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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345 字 6個月前

但是沒有被子,連紗帳都未掛著。

另一側就隻有一張漆色斑駁的桌子,以及一條舊凳子而已。

總之, 這是間極簡樸的屋子。

錦棠上輩子也曾掉過放生池, 也曾在這屋子裡換過衣服, 還不止還過一次。

但她不曾吃過糕,因為她的舌蕾敏[gǎn],頭一口嘗下去, 便嘗出哪糕是用酒糟蒸出來的,因放了太多的紅糖,聞著格外的香,但這種攙了酒糟的熱糕,酒味極重,隻要吃上半塊,抵得上一斤陳釀,隻怕得醉死在這兒。

便陳杭誣賴她的那一次,也是在這間尼寺,這間寮房裡。分明反鎖的好好兒的寮房,她都不知道陳杭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忽而就衝到了她麵前。

他也不做彆的,隻是抓著往她嘴裡灌酒,似乎想要把她灌醉過去。

當然,錦棠最終還是掙紮著拉開門,逃了出去。

後來的事情暫且不表。

錦棠也知道今日陳杭肯定沒有隱在這寮房裡,但這寮房裡必定還藏著個男人,以偷窺女子為樂的男人,而哪個人,肯定就是跟陳杭,以及這沉賢法師沆瀣一氣,害婦人們的男人。

所以,她腰間一柄匕首,極慢,極仔細的觀察著這間屋子。

忽而,錦棠發現不對勁了。這屋子雖說後麵隻有牆,但似乎比一般的大殿要淺許多。

而後牆鑲著一處櫃子,門半掩著,當是從裡麵能看到外麵的。

因它不甚突出,伸在牆外的就隻有一尺見長,顯然藏不得人,所以錦棠從未注意過這大櫃子。

她將匕首藏在背後,假裝不經意的,緩步上前,另一手拎起一隻花瓶來,忽而一匕首挑開櫃子的門,隨即,一個人從裡麵鑽了出來。

錦棠一看是個人高馬大的男子,嚇的當時手中花瓶一鬆就砸了過去。

“錦棠,糖糖兒,不要怕,是我,是我。”這身材高大的男子艱難的從裡麵鑽了出來,鬆了鬆長腿,長舒了口氣。

居然是陳淮安。

“你在這櫃子裡作甚?”錦棠道。

陳淮安側了側身子,錦棠才發現,後麵居然還有個五花大綁,嘴裡塞著隻臭襪子的男人,兩眼睜圓,正在唔唔兒的叫著。

錦棠瞧這人有些麵熟,怔愣了半天,道:“這是……”

“孫福海的弟弟,孫福寧,咱們秦州府的主簿。”陳淮安道:“他躲在這櫃子裡,大約是想等你進來,欺負你的。”

“為何?”錦棠追問。

陳淮安抽了抽唇角,似乎格外難以開口,一雙眼眸中浮起紅血沫子,望著錦棠看了半晌,道:“大概是,陳杭為了能得到縣令一職,把你賣給了孫福寧,是以,才會讓你上竹山寺來。”

兒媳婦換官職,原來是這麼回事兒。

錦棠忽而就拍著大腿笑了,指上陳淮安的鼻尖:“我早就說過竹山寺是個娼寮,沒人肯信,沒人肯相信我,人人都笑我,說我是因為我娘死了而瘋了,野狗一樣亂咬人。

而你,你整日在外吃酒,家都不回,多少回我想找你說一說,你轉身就走,從不肯與我多說一句。”

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因為嘉雨的事情,不願意和她說話,要麼哄著她吃酒,除了床上哪點子事情,倆人之間幾乎沒有多說過一句話。

錦棠兩輩子的猜測,終於落到實處了。

狗屁的落水就會抱個好兒子,其實沉賢師太就是用落水騙著俗家女子們脫掉身上的衣服,然後再拿用酒糟蒸過的熱糕吃醉她們,供哪些嫖客們迷[jiān]而已。

很多女子被奸完了,醒來便覺得有些不對,終歸婦人們軟弱,不敢說出去。

回去懷上孩子,還真當是送子觀音送給自己的呢。豈知哪送子觀音,竟然些是嫖客們。

隻是錦棠沒想到躲在櫃子裡的居然會是孫福海的弟弟孫福寧。

這人在秦州府作主簿,算得上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居然也跟尼姑勾搭成奸,跑到這兒來偷看女子們換衣服。

若非她舌蕾敏[gǎn],也謹慎,沒有吃過這老尼姑的棗糕,隻怕上輩子還真得叫這孫福寧給迷[jiān]了去。

陳淮安本是個闊朗的二大爺性子,天塌下來也不皺眉頭的,兩輩子,唯有上輩子寫和離書的時候,他臉上才有此刻的陰寒凝重。

“糖糖,上輩子,我真是錯的太離譜了。”

她就是在竹山寺,在這間寮房裡遇見的陳杭,然後,他不知從何處衝出來,極力的就想給她灌酒,然後,她抓花了陳杭的臉,跑了。

不過,更可氣的是,第二日陳杭就死了。

而無論她說什麼,齊梅隻會冷笑一聲,說瘋了瘋了,老二媳婦是因為葛牙妹的死,受了刺激嘴裡胡噙了,這是想把整個渭河縣的男人都抹上汙泥好跟她一樣臟了。

確實那時候她有些子不對。叫陳淮安整日的灌酒,昏昏綽綽的,可見沒見過陳杭,她總是能分辯的吧。

她分明知道陳杭要害自己,可是沒有人證物證,就連凶手也死了,她百口莫辯。

全天下的眾口鑠金,人人都是好人,就唯獨她是個惡人。

羅根旺不認她,念堂也不親她,她在世間找不到依靠,就唯獨他這個丈夫可以說幾句話兒的,可他一句都不聽,分明在床上倆人歡歡喜喜,濃情恩義的,他也願意%e5%90%bb乾她的眼淚,哄著說上幾句溫暖的話兒,說他會殺了孫福海,殺了孫乾乾,殺了所有欺負她的人。

但隻要提及他的家人,他轉頭便走,一句都不多說。

錦棠為此而恨不得殺了他,為此而恨不能咒死齊梅,提著刀跟齊梅拚命的哪些過往,一樣樣浮上心頭來。

重活一回的意義在於什麼,就在於讓這男人知道,自己當初錯的有多離譜。

“如今知錯還能有什麼用?”她一笑,淡淡道:“你隻要與我和離就好,餘的我也不想多說。”

陳淮安那胡茬子蹭蹭往外長著,解著身上藍緞麵的棉襖兒,便遞給了錦棠。

錦棠的衣服,跳池子的時候全濕透了,這會子裹在身上,又是大冬日的,又冰又冷。她也怕自己要著了風寒,從身上使勁兒蛻下濕衣服來,就裹上了陳淮安那件帶著他體溫的藍棉襖兒。

想起叫陳杭壓著往嘴裡灌酒,她憤力爭脫,喊叫,跑出來時受的驚嚇,心口便不由的攥了起來。

上輩子也是如此,她隻要一回想起本來莊嚴端肅,老沉持重的公公忽而變成個獰笑著的惡鬼的樣子,整個%e8%83%b8口便仿如叫一隻有力的大手擰著,攥著,叫她喘不過氣來。

陳淮安緊緊實實的將錦棠裹好了,便把她抱坐到那張床上,再把炭盆子擺到她麵前,這才轉身出去了。

原本,像這種尼寺藏奸的事情,就該要報官,並打死尼姑,把這尼寺一把火給燒了的。

但是,為了錦棠的名譽故,陳淮安並未選擇告官。

孫福寧從秦州府專門跑回渭河縣,跑到個尼寺裡想要逼/奸婦人,當然是瞞著人的。而眼看過年,竹山寺冷冷清清,也無甚香客,真正關上大門,也不過三五個尼姑而已。

陳淮安上輩子本就是給首輔做過爪牙的,多少年主管刑訊,最擅長的,就是撬開人的嘴巴。

錦棠坐在屋子裡烤著衣服,聽著外麵靜悄悄兒的,遂裹緊衣服轉到窗戶邊兒,便見陳淮安雙手抱臂,日光下略俯著背,就站在放生池邊上。

冷刮刮的陽光灑在他臉上,這男人瞧起來高大,陰沉,硬麵靴底踏在池岸上,發出誇誇的聲響,聽著便叫人心底有些發毛。

而他兩輩子的忠臣,哼哈二將騾駒和齊高高兩個一左一右,就在池塘邊上守著。顯然這一回上竹山寺,他是有備而來的。

而哪胖乎乎的老尼姑沉賢師太和幾個小尼姑,臘月寒冬的,則被陳淮安浸在水中。

沉賢師太當是站在水中,麵朝著陳淮安,卻沒說話,隻是鬢角的青筋不停的動著。◎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看了許久錦棠才明白過來,沉賢師太是在吃放生池裡的橋樁,一根根木頭橋樁,她一口啃上,就像在吃肉一樣,嚼的極為用力,嚼完,一伸脖子,艱難的往下吞咽著。

陳淮安欺負人的本領,算是到家的。

那麼一根木頭樁子吃下去,這沉賢師太便不死,隻怕也得廢掉半條命去。

也不知吃了多久,忽而嗷的一聲,與其她幾個尼姑又是哭又是喊的,不停的叫著感謝二爺,多謝二爺。

離的太遠,錦棠並未聽到陳淮安說什麼,但顯然,他最後把沉賢師太給放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記得嗎,第五章 孫福海對錦棠說,你家陳公馬上就要升任代理知縣了。

所以,2333,細思極恐吧。

第34章 白紙黑字

受了這麼一回驚嚇, 等烤乾了衣服下山時,錦棠已經腳軟的連路都無法走了。但她執意不肯叫他背, 陳淮安也就隻好跟在錦棠身後, 默默兒的走著。

他上輩子確實一直在回避。

因為陳嘉雨的死, 陳杭的死,他自發的以為自己隻要回避就好,回避,不提及嘉雨的那本手記,也回避跟陳家有關的所有事情。

他其實壓根不在乎這些事兒,也不會去多想,他愛的是她,在洞房夜脫光了衣服, 手捂著兩隻白兔子,俏兮兮說,人都說我是個白虎, 你要不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的哪個羅錦棠。

是腳踢在他鼻子上, 口水啐在他臉上,揉著他的濃眉,捏著他的肌肉, 像玩隻小狗一樣玩著他, 玩一玩%e8%88%94一%e8%88%94, 熱鬨嬉笑,暖暖乎乎的羅錦棠。

在遇到她之前,他從未想過成親。在成親之後, 他再未想過彆的女人。

他隻是竭力的想回到初婚時倆人歡歡笑笑,打打鬨鬨,她生氣了他就想儘千方百計哄她歡顏,看她歡喜的又找著找著非得惹她生點子小氣。

隻不過他從未想過,他所看到的親人,家人,和錦棠看到的是不一樣的。

夕陽照灑,枯枝敗葉映著殘雪的山路上,融了的冰麵極滑,她走的極為小心。自打頭一回流產之後瘦下去的腰身,至今也沒有回到初婚時的樣子。

陳淮安想去扶一把,可又不敢。

相比於初初重生時,他還有底氣想跟她重續前緣,此時才發現自己上輩子錯的太深太離譜。曾經的事讓她那般痛苦過,而他身為她的丈夫,渾然未覺,甚至於連家都不曾回過幾日,獨留她一人在家痛苦,鑽牛角尖兒,他又有什麼資格與她再續前緣?

忽而錦棠腳下一滑,哎喲了一聲,順著石階,整個人險些就溜出去。

陳淮安緊走兩步,不由分說把她撈了起來,比之成親那日從花轎裡抱出來時還頗有些份量肉感的樣子,她如今輕的就像一片鵝毛一樣。

錦棠此時早已用光了所有的力氣,掙紮了幾掙紮,捶著陳淮安的%e8%83%b8口,於寒冬冷寂的山穀中放聲哭了起來,似乎要將兩輩子的委屈,一總兒哭出來一般。

回到陳家,齊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