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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生此類悲劇。

“今天是咋回事兒?哪家的孩子這麼不聽話?”

公社門口,聚集了不少人,圍在大門口猜測。

“不懂彆瞎咧咧!誰說那孩子不聽話的?”

“聽話咋還跑去河邊玩?還選在大早上,這個點,誰家不是囫圇對付完早飯急急忙忙下地。出了事誰顧得到?”

“唉,這不剛分魚,這家爹沒了,娘又病了許久,上半年許是沒掙到幾個工分,分到手就一兩小雜魚,便想在河埠頭舀點螺螄回去添個菜。又怕村裡人說他,就想去水渠另一邊看看,這不昨晚才把水渠放滿水,不小心踩空掉了下去。幸虧向九下地早,遠遠看到水渠裡有什麼東西在動,還當是野鴨,跳下去摸,這才給救了上來……”

“原來是這樣……”

“你們說的是李寡婦家吧?那確實是個可憐人。公婆在災荒年間餓死了,丈夫去年冬天,挑著兩筐紅苕去收購站,想換點布票給孩子扯身新衣裳,不料被糾察隊當成投機倒把份子抓了起來,關了幾天說抓錯人了才放出來,大概是染了風寒,沒挨過冬就去了……”

“除了上工,平時那娘倆很少出門。雖說都是一個生產隊的,可和他家的關係真不熟,頂多上工時聊幾句,娘倆個話語都不多,收了工也很少在外邊逗留。不像我們,閒時捧個笸籮,聚在橋頭嘮嘮閒嗑,所以真不知道他家具體情況……”

“早知這麼困難,我就送那孩子一塊魚肉。我家壯勞力多,今兒分到一斤半的胖頭魚。”

“唉,希望老張頭能把他救回來。孩子娘還不知情呢,我家阿海跑去送信了,也不知道來了沒有……”

村民們你一句、我一句地說著,翹頭盼著剛進去的老張大夫,能把那可憐孩子救活了。

張有康一進公社,就看到了被向九抱來後一動不動躺在衛生院門口的孩子,頓時,整個人仿佛抽乾了精神氣。

眼前的場景似乎又回到四十年前——他那個活潑可愛又懂事的大兒子,於某天早上蹦跳著出門後,就再也沒有跑著進家門、再也沒有笑嘻嘻地喊他一聲“爹”過。同樣是被人抱著回來,同樣一動不動地躺在自己麵前……

“師傅。”清苓上前,攙扶住師傅,眼含擔心地看他神色,“您沒事吧?”

“沒事。”張有康迅速回神,暗斥自己不走心,都這時候了還瞎想,這不耽誤人麼。趕緊蹲下來檢查孩子的狀況,邊問送孩子來的向九,“從發現到這會兒多久了?”

“有一會兒了,從水渠拉上來後,我又掐又拍,都沒能弄醒。抱過來的路上碰到二哥,說是倒過來豎一豎,沒準能把水弄出來。我試了,仍舊沒用。前前後後的,拖了有十幾分鐘了。”向九抹了把汗,彆看平時嘻嘻哈哈、說話沒個正形,真有點啥事,比很多年輕人都靠譜。水渠到這裡,路上一刻不停都得快步走上十來分鐘,何況還插入了急救。可見他抱著孩子跑得有多快。

他口裡的二哥,就是向二,此刻也在邊上,聞言,點頭解釋:“我是聽沿江那邊人說,掉河裡後撈上來後豎著拍一拍,能把水排出來,我擔心送到這裡救人來不及,就讓阿九在田畈旁試了試,哪知沒用……”

“這也沒用、那也沒用,這可咋辦!”社長和書記急得團團轉。

人命當前,他們卻束手無策。

“師傅。”清苓想了想,說道,“我想到一個辦法,但不確定管不管用。”

上輩子沒到地宮前,曾聽家人說起過一件很神奇的事,說是隔壁村一個溺水的孩子救上岸後一直昏迷,孩子爹娘想儘辦法都沒能讓他醒過來,周圍的人都說沒救了,讓他入土為安吧,可孩子爹娘瘋魔了,愣說孩子沒死,抱著他跑去鎮上找大夫。抱累了就改為背。跑著跑著被路上的石子兒絆了一下,肩上的孩子變成了頭朝下,腳還牢牢地被孩子爹抓在手上。因為趕時間,孩子爹沒有停下來,而是邊跑邊調整姿勢,這樣跑了一陣,孩子突然嗆了起來,原來倒背著跑時,水從鼻腔、嘴裡流出來了。

“那就這樣試試。”張有康聽徒兒一說,立馬拍板。這時候,隻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我來背著他跑。”向九自告奮勇地上前,蹲在孩子旁邊,讓向二叔搭把手,把孩子倒著背到他肩上。

向九剛站起來,孩子的娘,也就是李寡婦,嚎啕大哭地衝進來:“我可憐的兒啊,你咋這麼狠心,拋下娘自個走了……”

清苓一頭黑線,忙拉住衝上來的李寡婦:“李嫂子,你先彆哭,興許還有救呢。”

“真的?”李寡婦睜大淚水迷離的眼睛,剛好看到向九倒背著她兒子快步跑起來,急得氣血上湧:“你!誰準你這樣待我兒子的?停下!你給我停下!”說著,還追了上去,不容許向九這麼折騰她兒子。

“彆理她,繼續跑,跑快點兒。”張有康似乎琢磨出徒弟的意思了——倒背著快跑,這不就是逼堵在氣管裡的水流出來麼?應該有用的!心下大為振奮,大聲囑咐向九專心跑、彆理其他人。

老張大夫口裡的其他人,此刻早已看傻了眼,這樣能有用?活著的人都能被顛死咯,何況有氣也隻剩一口的七歲孩子……

第170章 真的管用

“媳婦你拉住她。”書記一個大男人,自然不好和個婦人拉拉扯扯的,何況還是個寡婦,便派自個媳婦出麵。

就算他不說,鄧梅也打算這麼做,拉住急哭了的李寡婦,好聲好氣地勸道:“李強媳婦,你家蒼竹興許還有救,你彆上去打岔。”

“不是你們的孩子你們當然不著急,可那是我的命根子啊……嗚嗚嗚……咋能這樣對他,人……都成這樣了,還被倒掛著折騰,我……”李寡婦心痛地捂住臉,哽咽著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清苓上前寬慰:“李嫂子,您到這邊來,聽我慢慢說。”她把李寡婦帶到廊下,正要解釋這麼做的原因,忽然,像布兜子一樣倒掛在向九背上的孩子虛弱地咳了一下。

儘管隻是很小的一聲,但大夥兒都看到了,也聽到了。

“醒了醒了!真的醒了!”

“老天保佑!”

“盈芳丫頭的法子居然真的管用!”

“不愧是老張的徒弟,可見是有幾把刷子的!”

“……”

在大夥兒七嘴八舌間,向九把孩子平放在地上,老張大夫上前,按一貫溺水後的施救方法,幫助孩子把口腔、鼻腔裡的水和泥汙清理乾淨,清苓在一旁幫忙遞毛巾。

“娘……”七歲的李蒼竹,虛弱地對著她娘笑笑,“娘,對不起,沒摸到螺螄,還把分到的魚掉水渠裡了,本想給你清燉個河鮮湯的……”

在場眾人聽了無不心酸,個彆心腸軟的,眼角都溼潤了。

李寡婦當場哭出了聲,抱著兒子一個勁地說:“娘不要那些吃的,娘隻要你好好的……”

人是救回來了,但鬼門關繞了一圈,李蒼竹的身體還很虛弱,鄧梅和向二嬸負責送李寡婦娘倆回家。

走前,李寡婦抱著兒子利落地跪倒在地,在張有康師徒倆沒反應過來之前,感激連連地“吧嗒”、“吧嗒”磕了三個實打實的響頭,完了還想給向九磕頭,被小夥子躲開了。

清苓連忙上前扶起她:“李嫂子,救死扶傷是醫者的本分,何況咱們還是鄉親,您莫要放在心上。蒼竹如今身子還虛得很,您快帶他回家休息,煮點薑湯驅驅寒,再熬點米粥給他清清嗓子、潤潤腸。”

“丫頭說得對!你彆想太多,快帶著孩子回去吧,可彆著涼了。”老張大夫順手拿了幾塊曬在窗台上的老生薑,讓李寡婦帶回家熬湯給孩子喝。

“嗯嗯。”李寡婦緊緊抱著失而複得般的兒子,感激地說不出話,隻有等身體好了,再報答了。□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李寡婦一走,其他人也都散了,還得上工呢,地裡的活可耽誤不起。

大夥兒都走後,書記笑著朝清苓豎豎大拇指:“今兒多虧了盈芳丫頭。”

社長也不吝嗇地誇道:“可不是,當時我都覺得不大可能,看阿九馱著那孩子滿場跑,說實話,嘴上沒講,心裡完全是死馬當活馬醫,沒一點底……”

隨即羨慕張有康收了個好徒弟——不僅心善、腦子也聰明,大家都慌得毫無頭緒時,她還能冷靜地想出這麼一個救人的法子。

清苓被誇得不好意思,借口手頭有活,溜進衛生院忙去了。

姍姍來遲的許丹,聽說清苓出主意救了江口埠一個溺水的孩子,心裡冒著酸泡問:“盈芳,你咋知道這個法子的呀?以前咋沒聽你提起過。”

“這種事誰還盼著經常遇到?”張有康進來,不悅地接話道,“上工時間少扯閒話,許丹你把那兩個藥品櫃清理清理,昨兒差點把過期藥開出去。”

許丹見老大夫說的藥品櫃正是自個負責的那一排,脖子一縮,灰溜溜地乾活去了。

清苓惦記著那個溺水的孩子,中午休息時,回了一趟家,拿布兜裝了幾斤小米,又從攢雞蛋的瓦罐裡數出三十個雞蛋,和幾把紅棗一起裝在竹籃裡,趁大夥兒回家吃飯的當口,打算去趟江口埠。

剛出門,就見師娘挎著一個竹籃匆匆走過來。

“師娘?你這是上哪兒去?”清苓加大步伐走上前。

張奶奶佯嗔道:“我能上哪兒去啊,不就是來找你的。你要去江口埠看望那孩子,也不跟我和你師傅說一聲。喏,這是早上分到的魚,我抓了兩條,你一起帶去吧。我就不跟著去了,灶膛的火還沒熄呢。你也早去早回,等著你開飯。”

“可魚是給您和師傅補身子的。”清苓搖頭不肯接。

張奶奶心裡熨帖,但還是說道:“我們沒病沒痛的,補啥身子啊。再說,那不還有兩條嘛,你一條、我跟你師傅一條,夠吃了。這麼小孩子遭這麼大罪,趁現在不好好補補,落下病根就麻煩了。”

見師娘執意如此,清苓也就不再推辭。想著等棉被彈好、抽空去趟縣城,背點小米、葵花籽去,看能不能換到點魚票。

近山坳和江口埠分屬兩個生產大隊,除了分糧或是攸關每個社員的大事需要集中開會時會聚到一起,平時幾乎沒什麼來往。上代銷點買東西若是遇到了,態度好的笑著點個頭,態度不好的權當沒看到。

像清苓這樣,背著背簍、挎著竹籃去江口埠串門的,可謂是少之又少。是以,李寡婦家還沒到呢,家住附近的主婦們都紛紛地圍上來,眼裡閃著八卦的光芒,問她是不是去李寡婦家。

“對,我去看看蒼竹那孩子,這會兒應該在家吧?”清苓友善地笑著說。

“在呢在呢。”一個身材圓潤的胖大嬸,熱心腸地回答道,“發生這樣的事,少不得躺床上休息幾天。咦,閨女,你是不是衛生院的護士啊?老張大夫的徒弟?”

因前不久才去過衛生院,胖大嬸認出了清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