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頁(1 / 1)

肉打個牙祭。

當然,嘴上不是這麼說的,而是推到了向剛一行人不日後就要啟程回省城,挎著籃子來送行。

無論內心是不是也這般感激,麵上的確念著向剛的好——這次的雙搶,多虧他,以及他帶來的兩個“壯勞力”,讓糧棉提前入倉,毫毛未損地避過了最近那場夾帶著冰雹子的大雷雨。

今年的產量明顯沒有去年好,但和收音機裡說的南方一帶的洪澇災害比起來,社員們心裡又平衡不少。

至少交足公糧後,照各人所掙的工分,還能分到幾擔糧。不像受災嚴重的地區,連年初就計劃好的公糧都交不足,更彆說一年的口糧了。

這麼一來,大家又高興了。

人就是這樣,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適當地放低要求,才能過得快樂。

一高興,就難免想弄點平時吃不到的打打牙祭,這不成群結隊地來向家了。

盈芳趁著這機會,和馮美芹幾個交情還不錯的姑娘、嫂子好好聚了聚。

“盈芳你隨軍後,是不是也有補貼領了?”跟著馮美芹一道來的小姑娘羨慕不已地問。

“去去去!你問這個乾什麼!問這麼詳細,莫不是你也想嫁給解放軍當軍嫂?”

馮美芹撇撇嘴,拉過盈芳小聲解釋:

“就是她替了你的護士位置,人還不錯,就是愛占便宜。”完了歎口氣,“我早就想來看你了,可不是要看店,就是要下地,好不容易有工夫歇了吧,我娘又丟給我一遝紅布,讓我自己縫結婚那天穿的衣裳……對了,我臘月初二辦酒,你會來喝喜酒的吧?”

看到盈芳的肚子,馮美芹抽了抽嘴:“算了,那會兒你都快生了,身子重,肯定不方便。我聽嬸兒說,你今年過年有可能都不回來?”

“嗯,人不回來,禮肯定送到。”盈芳和馮美芹手拉手說悄悄話。

沒嫁人的姑娘臉皮薄,馮美芹嬌羞地跺腳:“我才不是催你送禮!”

“是是是,是我趕著想送禮。”盈芳打趣了兩句,不再逗她了,“說真的,你有什麼特彆想買、而這邊的供銷社又缺貨的,我可以幫你去省城百貨大樓瞅瞅。你列個單子,回頭幫你買了,找不到人捎,就給你寄過來。要是能趕在這兩天定主意的話,我還能幫你去海城百貨大樓看看,那裡的貨色肯定更齊全。”

馮美芹眸光一亮,接著又覺得這樣太麻煩盈芳了,搖頭道:“你還大著肚子呢,還是算了,反正我娘說,嫁妝少點兒,捏著錢嫁過去也一樣。”

“那怎麼一樣。”盈芳替她順了順頰邊的劉海,“反正隨你,我橫豎要去海城,你有什麼要帶的,隻管和我說。彆的我也幫不上。”

“那好,等下回家和我娘商量商量,你明兒早上走是吧?我去碼頭送你。”

兩人正聊著,馮軍達擦著汗擠到了她們中間:“我說老同學,可算是看到你了,想見上你一麵可真不容易!”

誇張的說辭,把盈芳逗笑了。

“你不當紅小兵了?暑假不出去居然閒賦在家?”

“不當了不當了!而且我可沒閒賦在家,我幫我老爹插秧呢。不信你問美芹,我插秧的速度快趕上咱們大隊的三八紅旗手了?”

“你就吹吧!”馮美芹哈哈大笑,對盈芳說,“你彆儘聽他胡扯,他一塌刮子才插半天秧,因為速度太慢,被後麵的三八紅旗手催了,不得不換去棉花地。什麼快趕上三八紅旗手,那是因為你擋著人家路了,你一走,人家的速度立馬提升了兩倍。你還好意思說!”

馮軍達豎著食指“噓噓”地示意堂妹給他點麵子。可大家就算嘴上不說,卻心知肚明得很——社長家的小公子,委實不是種田的料。

“我不跟你說了,我找盈芳說點事。”馮軍達神神秘秘地從褲兜裡拿出一小撮布料,遞給盈芳,“看!這是我新發明的花色,漂亮不?知道怎麼染的嗎?兩種不同根係的染色草分開煮,煮出來的水顏色居然是不同的——一個深藍,一個暗紫,我想看看它們要是混在一起會變成什麼色,結果發現竟然不相融,拿布在混合液裡浸了浸,就成這樣的雙色花紋了……”

盈芳看著手裡很像紮染的雙色布料,一陣驚喜:“真是用那些不起眼的野草染出來的?”

簡直和店裡賣的不規則花布沒兩樣啊。這還是用的最粗糙的哢嘰布,倘若用細棉布染的話,想必更細膩、清爽。

“我的哥,這都被你發明出來了?厲害厲害!”馮美芹一個勁地誇起堂哥,“趕明給我染幾尺暗紫色的哢嘰布唄,天冷了穿棉襖外頭當罩衣,漂亮又耐臟。”

“沒問題。老同學你想染什麼顏色?雙花紋的咋樣?”馮軍達嘚瑟地抖著腿,還想繼續嘮幾句,抬頭掃到向剛於暗中射來的一記含著隱隱殺氣的眼神,借口還有事要忙,哧溜一下鑽出人群、撒丫子跑了。

馮美芹指著他背影笑罵了幾句,正要和盈芳說點彆的,猛見一道白影朝她倆撲來,下意識地張開雙臂攔住對方:“你誰啊?不知道盈芳懷著身子禁不起撞啊。”

待看清來人,馮美芹瞪大眼:“舒彩雲?怎麼是你?你來乾嘛?你不是被關在牛棚嗎?誰把你放出來的?”

盈芳也很吃驚,打從舒彩雲離家出走至今,這還是頭一次見她。印象裡把自己拾掇的還算乾淨的舒彩雲,如今竟邋遢地辨不清模樣。

第452章 真該關!

“芳芳姐,救俺!求求你救救俺!”

舒彩雲癟著嘴,帶著哭腔朝盈芳跪了下來。

“阿奶說,隻有你能救俺,嗚嗚嗚……俺當時不是故意瞞下你的消息不說的,實在是太害怕,怕人以為那金鎖是俺偷的……”

因是在曬穀場,這一幕落在眾人眼裡,集體嘩然。

舒家小孫囡朝大孫囡下跪,這唱的是哪一出?

還有還有,什麼瞞著消息不說?什麼金鎖被偷?到底咋回事?

大夥兒高豎耳朵,仔細聽這邊的動靜。

“有什麼起來再說,跪著像什麼樣。”盈芳無奈地扯了她一把,可舒彩雲死活不起來,大有一副盈芳不原諒、不出手救她,就不起來的架勢。

一方麵是覺得跪著說話能博人同情;另一方麵,她是趁著拉牛糞的機會,偷溜過來的,聽說堂姐一家明兒一早就要回省城了,今兒要不求得她心軟、放過自己,猴年馬月才能結束悲催的牛棚生活啊。

她實在是受不了了!

想她爹被關牛棚反省的時候,她奶還三不五時送些菜和乾糧過去,輪到她就沒這麼好命了。

她奶因為她逃婚又偷走家裡錢和票的事,恨她都來不及,怎麼可能給她送吃的。她爹倒是給她送過一次,事後被她奶發現,家裡的吃食被藏的更隱蔽了,時日一長也不管她了,大抵覺得她一個丫頭片子,不值得家裡費心思記掛吧。

所以,她隻能自救。

想到這裡,舒彩雲乾脆抱住盈芳的小腿,嚶嚶嚶地哭了起來,邊哭邊哀求。不管盈芳和馮美芹怎麼勸,就是死犟著不肯起來。

盈芳腦仁脹疼,這算個什麼事啊。

正和鄧嬸子、向二嬸等婦人話彆的薑心柔見狀,急忙跑回閨女身邊,用力拽開舒彩雲:“你這孩子怎麼回事?我閨女大著肚子你沒瞧見啊?”

“你就是芳芳姐的親娘吧?”舒彩雲抹著眼淚哀戚戚地說,“嬸子,俺不是故意的,俺知道錯了,求求你們放過俺,俺不要關牛棚,那裡太臟太臭,分派的活又累……俺受不了,實在受不了了……你們好心有好報,放了俺吧。等俺將來出人頭地,一定會報答你們的……”

這下,看客有幾分明白了,敢情舒彩雲被關牛棚,還和盈芳有牽扯。

蕭延武板著臉走過來:“什麼亂七八糟的!彆把臟水潑我閨女頭上,你為什麼被關牛棚自己心裡不清楚嗎?不清楚就去問問關你的人!少學那些個潑婦、八婆胡亂撒潑!”

聞訊而來的書記頭疼地直捏額角,特麼又生事了!且又是老舒家的人!這一家到底和雁棲公社有什麼愁?儘扯後腿!

“阿波,你們幾個把她送回去。好端端的怎麼跑這來了?”書記皺眉吩咐。公社對關牛棚的的對象沒有采取強行霸道的關押決策,但也沒自由到能到處蹦躂吧?①思①兔①網①

“牛場那邊正拉糞堆肥,她趁大夥兒在忙,丟下板車跑了,我們幾個追也追不回。”幾個知道內情的婦人,氣喘籲籲地跑來告狀。

“不要!俺不要再去牛棚!奶!奶!俺答應嫁人,嫁誰都行,俺不要關牛棚了,嗚嗚嗚……”

轉頭看到人群外的舒老太,舒彩雲撲上去嚎。

舒老太沉著臉,語氣說不出的冷漠:“嫁什麼嫁啊,好好的婚事被你逃了,還虧了俺幾擔穀子,啥時候把欠俺的錢和穀子還上,再來求俺吧。哼!”

說完,用力掙開小孫囡的糾纏,頭也不回地走了。

“俺爹呢?俺爹在哪裡?俺要找他……”

舒彩雲見老太太不管她,心涼了半截,轉而尋起舒建強。

有社員告訴她:“你爹被派去大寨工了,還沒回來。”

舒彩雲徹底沒了主意,失魂落魄地任書記派人將她拖回牛棚。

沒走幾步,猛地回頭,像打了雞血似地跳起來指著盈芳的鼻子咒罵:

“舒盈芳!你怎麼這麼冷血啊!要不是俺大伯心腸好,收養了你,你早死了!你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受了老舒家的恩惠,到頭來卻這麼對老舒家的骨血!你沒心沒肺!你不得好死!俺咒你一輩子生不出兒子,生出了也沒**……啊啊啊!哪個畜生揪俺頭發!疼死俺了……”

現場忽然一片安靜。

正在山上玩得樂不思蜀的金毛,被老金爺倆吼了一通,知道再不回來又要被拋下了,隻得揮彆新結實的小夥伴,一蹦一跳地下山來了。

剛到就看舒彩雲撒潑的這一幕,老金拿尾巴甩甩它,示意它上。小金牙有樣學樣,拿爪子碰碰它,示意它上。

它也覺得應該上。

於是很給力地上前給了舒彩雲一爪子。正好舒彩雲轉過頭去,沒撓中臉,不過爪子從出生就沒修過,鋒利的很,隨便一撓就帶下很多頭發。難怪疼得舒彩雲嗷嗷叫。

偏金毛撓完後發現爪子縫裡殘留了一些毛桃的皮渣,很認真地摳出來後,往嘴裡一丟,一蹦一跳地來到盈芳跟前“求表揚”。

盈芳無語地直抽嘴。

大夥兒倒看得津津有味。

舒彩雲嚎了半天,見沒人理她,一個個地儘圍觀猴子去了,扯著書記衣襟,嚷嚷著要他做主。臉沒撓傷,但頭發被揪了不少啊,一捋一大把。

大夥兒一開始對她還抱有一絲同情,這會兒是徹底沒想法了。反而被金毛的舉動,逗得憋不住想笑。

十來歲的小姑娘,罵起人這麼惡毒的,估摸著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尤其是那些接連兩三胎都是閨女、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