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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39 字 6個月前

課,葛青章便是第一個進茅房放水的。

錦棠隻待他一經過,便從竹林裡走了出來,說道:“人各有命,你便主動退讓,我不會記你的情,至於陳淮安,哪就是個黑心黑肺的,既康山正都說了加試一場,你為何反而要讓他?”

說著,錦棠就急眼兒了。她活了兩輩子,死的時候正如黃愛蓮所說,溫馴而又絕望,堪破了一切,重生回來,等閒也不動怒的,可這一回又急眼兒了。

氣的跺著兩隻細腳,耳璫亂砸。

葛青章因為老娘性子暴劣,鑽牛角尖,是個半瘋子,為了自己是哪麼個婦人生的,打小兒就覺得自卑,長到這樣大,人前沒有帶過一絲的笑。

錦棠便說,他便笑著,白皙的少年麵龐笑的格外生動,柔柔喚了聲妹娃。

“妹娃,我進不進唐海旺的班,都能考得了鄉試,但陳淮安則不同,他功底太差,沒有好夫子教導,必死無疑。”

錦棠道:“你不該的,都是學生,都要走科舉這條路,他又不是你親爹,你憑啥讓著他?”

葛青章再是一笑,柔聲道:“快回去吧,勿要惹了陳淮安生氣。”

說著,他轉身就走了。

第58章 蘿卜餃子

另一頭, 羅家酒肆。

羅根旺身子重,也隻能守櫃台, 給人打了半天的酒, 忽而有人就罵罵咧咧的進來了, 將隻白瓷壺砸在櫃台上,氣衝衝說道:“羅家的酒如今居然也攙水了,味道淡的就像鳥一樣,退老子的五文錢,老子不吃了。”

“我家的酒從不攙水,你肯定是自己攙了水,然後到這兒來騙錢的。”羅根旺斷然辯道。

“我不與你說。東家娘子,娘子, 你自己來嘗嘗你這酒。”這人揚著脖子,就開始喊葛牙妹了。

正在裡間做飯的葛牙妹出來,揭開酒壺嗅了一口, 啥話也不說, 專身進裡間,另灌了一酒壺品質更好的酒來,賠情說笑的, 就把這人給送出去了。

回過身來, 葛牙妹道:“酒是我釀的, 是我養倆孩子,養咱們倆家人的本錢,人品砸得, 酒質不能亂,你才起來,居然又開始乾往酒裡攙水的事兒了,你可知道,當初就是你們兄弟往酒裡攙水,咱們的正酒令都差點叫官府吊銷,一個正酒令得來不易,咱們是這渭河縣城裡唯一一家有正酒令的,所以官府不會動不動來搗咱們的攤子,拆咱們的酒窖。

咱們可是地窖裡儲著幾百缸七八十年陳酒的人,哪東西富比金山,你居然還敢乾這等下作事兒,就不怕官府沒收了咱的正酒令了,成個黑戶兒。”

羅根旺耳紅脖子粗:“誰家的酒不攙水,就你實誠,酒客多得很,可賺到錢了嗎。”

葛牙妹也是氣的菜刀在案板上咣咣亂剁:“你怎的不說,你娘和你大嫂住著一畝地的大院子,閒來還要雇人鋤花弄草的,那錢全是從這酒肆裡出,說我沒賺到錢,這話你怎好意思說出來?”

羅根旺對兩個孩子倒是愛的,真心實意的疼愛,尤其錦棠,因為是女兒,更加的疼愛,所以隻要錦棠在,他在葛牙妹麵前都是噤若寒蟬的。

但是錦棠不在可就不同了,更何況他覺得如今自己能夠站起來了,生意又因為錦棠的照顧好了不知多少倍,在樓上一回回聽錦棠說賺了三百兩又三十兩的,隻怕如此下去,羅家要在自己手裡成個巨富,再兼到隔壁,叫癱瘓在床的老娘和大嫂誇了幾句,越發心中蠢蠢欲動,便想從葛牙妹手中把酒肆的權給拿回來。

至於攙水的事兒,也是羅老太太打小兒的培養,他們祖上是釀酒大戶,地下存著幾十大甕的酒,但存著,卻舍不得賣,隻賣些半酒半水的淡湯兒出去,這才是生意沒落的原因。

但在他們看來,誰家的酒不攙水,哪才叫沒天理呢。

所以,他們夫妻之間雖說沒有生死之仇,但在經營酒肆上的矛盾,是永遠都無法調和的。

於葛牙妹來說,羅根旺隻是她在怕康家老爺子要打死康維楨時,慌不擇路之後閉著眼睛瞎撞進來的個墳墓而已。

而於羅根旺來說,葛牙妹小姐身子丫環命,又較真認死理兒,還叫孫福海騙過五千兩的印子錢,搞的一個家簡直亂了套,就是個隻會乾活不會變通,叫人一騙就上當的榆木腦袋。

再加上,最近天天跑隔壁,躺在炕上的羅老太太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的全是自己癱瘓在炕上時,葛牙妹和錦棠兩個克扣銀子,待她的不好。孝順的羅根旺陪著母親哭了一大場,心裡正存著氣兒了。

三言兩語的,倆人就又吵起來了。

“康維楨個不要臉的,居然還想著你,如今我都在想,念堂究竟是不是我的種兒。”羅根旺忽而說道。

葛牙妹顧不得有人進門來灌酒,氣的提著刀直接就出來,吼道:“你血口噴人。”

來灌酒的客人,都叫白麵大紅唇,母老虎一樣的東家娘子給嚇跑了。

羅根旺分明知道,葛牙妹嫁給他的時候還是個處子,為了堵羅老太太的嘴,葛牙妹可是捧著落了紅的元帕,給羅家上下都瞧過的,所以錦棠的身世作不了假,就是他的。

但念堂就不同了,畢竟那時候康維楨還回過一次渭河縣,會不會就是那一回偷情才有的?

就算沒有,羅根旺為了能壓葛牙妹一頭,好把大房的人也拉進來一起賺錢,沒有也要說成個有。他聲音反而大了起來:“你要真能保證你倆清清白白,他怎的昨夜會突然跑進酒肆來,這就證明,你倆壓根兒就沒斷過。”

要說葛牙妹這些年塗脂抹粉,當然也是為了能叫康維楨死心。

她故意將自己弄的粗俗不堪,一則,酒客們雖說臊皮兩句,但一般嫌她太粗俗,就不會有更近一步的舉動。再則,康維楨看她一個樸素的鄉裡大姑娘成了這個鬼樣兒,也就死心了,會好好兒去考他的功名,過他的日子了。

多少年下來,她勤勞操持,便脂粉,也用的皆是最便宜的,好的全給錦棠用了。

沒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熬著丈夫站起來了,丈夫卻夥同著大房一家子,這是一步步的,準備要把她給逼出門去。

狠狠剁著案板,她道:“羅根旺,我再說一回,憑你再怎麼抹黑,這酒肆也是我的念堂和錦棠的,跟你家大房沒有任何乾係,養家的銀子我給,但是,想要和夥兒做酒肆生意,沒門。”

恰就在這時,大房的羅秀娟又進來了。

她端了一大海碗的餃子,笑嘻嘻說道:“怎的二叔和二嬸又吵上了,和氣生財,都莫要再吵了。這是我娘和我奶親手捏的餃子,一起過來吃吧。”

雖說隔著一堵牆,但葛牙妹都一年沒見過隔壁的老太太了。這一年都跟裝死一樣,除了討吃就是討吃,現在倒好,居然還會主動送餃子來。

老太太做飯手法不好,做出來的飯,也就隻有羅根旺打小兒吃慣了才能吃得下去,她忙著給錦棠準備吃食,才不屑於吃大房的飯,是以淡淡說道:“我不吃,你隻給你二叔吃去。”

羅秀娟應了一聲,還到後廚來要了一隻醋碟兒,出去給了羅根旺,羅根旺就在櫃台裡麵,就著一碟子醋,去吃他老娘包的蘿卜乾兒餃子去了。

“念堂的的確確兒,是你的孩子。我和康維楨,自打分彆之後就再也沒有有過往來,我如今這個樣子,他哪等男人也是瞧不上的,咱們往後不要吵了,我讓一步,給大房一年十五兩銀子的花銷,咱們一家好好兒把日子過,好不好?”終於,葛牙妹為了倆孩子,還是又退了一步。

隻聽見外麵有吭嗤吭嗤的聲音,葛牙妹隻當是羅根旺在刨著隻餃子,遂又道:“錦棠還跟我說,她做過個夢,在夢裡,我於去年就死了,你們跟大房也沒有守住酒肆,酒肆反而歸到彆人手中去了。咱們自家的人不要相互傾輒,跟你夫妻十來年了,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該清楚,我為了倆孩子,便你身子如何,我也會永遠守著你的。”

男女之間,葛牙妹就隻當自己死了男人,從此守一輩子活寡了,但是為了倆孩子,她覺得這樣做很值。↑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她說這話的時候,羅根旺手捏著喉管,呼嚕呼嚕的,隻有出氣,沒有進的氣,像是被餃子噎到了,又像是被什麼人扼住了喉管,忽而脖子一仰,連血帶剛吃進去的餃子,噴湧一樣揚天吐了出來,吐的滿櫃台都是。

葛牙妹疾步奔了出來,尖叫了一聲她爹,隨即就撲了過去,從羅根旺嘴裡往外扒著餃子,揩著嘴,嘴對著嘴,還想吐氣兒給他進去,把自家這雖說一無事處,到底是倆孩子爹的男人給救活過來。

但是,一刻鐘後,羅根發就率著官府的人來了。

經過鑒定,餃子沒事,但是醋裡麵饞了砒/霜,羅根旺是叫醋裡麵的砒/霜給毒死的。

恰在羅根旺死前,有人證,說自己上門打酒時,羅根旺和葛牙妹正在吵架,而葛牙妹還提著刀威脅過羅根旺。

再兼羅秀娟也證明,自己進門時倆人正在吵架。

案子報到縣衙,也不過半個時辰,葛牙妹被以謀殺親夫之名,就給投到縣衙大牢了。

早晨錦棠走的時候,爹娘一個在櫃台裡打酒,一個在後院忙碌,和和美美的,等晚上回來,一個挺屍在後院,一個被抓下了大獄,家破人凋零,居然不過轉眼間的事兒。

葛牙妹正在給她做她想吃的土芋涼粉,熬好之後,亮晶晶的一大盆,就攤在廚房的案板上,細蔥花滄成的菹菜上漂著薄薄一層金黃色的菜籽油,散發著一股子淡淡的清香,轉眼之間,娘居然就給抓到官府去了。

驀然回頭,小念堂還挎著小書包,站在她身後,嚶嚶兒的哭著。

錦棠當然知道,這事兒絕不是一個人乾的。

她上輩子叫人謀害過多回,也知道誰徜若要害人,麵上笑嘻嘻,心裡百轉千回,在事發之前,肯定醞釀過多回,繞了很多道圈子。

“爹娘這兩天可曾吵過架?大房的人可是給你說過什麼?“錦棠問念堂。

其實昨兒夜裡,葛牙妹就叫羅根發抽了一扁擔。但是後來葛牙妹勸念堂息聲,不要告訴錦棠,念堂也就將此事瞞了下來。

爹死了已經夠叫他傷心的了,他怕錦棠衝動的性子,又要去隔壁,跟傷心欲絕的老太太吵,畢竟老太太待念堂可是實打實兒的好,每每過去,拉著他的手,問葛牙妹可又打了他,有沒有吃飯,晚上有沒有睡好,冷不冷熱不熱的。

相比之下,葛牙妹隻會拿燒火棍抽孩子的屁股。

整日棍子戳著孩子,不許他這樣不許他哪樣。

所以,迄今為止,葛牙妹和羅根旺吵過架的事情,念堂依舊猶豫著不敢告訴錦棠。

他隻道:“康山正來過,爹娘為了康山正,吵過一架。”

錦棠抓起一根燒火棍子,低頭看著弟弟,冷冷看了半天,忽而問道:“念堂,你是不是覺得隔壁奶奶一家人都特彆好,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