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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當然也跟著去,一路盤算著需要用到的草藥或針劑。同時又派二狗子去家裡找師傅,讓他老人家也去衛生院。

今兒拉網,大部分人都跑來河邊看熱鬨,少數不愛熱鬨的,則都回家避風去了。冬月底的風,吹到臉上已有刺骨的感覺了。

二狗子箭一般地衝到張家通知完老大夫,又去了生產隊養豬的地方。

“大勇叔!大勇叔!你媳婦……”

“什麼我媳婦,那是你嬸子!沒大沒小。”劉大勇舉著掃豬糞的笤帚,朝二狗子揮了揮。

二狗子捏著鼻子嫌臭地說:“唉喲!都啥時候了還注意這些細節……我說大勇叔,我嬸子出事了……”

“啥?”劉大勇當他開玩笑呢,想說這種玩笑開不得,見二狗子一臉嚴肅的表情,心裡一記咯噔,顫著嗓音問,“出啥事了?她不是去河邊看拉網了嗎?難不成掉河裡去了?”說著就要關豬圈去看看。

“那倒沒有,但好像小產了……哎!大勇叔——你跑錯方向了,嬸子被送去衛生院了……”

劉大勇握著笤帚從豬圈一路朝著衛生院飛奔。

此時此刻,衛生院。

清苓迅速理出一張簡易病床,讓向九等人將毛阿鳳小心翼翼地從門板轉移到病床上。她則給毛阿鳳倒了杯熱水,喂她一小口一小口喝著。

鄧嬸子從隔壁公社提來一個熱水壺,調好一盆溫熱的清水,準備給毛阿鳳清洗下`身。

簾子一拉,把圍在門口的一撥人攆出去:“去去去,這兒不是看戲的地方,要看熱鬨去河邊。”

清苓朝向九為首的幾個年輕漢子點頭致意:“謝謝阿九叔,謝謝各位大哥!接下來沒啥事了,你們回去吧,興許還能趕上拉網。”

向九撓撓頭,有點不樂意地道:“盈芳啊,算起來,我還比剛子小一歲呢,你每次都喊我叔,感覺把我喊老了。”

“你得了吧。”向九的一個同伴笑話他,“你的輩分擱那兒,喊你哥,你讓二叔他們咋想?”

“哈哈哈……”

年輕漢子們哄笑著散了。

張有康拄著拐杖來了。坐在診桌前,聽清苓說了前因後果,又聽鄧嬸子隱晦地說了毛阿鳳的下`身情況,點點頭,問病床上的人,“大勇媳婦,你這胎還打不打算要了?”

“要!當然要了!”毛阿鳳帶著哭腔,隔著簾子高聲喊,“老天爺賜給咱劉家的寶貝,不要的話豈不是罪過大了?!”

“行行行,你彆用勁,既然要,我給你開保胎針。但打了針不代表就一定能保住胎,主要還得看你自個的身體能不能扛過這道坎。”

老張大夫給毛阿鳳打的保胎針叫安宮黃體酮。是藥三分毒,何況是這麼霸道的藥。用之前勢必得征求當事人意見。

清苓照師傅的吩咐,從藥品櫃裡找到這個藥,仔細驗看後,確定沒錯,掀簾子進去給毛阿鳳注射了一針。

老大夫在外頭叮嚀:“儘管沒落胎,但還是得小心,這幾天需臥床休息,家也彆回了,在這兒湊合住幾天,等坐胎穩了,再做進一步打算。”

“嗯嗯嗯!”毛阿鳳流著淚不停點頭。知道肚子裡的孩子還在,並沒有因為她的大意而流失,既後怕又感激,另外還有對清苓的愧疚,因而等紮完針,拽著清苓的手“哇”地放聲大哭。

劉大勇還沒進門,先聽到他家媳婦粗獷豪放的哭聲,瞬間紅了雙眼。手裡的笤帚,吧嗒一下落到了地上。

“殺豬勇?你咋擱這兒站著咧?還不快進去寬慰寬慰你媳婦,好不容易保住了胎,可禁不起這麼哭。”鄧梅端著個麵盆出來倒臟水,看到劉大勇,出聲喊道。

劉大勇懵了:“保、保住了?”

第186章 糟青魚

“咋地?你以為沒了啊?”鄧梅忍不住笑道,“你們倆口子的反應真奇特,一個得知保住了胎嚎啕大哭,一個到現在還沒搞靈清狀況。真是……得!還是我去寬慰吧,你回家給你媳婦帶身乾淨衣服來,再卷個被鋪過來。老張說了,她坐胎不穩,這幾天都不能動,起碼得三天不能下床,衛生院有床位,這兩天就在這湊合著過吧,等穩定了再回家……”

“哎!”劉大勇喜極而泣,抹了把淚,興衝衝地回家抱被子去了。

屋裡的毛阿鳳,聽鄧嬸子進來轉述了劉大勇的反應,破涕為笑,拽著清苓的手總算鬆開了。

清苓舒了口氣,活動了一下被拽麻了的手腕。

張有康拿出藥油,讓她抹在手腕上,了然地笑問:“嚇到了吧?”

清苓想了想,說:“一開始是有點嚇到,後來緊張居上,到不覺得害怕了。對了師傅,安宮黃體酮真的能保住胎嗎?”

“能。但這東西說實話不敢多用,用多了難免有副作用。所以一會兒我再開個藥,你拿去煎,一日一次讓大勇媳婦服下。中西藥雙管齊下,希望能幫助她坐穩這一胎。”

清苓點點頭。

等鬆懈下來,猛然想起自家的水桶、麵盆還在岸邊排隊。本來說拉網上來當即分的,這下不曉得什麼情況了。

“就知道你這丫頭會著急。”書記雙手合力提著一個大水桶進來,笑嗬嗬地說,“看!我給你帶啥來了?”

“好大的魚!”清苓驚喜地低呼。

“是青魚。”書記解釋道,“這是最大的一條,十一斤六兩。大夥兒一致決定分給你們師徒倆,不剖開了。你們拿去可以整條曬成青魚乾。”

要知道,雁棲公社年年這個時候起河底,即便不少蝦米小魚會被放回去——免得捕絕了,但能長到十斤出頭的魚,真是少之又少。

“向二他們領著人還在網,具體怎麼分得看最後情況,不過預計比去年子多。這條魚你們先拿家去,分多了不讓你們退,分少了再補上。”書記笑眯眯地說。

清苓高興地接到手上:“哎呀!好沉啊!”差點把水桶打翻了。

“哈哈哈……”

說笑了一陣,書記又回岸邊鎮場去了,免得誰家貪小便宜鬨出點幺蛾子。

清苓等劉大勇抱著被鋪、帶著毛阿鳳的換洗衣裳來了之後,和鄧嬸子一起,幫忙給毛阿鳳換了乾淨的衣裳,又叮囑了幾句。譬如晚上彆受涼、彆碰冷水,喝的水必須得溫熱。吃食上倒沒什麼限製,農家飯桌上,基本就一些個自家菜園子裡摘的新鮮菜蔬水煮或是稍微擱點菜油熗炒的,這天氣一般也不會吃冷食。

交代妥當,清苓提上水桶先回師傅家去。這麼大一條青魚,夠娘倆個收拾的。

要說青魚,數冬季的最為肥嫩,而且天冷適合糟製。

張奶奶端出糟魚的老鹵,去年河塘起底時分到了不少魚,短時間吃不完,調了糟魚用的。初夏前後吃完了魚,這些老鹵濾掉雜質、煮開後晾涼,再倒進乾淨的瓦罐,用黃泥封緊壇口。今年拿出來,照樣是一壇醇香撲鼻、不需要重新調製的鹵水。

出來見清苓提著菜刀正要刮魚鱗,忙製止:“小芳,不用去鱗的,我來我來!”

張奶奶老當益壯,接過菜刀,從青魚尾部開始沿著脊背一直割到頭部,然後一刀劈開頭顱,將整條魚剖成魚腹相連的兩邊。接著挑乾淨內臟和鰓、斬掉牙齒,再刮淨魚肚子裡黏連的一層黑膜,最後用乾布把魚身兩麵都揩乾淨。

“醃之前不能用生水洗的,揩乾淨了就好。”張奶奶邊處理邊教清苓,“你去灶間把竹簽拿來,一會兒在肉厚的部位紮幾個孔。我去調鹽巴。”

清苓依言拿來竹簽。這些竹簽還是向剛削的,曬菜乾、魚乾時串成一串串,方便晾曬,免得亂糟糟的。曬完拔出來,洗乾淨還能反複使用。⊥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清苓在魚背等肉厚的部位一一紮上孔,張奶奶也調好鹽和硝配比的醃鹽了,將鹽擦遍魚的全身,尤其是脊骨處,得多擦幾遍,否則不容易入味。紮孔的地方也要塞入鹽巴,以防黴變。

代銷點開起來的好處是——鹽巴不夠了,隨時就能出門買。清苓見鹽罐子見底,揣上小荷包跑了趟代銷點,順便還跟無聊地守著櫃台的馮美芹哈拉了幾句,又小跑著回到師傅家。

張奶奶已經把整條魚擦了五六遍鹽巴了,兩人齊心協力地將魚裝進刷洗乾淨、倒扣晾乾的缸內,魚鱗朝下、壓上醃菜石。

清苓掰著手指細細一算:醃要七天,完了洗乾淨太陽底下曬十天,再挪到陰涼通風處晾三十天,果然是要等過年才能吃上。

“哪止啊。”張奶奶笑著說,“陰乾了想吃,切幾塊飯鍋裡蒸著吃也可以,可要想吃上香噴噴的糟魚,還有得忙咧。”

晾乾的魚,切成厚度相等的塊狀,一層層壘入小壇子,澆上老鹵,直至浸沒魚塊為止,拿兩片毛竹交叉壓住魚乾後,用黃泥密封壇口,放到陰涼處糟醃四個月。

到時拿出來的魚塊那才是真正的香糟魚。吃過這種糟魚,再吃醪糟燒的鮮魚,那完全是兩種口味。倒不是說後者不好吃,鮮魚有鮮魚的味兒,醃糟魚有醃糟魚獨有的香醇。

過年時,一般人家都不愁吃的——河塘起底分到的魚蝦、豬啊羊啊交公後總有多的,宰了每家分分,工分掙的再少,總也能分到幾兩肉。大鍋肉燉不了,牙簽肉總能做一盤吧?再還有自家養的雞鴨,總之不缺那一道菜。

可到了春夏間,地裡的秧苗青黃不接,農家的飯桌上也淒淒慘慘——沒啥菜可吃,即便是蔬菜也是可憐兮兮的幾道吃了又吃的土豆絲、辣白菜。因此,有這樣一道美味搬上飯桌,是多麼幸福的事。小半塊糟魚能下兩頓飯,省著點能吃上兩天。

“這還是近些年才有的福利,早幾年,甭說魚,人都要當成魚上砧板剁著吃了。”張奶奶回憶往昔,唏噓地歎道。

第187章 有對比才有差距(致彼岸花開蔠是傷童鞋的和氏璧打賞~)

娘倆個邊料理今個的晚餐,邊聊舊時的歲月。

晚飯上桌,張有康也回來了,順便帶回了今兒拉網的成果。

“按人頭能分到一斤魚蝦,剩下的按工分。咱倆憑得了一條大青魚,這是你師娘頭上分到的一斤蝦子。”

張有康讓清苓把蝦子養到水缸裡,“這蝦子新鮮,肯定能養活。等剛子回來再吃吧。”

正說著,劉大勇來了,手裡提著一個水桶。他家今年分到十三斤魚蝦,拎了一半過來,說是感謝老張師徒倆。

“要沒你們,我媳婦今兒肯定遭罪遭大了。家裡沒啥拿得出手的,這不剛好分魚,大爺你們無論如何要收下!”

劉大勇說完,擱下水桶走了,說是去衛生院照顧媳婦兒。

“這孩子!”張有康沒轍,讓清苓把水桶提進屋,“這樣,咱們意思意思收一點,餘下的老伴兒你挑幾條大的每天燉一鍋魚湯,讓小芳捎去衛生院給大勇媳婦喝。刺多的小魚還有蝦,都曬成乾,等大勇媳婦坐穩胎回家了送他家去。”

“成。”張奶奶爽快地應道。劉大勇特地送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