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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66 字 6個月前

下溜著。身上沾著樹葉子,臉還蹭破了皮,瞧著格外的笨拙。

自打看過祖母和大伯娘的醜態之後,念堂就對於整個世界有了新的認識。

他也不是頭一次見康維楨在自家酒肆門外。

他自然而然的也就想到,娘不在的這倆個月,隻怕都是和康山正在一起。

本來,念堂想說,無論娘是想留在酒肆裡,還是想嫁人,他都能接受的。

不過,總歸這孩子心思綿密,又天性害羞,話在舌尖兒上徘徊了許久,還是吞了回去,回屋寫他的作業了。

晚上,是劉娘子做飯。

劉娘子曾經給孫福海管過帳,在從孫福海家出來之後,拿一萬兩銀子入股,連人帶自己所有的身家,就全投到了羅家酒肆,如今跟錦棠倆個相處的就跟家人一樣。

她還有一個心思,就是想自己乾一番事業出來,與錦棠商量好了,準備等錦棠去河西的時候,就幫錦棠到河西去經營酒坊,是以,如今算是在羅家酒肆學釀酒的手法,與手藝了。

因人多,飯也做的多,她總怕菜不夠吃。見錦棠挎著隻小籃子,裡麵全是紙錢兒,像是個要去上墳的樣子,遂在廚房裡高聲喚道:“錦棠,記得揪一把烏龍頭回來,醋蒜一氽,就著麵吃最爽口的。”

錦棠高高兒應了聲好,行至廚房門上時,見一捋頭發遺落在外,遂仔細的將它梳了回去,這才提著小挎籃兒便出門了。

渭河畔新柳吐著絮兒,夕陽照著波光潾潾,一眼瞧過去便是透人心脾的朦朧綠意。

“妹娃。”居然是葛青章,他背著鋪蓋,就站在酒肆的後門外。

今兒考完了科考,按理,學生們都會有一個月的假期,這個叫作春種假,因為學生們基本都是附近的農戶,得要回去播春種,種麥子。

錦棠笑了笑,道:“可是在等大舅?”

葛青章點了點頭,道:“聽我爹說,你們過些日子要去河西堡?”

錦棠雖說為了葛牙妹,一直在和康老夫人較勁兒,遲遲不答應她去河西堡之事,但這角逐是個過程,隻要目的達到了,河西堡她依舊是要去的。

是以,她笑道:“恰是。大舅常年走河西,所以我想讓他帶我走條捷路,好能讓此行能快一點兒到達河西堡。”

葛青章是隻要不讀書的日子,就會跟著葛大順一起跟馱隊,走口外的。

他此來,恰是要勸阻錦棠走捷道的。他道:“走捷道,就必須要從龍頭山穿沙漠,沙漠裡氣侯多變,我爹年紀畢竟大了,我怕他帶著你,走不了那樣路。”

錦棠道:“但徜若不走捷路,來回至少要兩個月的時間,那於我來說太久了,我得回來照料我的酒肆。否則,秦州的一攤子就得丟。”

葛青章就站在垂柳下,背著疊的豆腐塊兒似的,補滿了補丁的鋪蓋,提著一隻麵缸兒,望著錦棠笑了半晌,道:“好,一月之內,河西堡一個來回,若是我帶著你,當是可以的。”

錦棠急著要去墳地裡摘烏龍頭,也未多想葛青章這句話,與他彆過,轉身便走。

不過葛青章並沒有離去,他於原地停了停,沿著原路,與錦棠相距著百步的距離,徑自就尾隨了過去。

因是被毒死的,屬於暴亡,羅家祖墳裡沒有羅根旺的地方,他是被葬在河灣的一處山凹裡的。其實倒是一處風水頗好的地方,背靠著山,前麵便是水,山彎之中此時烏龍頭已然發了嫩芽,一彎彎的盤簇著。

錦棠跪到墳前,錦棠打了幾番火石,引燃了一隻隻的小金元寶兒,便燒了起來。

“爹,我這怕是一意孤行了,但我覺得,娘高興,咱們大家就都該高興的,您說對嗎?”促成葛牙妹和康維楨,錦棠唯一覺得對不住的,便是父親羅根旺,隻是這種難過不能於明麵上表露出來,也隻能是在傍晚時,在他的墳頭上哭上一回。

“你當真以為,隻要你肯貢出老酒,幫忙經營酒肆,康老夫人就會接納你娘?”居然是陳淮安,搖著一隻狗尾巴草兒,從山坡上幾步躍了下來。

顯然,他日日叫錦棠拒於酒肆門外,進不去,這是瞅好了她經常要來墳頭燒紙,特意在此等她了。

錦棠白了陳淮安一眼,依舊跪在墳前,在燒自己的紙。

陳淮安湊了過來,亦是跪到了墳前,替老丈人燒起紙來。他道:“糖糖,你真覺得,憑你一已之身,能把你的錦堂香酒做到風聲水起?”

錦棠如今因為酒釀的好,生意也源源不斷,正歡實著呢,側眸,勾唇一笑,狠狠兒點了點頭,柔聲道:“我記得有當年在京城,有一回在碧水酒樓吃酒,黃愛蓮曾說,得意什麼,不過是倚丈著男人掙點零花銀子的交際花兒罷了,還真以為自己會經商似的。

她是你的後任妻子,又與你之間有濯纓那般聰明俊秀一個兒子,我不好在你麵前說她什麼事非,但我總得證明,我不止是會倚仗著男人,掙點子零花銀子的交際花兒,我能行商,做以商養自己,養家的。”

陳淮安上輩子至死時,最在意的除了錦棠,便是他的兒子陳濯纓了。

便他被流放到幽州後,每隔一個月,陳濯纓都要專門寄信一封,給他看自己做的功課有多好,夫子曾誇了他多少,而母親又是何等的為他驕傲。

提起兒子,陳淮安便有些聲噎。他低聲道:“黃愛蓮那個婦人,我雖與她成了親,但我並不了解她,因為我實在沒有多看過她一眼。不過我了解你,錦棠,你是個直性子,凡事講公平,講道理,可這世間,有時候沒道理可講的。

康老夫人不會放任你娘進她家的門,還準備於一夕之間,叫你的錦堂香酒名聲敗儘,無人問津。”

須知,對於錦棠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羅家酒肆,錦堂香酒。

要是康老夫人真行下三濫的手段,毀她錦堂香酒的名譽,錦棠必定會敗,但她也從此都不會再看得起康老夫人。

她相信人間自有正義,也相信就算為商,也必須按照既定的遊戲規則來,隨便行小人手段陷害,打擊對手,要康老夫人真的會為了阻止葛牙妹進門而這樣做,可就太不上道了,也枉錦棠一直以來尊著她,拿她當個正經商人了。

“她想怎麼做,你又是怎麼知道的?”錦棠唇角的笑凝在臉上,回過頭來,耳側翠綠色的滴珠耳珠打在細膩白嫩的麵頰上,晃晃悠悠兒的顫著。

要說,穀嬤嬤準備在在錦堂香酒裡做手腳的事兒,能傳到陳淮安這兒,也真真兒是個巧和。

卻原來,康老夫人身邊的大丫環春嬌,與齊高高也是沾著邊兒的堂兄堂妹。雖說皆姓齊,但因為齊梅對於娘家這些窮親戚不好,變著法子的欺壓她們,深恨齊梅,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轉著彎子的,對錦棠就有些好感。

今兒,穀嬤嬤給春嬌交待事呢的時候,欺上瞞下,自然是說,事兒是康老夫人吩咐的。

所以,春嬌當然隻得從命,就把酒給了穀嬤嬤。

但她又擔心羅家酒肆怕是要在康老夫人的打擊下一厥不振,從此羅錦棠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一個好好兒的酒牌子就得毀掉,於是趕著穀嬤嬤去秦州辦事的功夫悄悄兒溜出來,把此事告訴了齊高高。

齊高高平生第一疼心腸,就是羅錦棠,雖說生的粗糟,大字不識幾個,可他有顆憐香惜玉的心,最怕的,就是羅錦棠不開心,羅錦棠不高興。

所以,緊接著,他又把事兒告訴了陳淮安。

陳淮安知道的也不詳細,隻道:“我隻知道,她想在一夕之間,在秦州城裡,用手段搞垮,並敗壞了你錦堂香的名譽,彆的,我也不知道。”

搞臭一個酒的牌子,雖說隻是商場上的競爭,人不會有什麼損失,可這跟孫乾乾和孫福海倆父子強/奸並殺掉葛牙妹,還讓她聲名敗儘,其本質是一樣的。

須知,錦堂香酒要是傳出不好的名聲來,羅家酒肆也就敗了,從此之後,誰還會吃羅家的酒?

羅錦棠仔仔細細兒燒乾淨了所有的元寶,拿燒火棍子撥熄了餘燼,閉上眼穩了許久的心神,才不至於讓憤怒顯到臉上來。

“你說,該怎麼辦?”她道。

夕陽暈染著陳淮安根根分明,卻又攢的緊致的兩道濃眉,瞧著錦棠一張小臉兒氣的冷白,兩道濃眉隨即笑成了深彎:“糖糖,總得有報酬,我才肯幫你。”

……

“不要再提和離,陳家我也就不去了,能不能就跟容個長工一樣,容我在酒肆裡,給你打打雜兒,跑跑腿兒??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陳濯纓那個孩子,今生不會再有的,我隻守著你,也永遠不會再讓為了懷孩子,生孩子而吃那種苦頭,咱們就這樣守著彼此,好好的過完這多餘出來的一生,隻要你願意,我就幫你。”

若仍按上輩子的路走,隻要陳淮安想要,陳濯纓就會回來的。

於一個男人來說,妻子是要陪伴他走完一生的伴侶,而孩子,是他生命的延續,是他未來的期望。

上輩子陳淮安死的時候,陳濯纓都已經八歲了。

八歲,有血有肉,每天一聲聲喊著父親的孩子,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舍棄的,所以陳淮安這誓言,真實而又沉重,說的時候,他喉頭都在哽噎。

但錦棠這輩子是永遠也無法理解陳淮安這深沉而執著的痛苦了。

她乾乾脆脆說道:“那你就滾,滾的遠遠兒的,我就不信離了張屠戶,我還從此生吃帶毛豬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表哥:麼麼,和表妹結伴一起去河西,想想都很美。

林欽,磨拳擦掌好好表現,錦棠馬上就要來啦。

陳淮安:作者,我真是你親生的嗎(摔手跺腳)你看看他們,他們都比我強。

第71章 萬花樓

站了起來, 錦棠轉身便走。

天青色的襖兒,純白麵的窄幅胡裙, 她身姿高高高瘦瘦, 疾步走起來, 真真兒的英姿飆爽。

陳淮安心頭的悲傷還未散去,可惜這悲上是上輩子種的苦果,錦棠要憐他才怪。

一前一後的,倆人就從墳地上走了。

這倆夫妻走後不久,葛青章才從樹後走了出來,跪到墳前,從懷裡抽了些紙錢出來,點燃, 給羅根旺燒了起來。

他於私下聽錦棠和陳淮安倆夫妻拌嘴,已經有些時日了。

從一開始,聽不懂他們究竟在說什麼, 以為他們皆是瘋了, 到後來,漸漸兒的相信,這倆人怕是共同做過一個夢, 夢到了將來的很多事情, 比如陳淮安納妾, 還另有了孩子,而錦棠一世過的淒苦,最後不幸而亡, 幾乎算是摸了個透。

閉上眼睛沉了片刻,葛青章站了起來,準備回家去。

無論如何,他覺得,這趟河西堡之行,他得說服錦棠,與陳淮安和離了才行。

至於他,他有一個極為刻薄的老娘需要孝敬。但徜若錦棠真的會淒慘而亡,葛青章覺得,便是冒著死與母親脫離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