真要再生一個,她就離念堂更遠了,可是肚子不由人,眼看,肚子裡這個也要出來了。

“據說渭河縣的風俗,想要胎兒生的順,得請個八字齊全的孩子來壓床,才能生的順,生的穩,我特地去了趟酒肆,找了個壓床的孩子來,伴你睡上幾夜,這幾夜我就守在外頭,如何?”

葛牙妹還是頭一回聽說有這事兒,隻聽耳畔有個孩子叫了聲娘,睜開眼睛,念堂穿著整整齊齊的綢麵大棉襖兒,腳上也是嶄新的棉鞋,就在床前站著。

確實婦人產前都有壓床的風俗,但是,一般都是找四五歲,身體健康又虎頭虎腦的孩子來一床睡兩夜,念堂都八歲了,未免太大了點兒。

葛牙妹頓時也明白,康維楨是見她這陣子總思念兒子,變著法子的,把兒子給她叫來,讓她好和兒子相處相處了。

康維楨許是怕自己相貌太過年青,壓不住十七的女兒,八歲的兒子,如今特地蓄了長須,倒比原來更加斯文儒雅,站起來笑了笑,他將屋子留給葛牙妹和念堂,走出去了。

葛牙妹與念堂本已離了心的,因為幾夜同睡,躺在一張床上說話兒,倒是慢慢兒的,比原來羅根旺在的時候,親了許多。

這個兒子,生在她和羅根旺關係日漸敗壞的時候,又因為羅根旺器量小,總是在孩子麵前說她的壞話,而她又因為大房的欺壓,總是把氣撒在孩子身上,造成個敏[gǎn],內向的性格,便錦棠,也因為大他太多,總走不進他的心裡去。?思?兔?網?

這天夜裡,三更半夜的,葛牙妹總也睡不穩,但她向來是個省事的性子,忍著還不肯叫人。

念堂於夢中爬了起來,環上葛牙妹的肚子,迷迷糊糊道:“娘,兩個弟弟怕是要出來了,快叫康山正請郎中吧。”

因為葛牙妹的胎身要瞞,便請郎中,穩婆,也是康維楨遠遠兒的從秦州府請來的,這時候再去請,至少得一天的功夫才能來。

要說也是險,大雪連天的,聽了這話,康維楨立刻親自出門,騎著馬冒著風雪,到秦州府去找郎中。

到了次日下午,康維楨才把穩婆和郎中帶來,穩婆甫一進門,葛牙妹已經發動了。

大約也是念堂壓床壓的好,一前一後,兩個大胖小子,用產婆的話說,前頭一個還好,後麵這個有些憋著了,若非葛牙妹前麵生過兩個,後一個是險難保住的。

錦棠冒著清晨的雪趕到康家的時候,兩個繈褓,裡頭兩個眼睛明碌碌,圓亮亮的大胖小子,軟嫩的跟用糯米捏成的似的。

兩輩子,錦棠最愛的就是孩子,她自己無福,一回回吃著藥湯子,坐著空月子,將倆孩子一左一右抱到懷中,瞧葛牙妹那歡喜的樣兒,也是喜的什麼一樣。

想想上輩子提籃裡蓋著白布的女兒,又難過的恨不能嚎啕大哭上一場。

從康家出來,又是漫天彌漫的大雪。

錦棠想起去年的這時候,自己還在為了五千兩的印子錢而苦苦掙紮,還在為了娘不必死在酒肆門外而抗爭,這輩子,總算好多了。

隻是,站在酒肆門外,想起上輩子漫天風雪之中,掀開提籃上的白布,滿身麝香的那個孩子,她依舊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甫一進門,在守店的葛大順也是喜孜孜的走了過來,搓著手道:“生了,真還是雙胎兒子?”

錦棠笑著,狠狠點頭

葛大順衝了杯炒米茶給錦棠,在嶄新油亮的木地板上跺著腳:“苦儘甘來啊,你娘可真真兒的苦儘甘來,想她當年在葛家莊的河丸裡玩泥巴的時候,誰又能想得到,她會有嫁進大戶人家,做少奶奶的一天。”

第104章 雲豆窩窩頭

錦棠笑著呷了一口熱熱的炒米茶, 說:“誰說不是呢?”

接著,她又道:“如意了?還在窖子裡頭?”

說起齊如意, 葛大順又是一陣笑:“不虧她爹是個半腦筋, 如意那丫頭實在不像齊家人, 簡直跟個傻子似的,也是可憐,如今還在窖子裡忙著了,忙完了也不出來,還得我給她送飯下去。”

錦棠道:“不怕,牢獄她都熬過來了,流言事非算得什麼,她會熬過去的。”

齊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