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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85 字 6個月前

讓貉台綁架他, 造成了一場長達一年的戰火紛亂,這才是上輩子,錦棠和陳淮安都記憶猶深的, 那場戰亂的起源。

遠遠看著朱佑鎮改道,策馬向西奔去,黃愛蓮於是放聲長笑,掌握了曆史,她就掌握了財富,掌握了一切。

而她自己,則安安穩穩的坐在鐘樓上,在欣賞這片蒼茫大地上,寧靜而又壯美的日落。

不過,每一個人,都覺得自己掌握了先機,陳淮安自然也是。

月上中天的時候,陳淮安一身黑短打,戴著鬥笠,單人策馬,從城外趕了回來。

他不比黃愛蓮隻是暗中操控形勢,而是一直跟隨著二殿下朱佑鎮的親兵侍衛,親眼看到他於騾馬互市上叫人悄然劫持,並帶走。

而後,他一路於暗中跟隨著被劫持的朱佑鎮,最後,在確定朱佑鎮被劫持的位置之後,叫騾駒盯著,轉而,又回到了涼州城。

就好比錦棠對於黃愛蓮有諸多疑問,陳淮安自然也有。

但他又跟錦棠純粹的好奇心不同,他早知道黃愛蓮的手段,也知道黃愛蓮的腦子一般,真正具有智慧的,是她的小姑,當今皇後黃玉洛。

所以,這次朱佑鎮被劫,是黃愛蓮斂財謀利的手段,也是皇室成員之間因為權力的相互搏殺。

陳淮安目前並不會破壞這種平衡,而且,還想借著黃愛蓮的手,而為自己而漁利。

他心急一件事情,顧不得親自盯稍朱佑鎮那隻幾方追逐的大肥羊,必得要趕回涼州城一趟,因為他恍惚間記得,自己走的時候,錦棠都還沒有回客棧。

陳淮安不知道錦棠是在大都督府,還是回了客棧,會不會有危險。

但她很有可能會被當作奸細,或者叛徒給抓起來,所以陳淮安必須得趕回來,確認一眼錦棠是否安全。

胡傳在大都督府鎮衙,至傍晚上,聽說二殿下在永昌衛被劫的消息,自然就警惕了起來,要先排查,看這大都督府中是否有內應,奸細,以及彆有用心的刺客。

他是林欽手下的得力乾將,行動力自然一流。

當時按下消息,他便開始查百戲班子的歌舞伎們。一查之下,便發現這些人帶的刀槍皆是真刀真槍,這也就罷了,她們所持的各種道具之中,居然裝滿了雷管炸藥。

顯然,這些人就是準要搞刺殺的。

胡傳當時便將這些人給一鍋端了,不過,他端了人之後,一查點,卻發現百戲班子的班主早不知何時,已經逃了。

一群歌舞伎們什麼也不知道,就隻會哭哭啼啼,胡傳短期內也審不出什麼,遂將她們全下到了大獄裡,轉而,徑自入後院,就去審被林欽特地交待過,單獨關押在內書房的那個,穿著黑衣的小童了。

說是內書房,也算是林欽的寢室,一張簡單的行軍床,床側擺著一本《太公兵法》,顯然是林欽經常翻閱的。

床側架子上掛著兩件玄色中單,也是他的常服。行軍在外的男子,便再有貼身的小侍衛們幫著打理,但終歸皆是男子,難得有心靈手巧之輩。

中單的兩肘,許是因為經常騎馬的緣故,皆磨穿了,叫小侍衛用大針帶著線,曲曲拐拐串在一處,像兩隻羊腸子一樣扭著。

也許侍衛是做到一半就走的,針還彆在上頭,也不怕他家大都督穿著,叫針給紮了去。

日落西山,暮色漸濃,錦棠尋著點燃了燈台,百般無聊,遂剪了針線過來,找不到合適的布子,瞧著自己的衣服亦是玄色的,遂於衣掖之下,剪了兩小塊多餘的布出來,削成兩個橢圓形的狀子,一側一隻,補在了林欽的衣袖上,總算將兩隻衣袖,給補齊了。

方才補罷,便聽外麵一陣亂喊亂叫,錦棠隨即撲到窗子上。

這大都督府的窗子,不比彆的地方的窗子也不過做個樣子,它是以實木釘成,厚實實的兩扇子,於外頭一鎖,想突也突不出去。

再撲到門上,借著門縫,便能瞧見外麵那群歌舞伎像趕羊似的,叫人從前院趕了出來,一個踩著一個,撲著一個,鬨轟轟的趕走了。

錦棠猶還在門縫上扒著,隻見門影一黑,鎖鐐哐啷啷的作響,嘩的一把,兩扇大門向外拉開,侍衛長胡傳一襲短打兵服,緊腕上銅鉚釘叫燈火照的熠熠生亮,就在門上站著。

他盯著就在門上站著的錦棠看了許久,徑自越過她,至內,於案頭捧起那壇子酒來,回過頭來,說道:“酒是穿腸毒/藥,色是刮骨鋼刀。酒色齊至,徜若舞伎不能得手,下一招,就該是你了吧。”

錦棠在避暑宮見林欽的那一回,胡傳並不在他身邊,所以,胡傳並不認識錦棠。

再兼錦棠穿著一襲黑色的短衣,頭上又是包的圓巾,瞧著不過一個瘦落落的小童子,胡傳自然也隻當她是個男人。

聯想到百戲班子是刺客,他就把錦棠也當成同謀了。。

林大都督三十未婚,也不甚近女色,這其中自然也是有原因的,不過,這原因自然不在他的身體,而在他的心理上。

胡傳身為親衛,當然知道自家大都督的身體沒有任何問題。

是人就不可能沒有七情六欲,所以在胡傳想來,林欽會突然瞧上這麼個送酒的,細皮嫩肉的小子怕也是有的。

畢竟男子不比女子嬌弱,受不得顛簸,隨軍途中帶個女子自然不行,但帶個細皮嫩肉的小子卻無妨。

而且,林大都督顯然是看上了他,否則,從不叫人踏足的寢室,他不會讓這不男不女,個太監似的小少年進來。

扭開壇蓋,胡傳輕輕嗅了一口,果真是大都督常吃的那種酒,而且,大都督似乎也不認識他。一個陌生少年,捧著一壇子酒冒乍乍的前來,顯然居心不良。

轉過身來,他將壇子伸至錦棠麵前,道:“吃了它。”

錦棠往後退著,斷然道:“這酒絕對沒有問題,徜若你不信,可以自己吃來試試。”

做人下屬的,對著上司自然除了服從便是服從,但對於外人,尤其是想謀害自己上司的人,像胡傳這種人,一般都沒什麼憐惜之情。

“小童,你以為本侍衛長傻,會吃你這毒酒,然後躺在這兒,任你跑掉?”胡傳說道。

錦棠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瘋狂,冷靜的,神經質的瘋狂。

這人應當活的並不長,至少錦棠認識林欽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

冷血,忠誠,又刻板的侍衛長,上輩子林欽倒是經常念叨起他。

因她是女子,而且上輩子除了走投無路的那段日子,男子們待她皆還算尊重,她覺得胡傳至少會有應有的尊重予她,所以也不怕,轉身坐到了椅子上:“那就等你主子來了再說。”

但她忽略了一點,此時自己是個男子裝扮。女子骨架緊窄,身子本就小,她穿件黑短衫兒,細伶伶,玉白的腕子,略帶幾分英氣夾雜著魅惑的麵龐,像極了那等不正經的男子們喜歡狎褻的小奴子。

對於這等專供男人狎褻的小奴子,像胡傳這樣的人,可沒什麼憐惜之情。

他幾乎是在一轉眼間就走了過來,一把抓起錦棠的發髻,揚起她的脖子便開始給她灌酒。

濃似醬的酒液披頭蓋臉而下,錦棠連撕帶打,連連兒往外吐著,但喘熄不及的功夫,幾大口都已經順著脖子而下,灌到了胃裡頭。

錦棠連蹬帶打帶刨的,手抓到胡傳的臉上,便是兩道血痕,隻待他一鬆手,甩了他一耳光,手指扣上自己的咽喉就準備把酒全給吐出來。

胡傳退後兩步,防著汙穢要濺在自己身上,冷笑道:“既酒沒問題,你又為何要吐?你吐了,就證明你這酒有問題,連你自己都不敢吃。”

腦後一陣陰風,胡傳正準備回頭,一隻帶著鋼力與疾風的肘子擊了過一,正中他脖頸最柔軟的位置,眼前一黑,胡傳連搖了兩搖,再往前一撲,砸在高幾上一盆生的正旺的文竹之下,砸翻花盆,砸倒高幾,撲到了地上。

陳淮安從仙客來客棧趕到此,幾乎連氣都沒敢喘過一口。

將正在往外嘔酒的,小臉兒脹成個通紅,一對秀發披散著,哭兮兮的錦棠往懷裡一攬,他才往外吐了一口氣,坐在了地上。

放任羅錦棠從仙客來客棧跑出來,陳淮安就是準備好了要叫她給林欽送信的。

而且他有他的私心。!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上輩子,錦棠和林欽相見,是在林欽家的西閣之中。

從那之後,林欽就跟隻趕不走的蚊子一樣,嗡嗡在他和錦棠周圍。

他是內閣輔臣,隔著六天,就要在宮裡住上一宿,剩下的日子,於皇帝來說,幾乎就是隨叫隨到。

而林欽當時手握兵權,功高震主,家中又沒有母夜叉一樣的黃臉婆,有錢,有權,還有閒,有的是溫柔手段,生生兒就把錦棠給哄走了。

這輩子,想要阻止羅錦棠和林欽相遇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陳淮安覺得,就如同自己上輩子做過的很多事情,羅錦棠全然無知一樣,她上輩子對於偽裝到近乎完美的林欽的認識,也是片麵的。

這輩子,她注定將不再是個局困於內宅之中,除了繡花便是燒菜的小婦人,她既走出了閨閣,也終將會看清林欽的野心,狠戾,以及他性格中最致命的缺陷。

所以,他才放任,叫錦棠於林欽相遇,相識。

當見識過林欽完美表麵下的猙獰,他相信她還是會回來的。

但這個玩笑開大了,誰知道林欽會把錦棠給單獨拘押,還叫自己的侍衛給她灌酒。他若遲來一步,錦棠今天就得死在這兒。

第92章 唇齒留香

撥開錦棠披散在臉上的頭發, 她似乎極為委屈,撇了撇嘴, 頭抵在他的額頭上, 輕輕歎了一聲。

目的達到了吧, 陳淮安心說,她對林欽,這輩子從一開始就失望了吧。

她抵在他%e8%83%b8膛上,一直在哭,而大都督府的侍衛們此時還在四處搜捕,清理這座都督府,想要把不相乾的人都清理出去。

陳淮安得東躲西藏的,帶著羅錦棠逃出去。

“至美。”錦棠喚了一聲, 眼角浮著兩抹緋紅:“我難過,我的孩子沒了,你瞧見了嗎, 你看見了嗎, 他們把她搶走了,他們把咱家丫頭搶走啦。”

每每羅錦棠凶的時候,不理他的時候, 或者趾高氣揚, 踩他啐他的時候, 陳淮安就恨不能灌她一點兒酒,叫她成此刻又乖又綿的樣子。

可等羅錦棠真叫人灌醉了,哭了, 陳淮安恨不能賠上所有,換羅錦棠一笑。

他道:“說出來或者可笑,但糖糖,咱們都會好的,你上輩子所有的遺憾我都會替你抹平的。咱們的丫頭,我會幫你找回來的。”

錦棠若醉了,除了喜歡哭,就是喜歡摸一摸,揪一揪,撩一撩陳淮安的臉,她眼中的陳淮安,怎麼就哪麼順眼呢?

他的胡茬格外的濃黑,正蓬勃的,加速往外迸發著。

若是刺在她臉上,會有一股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