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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粉的芋艿,再來點張奶奶醃的脆黃瓜、醬蘿卜,照樣吃得噴香。就是多了個人分享。

清苓撇了一下嘴。

男人已經忙活上了——掀開鍋蓋、往缺了個小口的洋碗盛白米粥。

醬菜瓶擱在山洞內角,他似乎早就發現了,熟門熟路地取來,拿筷子夾出兩條脆黃瓜、三片醬蘿卜,鋪在米粥上,把碗遞給清苓。

見清苓傻傻地瞪著他瞧,男人眉一挑:“不是餓了麼?拿著吃呀。”

“哦……”

清苓機械地接過飯碗,往嘴裡扒了兩口雖然涼但很有嚼勁的糯米飯,才反應過來,滿心不是滋味地想:這是她的地盤吧?這些東西都是她的對吧?咋感覺她是客人、這家夥才是主人呢?

嘴裡含著筷子,抬眼悄悄地打量男人。

他也在喝粥,因為碗就一個,他直接抱著洋鍋吃。筷子是樹枝削的,削完架火上烤了烤,就可以用了。

削樹枝的折疊小刀還放在他腳邊。扒出芋艿的炭星堆裡,又燃了一小把乾樹枝,埋了幾株他剛扔進去的鮮筍,那也是她收在山洞裡的屯糧。

清苓咽了口唾液,再一次提醒自己:這人得罪不得!

不就是鍋底那點粥嘛、外加兩顆毛芋艿、嫩筍子,他想吃就吃吧。喜歡吃醬菜更好辦,連瓶子一塊兒送他得了。回頭打了小米、核桃,多送些給張奶奶,當是抵瓶子的錢。

向剛早就察覺她悄悄打量的目光了,嘴角微勾,繼續埋頭喝粥。

倒不是說他有多餓,中午在縣城轉車時,吃過一碗陽春麵,幾口粥頂多算下午點心。隻是時候不早了,太陽一落山,林子裡不安全。早點吃完早點收拾。那丫頭看著就弱,最多會幾招花拳繡腿。能從深林子采來這麼多草藥,隻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外加運氣好,沒碰上狼群、野豬、毒蛇……可繼續待下去就不好說了。

向剛自詡不是個多麼富有同情心的人。他打小遍嘗世情冷暖,一顆心早被磨礪得堅冷異常。

哪怕知道這片山頭屬於雁棲大隊的集體資產,來這兒的不是近山坳的村民就是江口埠的,怎麼說都是一個大隊的,但若剛剛出現的不是弱得一塌糊塗且傷著一條胳膊的小丫頭,他頂多點個頭、問聲好,絕不會留下來陪她吃飯、一會兒還打算幫她把草藥筐扛下山。

所以,他是真的看她可憐、才同情心泛濫地想要做好事吧?

三兩口乾掉鍋裡的粥,剝了個毛芋艿吃了,另一顆剝掉焦黑表皮的芋艿是留給清苓的。炭火裡埋著的嫩筍也扒出來了,剝掉黑乎乎的筍殼,遞給清苓,“吃點新鮮的蔬菜,對恢複傷口有好處。”

他自己也吃了一根,然後拎著洋鍋,去溪澗洗了。回來時帶了小半鍋溪水,架火上煮。

水開時,清苓的粥也喝完了,他很自然地把碗接過去,洗乾淨後倒了一碗水遞回來,順嘴問:“你是哪家的閨女?”

話一出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逢人搭訕絕壁不是他的風格。

不過問都問了,他也沒打算收回,瞅了清苓一眼,總覺得這丫頭有點眼熟。

清苓小聲地道過謝,接過洋碗,低垂的睫毛一顫一顫的,不敢不回答他的問題,老老實實說:“矮墩橋西舒家。”頓了頓又補充,“我爸叫舒建軍。”

“原來是建軍叔家的。”向剛一副了然的表情,難怪覺得眼熟,“那你就是小芳了?”

舒什麼芳他記不清了,反正那時候常聽建軍叔提起他家的小丫頭,年歲大約比他小上半輪,他今年二十一,那麼這丫頭有十六七了。隻是個兒也太小了吧……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纖腰盈盈一握、個頭堪堪過他%e8%83%b8口……

“……噗!”清苓好不容易吹涼、喝到嘴裡的水噴了。

悲劇!這家夥居然認識舒盈芳!那怎麼辦?她會不會穿幫呀?

“咳咳咳……”

“喝水都能嗆到……”得知她是舒建軍的閨女,而舒建軍倆口子曾經幫助他良多,此刻的向剛儼然將她歸為了“自己人”,無奈地看她一眼,接過她手裡的洋碗,“彆灑了。算了,灌我水壺裡吧,咱們先下山,等下太陽落山,這一帶不怎麼安全。”

誰說不安全!你在才不安全!沒你安全得很!

清苓心裡炸毛了,一個勁腹誹:真想把他攆走!把她好好的計劃全打亂了。

可男人不知道她心裡想啥呀,利落地踩滅篝火、收拾起洞口的瑣物。

沒喝完的水,被灌進他隨身帶的軍用水壺。

至於洗乾淨的洋鍋、碗筷以及沒吃完的醬菜……

男人掃了眼山洞角落的瓶瓶罐罐,轉頭征詢她意見:“這些需要帶走嗎?”

“不……還是留著吧。”清苓囫圇地哼哼。

聲音比蚊子大不了多少。

帶回去還不是得再帶過來,嫌她不夠折騰是吧?

第38章 向剛:我隻用行動表示

多了個幫手,且是行動乾脆利落的男人,下山的速度顯然比她平時上山快了許多。

她不敢靠他太近。

一來覺得壓抑——沒事長那麼高乾嘛!近距離看他還得微仰著頭。

二來嘛,她身上的衣裳兩天沒換了。雖然每天都有擦澡,可架不住天熱容易出汗啊。哪個說的女人有汗那也是香的?肯定是沒聞過!

小金無聲地遊走在她身後側的草叢裡,儘管沒感覺到男人的惡意,甚至暗暗開心多了這麼個幫手——本大王終於從任勞任怨的勞工隊伍解脫出來了!哦也!

但不跟著去也不放心。沒見小女人一個勁地朝它使眼色麼,大概是怕知人知麵不知心。

對!就是這個意思!

小金為多學了個人類詞彙而興奮,搖頭晃腦間,軀體壓到一條鬆脆的枯枝,隻聽一聲輕微的“哢嚓”,立馬引來前方男人的注意。

“你走這邊。”

向剛拉了清苓一把,示意她走他內側,似乎一點不介意她身上的汗臭味。

隨後撿了根枝條,沿途敲打茂密的草叢。

另一隻手上的行李袋被他甩到了肩上,手裡換成了那把折疊小刀。此刻,小刀已經打開,以便隨時出手。

“失足”壓到枯枝的小金瞬間嚇得僵了蛇身。

尼瑪!這個男人的五感太敏銳了吧!不是說這個世界的人都沒有內力嗎?沒內力的人,能覺察到一條纖細的竹葉青隱藏在草叢中?尼瑪彆敲了!再敲老子發威了!

清苓也嘖歎不已,男人的耳力太強了!

要知道,樹林裡再幽靜,聲響也是不少的。若不是小金施放威壓,讓林子裡亂飛亂竄的鳥獸退避三舍,哪裡隻是撲簌簌的枯葉落地聲哦,那是相當滴熱鬨好嗎。

抽了抽嘴,同情地朝小金匍匐的位置掃了一眼,那可是她出生入死的好夥伴,必須幫它掩飾。

“今天真是謝謝您了!瞧我,走了一路,還不知道大哥您叫什麼、家住哪兒呢?……”

快下到山腳了,嘮幾句家常應該不會引起男人的反感從而對她做什麼吧?

“嗯?”向剛被清苓這麼一問,分走不少神思,“我叫向剛,也住矮墩橋西。”

邁了幾步,又說:“我七年沒回了,村裡還好吧?建軍叔和嬸子身體都好吧?”

清苓:“……”

敢情還不知道她養父母已經去世了啊。

歎了口氣,清苓翻著記憶,把養父母先後離世的經過大致闡述了一遍。⌒思⌒兔⌒網⌒

也不知是原主殘留的情緒使然,還是勾起了她對生老病死的傷感,說著說著,眼眶紅了。

向剛實沒想到,印象裡,爽朗、大方的壯漢三年前就去了,一同去的還有那心地善良、待人溫和的嬸子。

難怪她傷著胳膊還要上山,甚至甘冒風險進深林,原來家裡就剩她一個了。

偏過頭,看她用力眨了幾下眼,把含在眼眶、滾滾欲落的淚珠兒眨了回去,向剛跟著心裡發悶。

抿了抿唇,想要說點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節哀順變?似乎虛了點。她需要的並非這樣一句同情的寬慰語。

乾脆用行動表示——接過她手裡的藤籃,挎在手肘上,而後,另一隻手,在她肩頭輕輕拍了兩下。

清苓大囧。

她要不要用力踩一下他的腳背,然後罵他“流氓”?

不過向剛拍了她兩下就收回了手,不再有其他不規矩動作,她也不好擰著不放。

“芳芳姐!”

剛到山腳,舒彩雲跳了出來,臉蛋曬得紅通通的,噘著嘴衝清苓道,“你怎麼才下來啊,俺都等你一天了。”

“你等我?”清苓不解,“等我做什麼?”

舒彩雲才不說是她奶讓她上山、而她不敢,愣是守在入山口,等堂姐下來想問她討些蘑菇、野菜啥的,好回去交差。

哪想一等等了一天。幸虧早上出來前藏了塊麵餅在身上,不然太陽落山了她還沒吃上午飯呢。要是不拿些東西回家,她奶說不定連晚飯都不給她吃。

越想越憋屈,舒彩雲眼神閃爍地說:“是奶讓俺在這兒等的,你在山上找到什麼好東西了?俺拿些回去給奶嘗嘗。”

說著,朝向剛後背瞄了瞄。認出那是她家的竹筐——她娘落在新屋後院的。如今滿滿當當一筐,裝的不知什麼好東西。踮起腳想看個究竟。

清苓往她跟前一站,擋住她的視線:“彆說這筐東西不是我的,就算是,憑啥你要就得給你啊?你要真孝順,就自個兒上去采。咱大隊可沒規定,誰能上山誰不能。”

“你騙誰呢!”見清苓不打算給,舒彩雲急得直跳腳,“這竹筐還是俺娘落在新屋的呢,彆以為讓這個人背著就成他的東西了!你騙鬼呢!快把竹筐還給俺,還有筐裡的東西,都是俺們家的……”

一言不合直接上前搶——除了舒彩雲也沒誰了。

清苓笑眯眯地回道:“彆說,還真被你猜著了,這筐的確是他的。不信你問他。”伸手指指向剛,“問他這筐草藥是不是張大夫讓他背下山的。”

向剛似笑非笑地瞥了清苓一眼,到底沒有拆她的台。何況她說的也不全然是假話:這筐草藥的確是他背下山的,隻是沒說采的人是誰而已。

被清苓嫌慢瞪了一眼,向剛無辜地摸摸鼻子,開口作證:“她說得沒錯。”

“你!你們!哼!”舒彩雲見占不到便宜,跺跺腳嚶嚶嚶地跑開了。

清苓看她跑遠,抹了把汗,扭頭對向剛解釋:“我和我小叔一家鬨崩了,今後大概也會老死不相往來。”

向剛點點頭,彆人家的事他一個外人不好置喙。

清苓看天色暗下來了,猶豫片刻道:“我本來就是去張大夫家,你要是趕著回家,就在這兒擱下吧。我拖著走,沒事兒的。今個多謝你了,我……”

沒等她說完,向剛繞過她徑自朝前走,晚風送來他低沉磁性的嗓音:“正好,我也去張大夫家。七年沒見了,找他老人家嘮嘮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