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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堂香事 浣若君 4270 字 6個月前

整個秦州城味兒最醇正,口感最好的酒,你不吃是你的損失,與我羅家何乾。”

齊高高本就是個半調子的油頭賴皮,說白了,就是錦棠銅板砸到他臉上,他也高興,攔過自己哪無賴朋友,勾肩搭背的走了。

葛牙妹出了趟門,回來的時候正好遇上齊高高和那個無賴從酒肆裡出去,無賴嘴裡罵罵咧咧的。

她凍的像隻寒號鳥一樣縮著兩隻手從外麵走了進來,到底有了年紀,不比錦棠年青鮮豔底子好,從外麵進來時,兩頰的脂粉凍浮在皮膚上,一團濃一團重的,清鼻涕不住的流著。

她悄聲勸錦棠:“好歹都是酒客,是咱們的衣食父母,他們也不敢真的怎樣,再有這樣的,你裝個看不見就完了,為何要拿錢往人臉上砸呢,做生意,沒有這樣砸自己場子的。”

錦棠兩手捂上葛牙妹凍成冰棍兒的兩隻手,輕輕替她揉搓著:“娘,你怎麼就不明白了,咱賣的是酒,酒是入口的東西。生身為人,千屈萬屈,沒人肯屈自己的嘴,隻要價格相差不多,絕對是挑味道最好的吃。所以,隻要咱們的酒好,就不愁沒人吃。

那些登徒子們,往後來一個咱們就斥一個。隻要咱用心做好酒,生意隻會越來越好,不會因為趕走了他們就沒錢賺的。但身子,咱必須得正起來。”

開酒肆,做的就是酒徒生意,他們天生喜歡和酒肆的女子們說兩句葷話,打情罵俏兩句,你若為了生意而應付兩句,大多數人都是得寸進尺,沒完沒了。

葛牙妹就是怕要失了酒客,整日由著這些登徒子們說葷話兒,間或摸一把手,揉一把腰,雖說她也罵著,防著,到底有防不住的時候會叫人揩一把油,漸漸兒名聲就汙了。

直至她死後,渭河縣幾乎所有的男人都宣稱自己和她睡過,每一段情事都渲染的沸沸揚揚。下至十八,上到八十,都以宣稱睡過她為榮。

錦棠望著自己這嬌%e5%aa%9a%e5%aa%9a的娘,心說眼看就要到上輩子她死的時候了,這輩子,無論如何我都得把娘的命給留下來。

葛牙妹早晨起鍋裡煮著半腔小羔羊,已經煮熟了,蘿卜全凍成了透明的凝醬,湯鮮肉爛的,一股子撲鼻的香氣。

傍晚關上一樓的門,全家擠在二樓上,一人一碗,便準備要就著死麵餅子喝羊湯。

錦棠先吹著氣兒抿了一口,濃鬱鬱的油奶香氣竄喉而入,笑滋滋的把碗端給了羅根旺:“爹,快喝。”

羅根旺半靠著枕頭,搖頭歎氣,就是不肯喝。

葛牙妹知道羅根旺的心思呢,氣呼呼道:“念堂,盛一碗到隔壁,給你奶送去。”

念堂跟羅根旺一樣的孝子,立刻就下去盛羊肉了,羅根旺這才眉開眼笑,端起羊湯喝了起來。

大房近來除了蹭吃蹭喝,基本處於裝死之中,為甚,就是因為這酒肆如今歸屬不明,怕分擔債務,所以不敢冒頭。既這麼著,平日舍點小利,換得酒肆裡的平靜,倒還是可取的。

所以,錦棠並不說什麼,就讓念堂把羊湯給端走了。

*

葛牙妹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道:“棠啊,隻怕你在陳家的日子要難過了,可是怎麼辦呢,娘這酒肆,是你和念堂兩個的基業,娘絕不會把它賣給任何人。”

錦棠心頭一動:“娘,你今兒是去找誰了?”

葛牙妹道:“你婆婆齊梅的老爹,齊家商棧的老東家齊東。他聽說咱家有難,特地叫我去的。他說,隻要肯把酒窖盤給他,那五千兩的印子錢他替咱們還,另外還給娘五百兩銀子的安家費,夠娘和你爹置田置地,過後半生。

但是娘沒答應,這樣怕是要惹到你婆婆,她在陳家要給你甩臉子,但是娘想著,娘是你的靠山,這酒肆也是你的靠山,有這酒肆,你便萬一和離,有個退步處,沒這酒肆,你就什麼都沒有了。任憑千萬,酒肆不能賣,你說是不是?”

一聽到齊家,錦棠眼皮跳了兩跳,她想起來了,上輩子這酒肆易主之後,掛的確實是麵姓齊的旗號,但因為娘死在這酒肆的門前,錦棠替她縫腸肚時受了刺激,一到酒肆門外就會心慌氣短暈過去,究竟不曾問過是誰最後接手了酒肆。

齊東是齊梅的老爹,如今年事已高,養的兒子又不成器,齊家的生意,其實是由齊梅一手執掌的。

這麼說,這酒肆最後竟是到了她婆婆,齊梅的手裡?

作者有話要說:  陳淮安:我找到幫錦棠還錢的方法啦……

錦棠謎之微笑:說的就好像,我自己還不上錢一樣

第14章 三戲牡丹

酒肆這東西,說成是產業,自然就全憑經營,經營的不好,就隻能掙個糊口錢。經營的好了,日進鬥金也有可能。

上輩子錦棠遍吃各家之酒,在京城做生意時,隔壁就是一間酒肆,其酒名為匠風,據說是赤水河畔幾百年的老酒家,味道是真真的好,京城的達官貴人們,皆以吃他家的酒為榮。

相處的好了,問及東家一年能有多少進帳,那東家不語,笑眯眯伸了兩根手指頭出來。

錦棠以為是兩千兩銀子。那是她概念中酒肆一年能賺的頂天了,豈知東家笑了笑,說了個二十萬。

不過一間酒肆,一年二十萬兩雪花銀,錦棠當時驚的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既連齊梅都盯著,可見這酒肆,徜若經營的好了,是真能賺錢的。

*

紛紛洋洋的大雪和著如鬼嘯狼嚎般的西北風,刮的人連眼睛都睜不開。

孫福海家敞亮的大宅子裡,因人丁稀少,也不植樹,越發顯得空曠古寂。

這風天雪夜的,按理來說人們都該上熱炕上,或者圍著爐子熱熱和和兒暖著,喝口熱湯熱茶的。但孫福海家四處的門都大敞著,屋子裡比外麵還冷。

而孫福海的娘子劉氏凍的像隻寒號鳥一樣,就坐在帳房裡,清鼻涕一團又一團的,正在和錢莊、藥房的賬房先生們算賬,盤一日的收入。

冬天正好病的人多,孫家經營的又是藥鋪,人窮偏愛多得病,當了衣服換藥吃,進出皆在他家,所以孫家一到冬天,真真兒的財源滾滾。

如此冷的天氣,便白花花的金銀也抵不上一碗熱湯,更何況劉氏還發著燒,嘴皮子都燒麻了,直哆嗦著,好容易把那銀錁子,銀角子,銅錢和銀票一樣樣歸類,上下眼皮耷拉著,險些就要暈過去。

“這是啥?這是啥?”孫老太太柱著拐杖進了賬房,從地上撿起枚銅板兒來拍在桌子上,道:“你個下不出蛋來的騷貨,浪貨,賤貨,成日就隻知道對著那些帳房先生們發騷,就不知道在自己男人身上用點兒功夫,叫你算個帳,你也能把銅板丟嘍。”

“娘,我何曾……您這話也太難聽了。”劉氏燒的迷迷糊糊,艱難的從脖子上解下鑰匙來,打開抽屜,認認真真把一枚銅板放了進去。

她臉燒的緋紅,頭都抬不起來的樣子,還掙紮著想站起來。

“不會生肉娃娃也就罷了,連家裡的金娃娃銀娃娃也管不好,要這帳房裡再失上一文錢,老娘代福海休了你,再娶一房媳婦來,難道就娶不來個會下蛋的?”

劉氏最怕老太太戳自己這個短,求著饒道:“娘,我整日藥湯不停的吃著,您不要逼我好不好?”

孫老太太氣的直哼哼,待劉氏從帳房裡出來,親手鎖上帳房的門,拐杖指著她的鼻子道:“還不去給帳房先生們備明兒的早飯去,這還大天亮的,我不信你就要躲著去睡覺?”

說是錢莊的東家娘子,可劉氏因為沒生出孩子來,在這家裡連個長工婆子都不如,怕要在大雪裡摔倒,她也替自己找了條棍子,踏著大雪就出了這大院子,準備到外麵的倒座房裡,給帳房先生們蒸饃去。

出大門的時候她走不穩,跌了一腳,眼看摔到地上,卻有隻大手將她扶了起來。

天黑,又是風又是雪的,劉氏瞧這人高高大大,肩寬背挺的,不像自家的人,欲要多問一句來著。

那人轉身,卻是往孫家的後院而去。

劉氏越發的猶疑了,跌跌撞撞跟到後院,想瞧瞧這人好端端兒的,往自家後院走啥。┅思┅兔┅在┅線┅閱┅讀┅

須知,要真是個賊,這家裡少了一根針一根線,她少不了又得挨孫福海和老太太罵的。

可也不過前後腳兒的功夫,雪地上沒有人的足跡,四處也沒有人的影子,方才扶她的那個人,竟然於這雪地上,連個印子都沒留,就憑空失蹤了。

*

酒肆樓上,炭盆子往外散發著熱氣兒,窗子全叫厚簾子遮了個密不透風,外麵北風呼呼,屋子裡卻暖的不能再暖。

錦棠吹著羊湯的熱氣,一口口喂給羅根旺吃。

正吃著,羅根旺忽而哎喲一聲,試著翻了翻身子,居然能動了。

葛牙妹不期羅根旺癱了兩年,下半身還有能動的一天,喜的一碗羊肉差點砸在地上:“棠,不得說咱們的誠心感動天地,瞧瞧,你爹能動了。”

錦棠記得上輩子,羅根旺也是在這會子會動的。但那時候他認認真真服用靈芝,孫福海還每天替他紮針,所以,在羅根旺能動之後,葛牙妹才會忍著被奸汙過的屈辱,繼續請孫福海來為羅根旺紮針。

但這輩子自打上一回把孫福海打出去之後,羅根旺這都半個月不曾上過針了,到了日子他依舊可以翻身,可見孫福海的醫術是一半,羅根旺自己的努力才是最重要的。

她陪著葛牙妹歡喜了許久,收拾了碗筷,便準備下樓洗碗了。

“就為了不叫康維楨一家恥笑咱,我也立誌得站起來。”羅根旺聲兒低低,咬牙切齒的說道。

錦棠旋即停住。

康維楨,渭河縣唯一的書院,竹山書院的山正,也是渭河縣的首富,人常說才財不可兼得,康維楨偏偏就是才華橫溢,還有財氣加身的哪麼個人。

好端端兒的,羅根旺怎的提起他來?

“這般好吃的羊肉就堵不上你的嘴?”是葛牙妹罵了一聲,倆口子便不說話了。

*

遮鍋的時候,錦棠本打算把半鍋羊肉都收起來的,想了想,還是另舀了一大碗出來,放到了灶台後麵的小鍋子裡。

陳淮安這些日子早出晚歸,夜裡賴皮著就要一床擠,趕都趕不走。

不過,確實他也老實,夜裡手不伸腿不碰,隻占半點被角邊子,就那麼生生兒的捱著凍,一夜往天亮挺。

連著凍了幾夜,就在錦棠以為今夜陳淮安不會再回來,準備把門都給下嚴實了睡覺的時候,便見陳淮安還是那件磚青麵的棉直裰,滿臉胡茬兩肩寒霜的走了進來。

錦棠見他兩目直呆呆的,將羊肉遞了過去,實言道:“陳淮安,吃了這碗羊肉回你家去吧,咱們是早和離過的,你厭我我也厭你,又何苦每夜強擠在一處?”

陳淮安深深呷了口羊湯,深深歎了口氣:“老丈母娘這羊湯燉的實在是,天下第一的鮮。”

錦棠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