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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扒下來換了一身。

原先那件酸臭得實在穿不住了,肩胛骨位置又脫了線腳,乾脆讓張奶奶拆下來,洗淨晾乾後重新再縫合。

不過舒舒服服的大澡還是沒能泡成。隻是在張奶奶的幫助下,全身擦了遍艾草澡,殺殺菌、除除味,隨後換上清爽透氣的麻布老衫。

第30章 沒過年就吃上雞肉

麻布老衫是用她小時候的舊衣拚拚湊湊改的。

肩膀按了紐扣、腋下縫了帶子,相當於兩片百搭布,掛到身上後,扣上紐扣、係上帶子,成了一件“新衣裳”。樣式怪了點,但怎麼也比大熱天、出了一身汗沒法天天換洗強。

自打進入農忙,山腳的蘑菇沒人采了,個個長到巴掌大,這下便宜了清苓,一個背簍不夠裝,路過張奶奶家,問她老人家借一個,采回來的蘑菇分她一半。

蘑菇多了不發愁,新鮮的吃不完就曬乾。到了冬天,無論是拿來煮湯或是燉雞,都是不可多得的好配菜。

蘑菇叢旁溼潤的冰草也收獲了幾茬。教會張奶奶怎麼涼拌後,老倆口的夏季飲食也多了一道菜。

至於那些老過頭的冰草,清苓建議張奶奶剁碎了喂雞。

兩隻小母雞原本到了夏季不怎麼產蛋,三五天才勉強下一個。吃了冰草後居然恢複了。每天早上起來,都能在雞窩撿到兩枚蛋,喜得張奶奶直誇清苓是福星。

為此,每回清苓上門,張奶奶就煮溏心蛋給她吃。

吃得清苓難為情死了,這不讓小金試試能不能嚇暈野雞或是野鴨,提回去好和老倆口一塊兒打牙祭。

上回那野雞,半隻燉湯,半隻被張奶奶做成醉雞讓她帶回家下飯。幾天下來早吃光了。雖說手裡還有張半斤的肉票及十七塊錢,可胳膊沒好全之前,她可不敢擠渡輪去縣裡晃悠。

小金施放威壓,的確能驅逐低等級獸類,但像上次那樣把隻肥溜溜的野雞嚇得四處亂竄、最後一頭撞暈在樹乾上,那純粹是意外。

清苓讓它再試試,而它也想念噴香的野雞肉,於是挑了處野雞成群、而四周有高聳入雲參天古木的林子,做起收放自如的威壓能否隻是嚇暈野雞而不嚇跑它們的實驗。

第一次失敗了。

威壓過了點,彆說野雞,隻要是活物,全都撒腿跑,瞬間撤了個沒影。

再來!

這次總算成了。

看著遠處暈倒的野雞,清苓興奮地一蹦三尺高。

“一隻、兩隻、三隻……哇哇哇!小金好棒!這下有口福了!”

在野雞群撲棱棱地鳥獸散之後,清苓跑到樹乾前撿漏,攏共撿到四隻嚇暈的野雞。

其中,三隻是母的,和上次撿到的野雞一樣,都是灰撲撲的羽毛,除了尾羽略比家雞長點、硬點,總體看上去和家雞相差不大。

另外一隻明顯是公的——頭冠紅豔、羽毛華麗,尾羽足有兩尺長。

“好漂亮的毛!做成扇子一定很美。”清苓一邊拿藤蔓捆野雞,一邊讚歎。

小金對扇子無愛,它隻想吃肉。團在清苓肩上,“絲絲”地催她早點下山。

一兩隻野雞可以提著走,四隻野雞有點難辦。

多扯了幾條藤蔓,一隻接一隻地穿上,拖著走。

就是樣子有點難看。清苓吐了吐舌。

盛滿蘑菇、山果的背簍交給小金,林中的這段路,由它幫忙分擔。她則拖著穿滿野雞的藤蔓慢悠悠地下山。

這一片林子離山腳有點遠,不然逮不到這麼多野雞。儘管還沒到山腹,但一般村民不敢進這麼深。

山裡頭有狼,這是真的。

清苓也聽到過幾次狼嚎,隻不過有小金在,她才敢大著膽子進來。

許是沒什麼人來,這一片的山果、野菜相當豐富——沉甸甸掛滿枝頭的果子,遍地的野菜、菌菇、木耳,甚至還看到幾個青皮虎紋的野生西瓜……

無奈一共就兩隻背簍,一路上采啊摘的,早就盛滿了。現編籃子、筐子什麼的,也得問問她吊著的胳膊吃不吃得消啊。

“不過沒事兒,明個咱們再來,空著背簍進來。”清苓握爪振臂。

小金沒意見。

相比中規中矩地待在家裡,它更喜歡大自然。

一人一蛇趁著太陽還沒落山,村民們還在地裡搶收,趕緊地下山來到張家。

張大夫還沒下班,就張奶奶一個人在院子裡灑水掃地。見到這陣仗,著實嚇一大跳:“乖乖!這麼多野雞!又是閨女你撿到的?”

這運氣,除了這丫頭也沒誰了。

話說回來,山裡野雞再多,一般人哪敢進去?也就這丫頭,見天地往山裡跑。說到底,沒爹娘的孩子就是可憐,想吃點肉還得往山裡撲騰。

張奶奶同情心大發,慈祥地看著清苓,把後者看得心裡發毛,才聽到張奶奶說:“閨女,今晚給你燉半隻補身子,其餘的醃了給你做熏雞咋樣?”

家裡黃酒不多了,全做醉雞不夠用。張奶奶看了看鹽罐子,不確定鹽巴夠不夠。看來這幾天得讓老頭子跑趟供銷社了,油鹽醬醋都得添。

“張奶奶,一公一母宰了,一隻咱們燉著吃,一隻醃了給我省城的大伯寄去。”清苓說道。

張家能拿出這麼多票,身在省城的張大伯功不可沒。手頭有好吃的了自然也想回報他一些,“另兩隻母的我想留著養,到過年咱也有家雞肉吃了。就吃小雞燉蘑菇!”

張奶奶見她執意這麼安排,就由她去了。

心裡自然也是高興的。兒子媳婦在省城,儘管不缺那口吃的,但雞肉一年到頭也吃不上幾口。小孫子十二歲,正是長個兒的時候,兒子寄來的肉票,老倆口都想攢著回頭和雞蛋一起托人捎回去。這會兒不補,彆回頭跟大孫女一樣瘦得跟竹竿兒似的。

“閨女啊,張奶奶也不跟你客氣。回頭你大伯寄來七七八八的票,奶奶都給你拿去。”

“彆啊張奶奶。”清苓忙擺手,“我這些天都在您家蹭飯,一隻雞當我的夥食費我還賺了呢。大伯寄來的票,您和大爺該花花,不花留著過年用……”

“什麼蹭飯不蹭飯的。”張奶奶哭笑不得,點了點清苓的額佯嗔道,“你這丫頭,前個提來的米麵不是飯啊?抓來的雞我跟你大爺哪個沒吃著?要說蹭也是我們倆老蹭。托你的福,沒到過年就吃上雞肉了。”

清苓嘿嘿嘿地傻笑:“互蹭、互蹭。”

第31章 誰也憋想餓死她

張奶奶也樂了:“你這丫頭說話真逗。行了,你在這歇著,喝口水。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倒好,成天往山上鑽,回頭你大爺又該說你了……唉喲這麼晚了,不說了,我去料理這些雞。養的兩隻我給你把翅膀剪了,省得飛……”

不一會兒,張家的煙囪升起嫋嫋炊煙,悶熱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野味特有的醇香。

張有康提著藥箱邁進院門,看到院子裡坐著納涼的清苓,了然地笑道:“又從山上撿到好東西了?老遠就聞到肉香味。虧得咱家四麵都是田,鄰居要離得近該納悶了:兩個老東西,農忙不下地,還躲在家裡吃肉。”

清苓俏皮地吐吐舌,上前接過老大夫手裡的藥箱,說道:“一沒偷二沒搶,管我們吃什麼!有些人就是舌頭長,農忙期間不專心搶收,還老愛管彆人家的閒事,哼哼。”◇思◇兔◇網◇

“說到搶收,你這次吃虧大咯。”老大夫蹲在井前洗了把臉,接過清苓遞上的毛巾,一邊擦一邊遺憾地歎。

“這次農忙你沒參加,我在大隊聽到不少閒言碎語,書|記倒是有心想幫你一把,可社長……唉……”張有康抿著唇搖頭。

社長和書記可以說是死對頭。但凡書記極力主張的,社長總愛唱反調。

可真要說兩人之間的積怨吧,其實也沒那麼深。許是書記的威望比社長高,大部分社員都喜歡聽書記的,有事也喜歡找書記解決,惹得社長嫉妒了唄。

清苓安撫地笑道:“也就農忙前後沒下地,春耕和平時不都有我的份麼?總不能把我半年來的辛苦全抹殺了吧?”

“誰說不是呢?可有些人的心眼就是那麼小,尤其是你小叔一家,逮著機會在社長跟前嚷不公,說什麼農忙是最累最苦的時候、這會請假比不得閒時、得扣工分……搞得跟風的人越來越多,都覺得自己吃虧、你賺便宜了……唉……

照這個勢頭下去,等到分糧,社長十有八|九會站在他們那頭……不過你也甭太擔心,明事理的人不是沒有,誰家沒個頭痛腦熱的?哦,你傷著胳膊請個假,掙不到工分反過來還得扣,明事理的聽了哪個舒坦?趕明輪到他們請假,是不是也要這麼扣?那誰吃得消……再不濟還有我和你張奶奶,指定站在你這邊幫你爭取。辛辛苦苦大半年,不就是為點口糧麼,扣了還怎麼讓人過日子……”

“謝謝張爺爺。”清苓苦澀地笑笑。

能說什麼呢?

她胳膊受傷出不了工、下不了地是事實,社長為此扣她工分沒啥好說的。

她也早就做好口糧減半的心理準備了,請一天假少一天工分、掙多少工分換多少口糧。可該她得的也要莫名其妙扣掉,這就過分了。

分明是不給人活路啊。

“閨女,你甭擔心。”張奶奶燉上雞湯,撩著圍裙走出來說道,“社長他不敢太過分的。他大兒媳婦去年農忙生娃,他媳婦陸陸續續請了好幾個半天的假,事後不也沒怎麼少算?更不說扣工分。你這事他要是敢扣,他媳婦那筆舊賬我也給他翻出來清算。”

清苓挽起張奶奶的胳膊,親昵地蹭了蹭:“謝謝張奶奶。我不擔心,實在不行我去縣委問問,看上頭是不是有這樣的政策。要真是上頭的要求,咱們做為好社民,自然得遵守。”

“還是丫頭這主意正!”老大夫聽得眼睛一亮,朝清苓豎大拇指,回頭勸老伴兒,“你就聽丫頭的,彆拿過去的事說三道四,陳年舊賬哪是那麼好翻的。彆忙沒幫上,反惹一身腥。”

“得得得,我還是燉我的雞湯去。你們爺倆商量著辦吧。”張奶奶笑罵了一句,回灶房看她的雞湯。

“記得擱點當歸、黨參,紅棗還有的話也丟幾顆下去。”老大夫揚聲叮嚀。

“還用你說!”灶房裡傳來張奶奶傲嬌的哼哼。

清苓抿著嘴笑。

“來來來,丫頭,幫大爺把這個拿進屋。餘下的擱堂前角落,趁開飯前,咱把蚊子熏一熏。”

老大夫抓了把曬乾搗碎的艾絨,放在兩個鏽跡斑斑的破鉛碗裡,拿火柴點燃,一個讓清苓拿進裡屋,另一個放在門前簷下。

“一會兒你回家,也抓點艾絨回去,睡前擱屋子裡熏熏,保管你一覺睡到大天亮,沒蚊子擾你。”

清苓認得這種草藥,叫艾蒿,清明至夏至期間,山腳下、河堤旁隨便采。

即便是這會兒,山裡頭也能尋到不少沒開花的嫩葉。

鮮葉煮水,那水可以直接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