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隻要安靜養老就是。”
西閒聽他有送客之意,早站起身來:“聽說太上皇把先前的鳥雀都放了生,如何不留著逗趣呢。”
成宗說道:“讓他們飛去吧,整天困在籠子裡也夠了,外頭闖一闖,就算危機四伏,也畢竟能知道天空海闊……”
說到這裡,聲音漸漸放低,道:“難為你陪了我半晌,你且去吧。改日得閒再來,若是不嫌這兒偏僻的話。”
西閒行了禮,後退一步,這才轉身。
西閒走的不快,此刻養心殿靜的怕人,以前有鳥雀的嘈雜吵嚷,還算有些人氣兒,可是現在,竟隻剩下了一片虛空陰冷。
西閒緩步而行,依稀覺著身後有一道目光直刺著自己的背,她幾乎想回頭看一看,到底是不是太上皇在背後盯著自己。
在將出門檻的時候,西閒微微轉頭,可卻終究沒有回頭。
西閒邁步出了養心殿,門邊的顧恒閃身而出,默然跟在身後。
兩人離開太極宮,西閒並不乘坐肩輿,隻是緩步往前而行。
顧恒亦不言語,沉默地隨在西閒身後一步之遙,他的身後才是小江子等眾宮侍。
將走出太極宮這段紅牆,西閒微微駐足,仰頭看了看天。
成宗說把那些鳥兒放了生,雖是好意,但天空雖廣闊,以那些習慣生活在金籠之中,被人精心喂養的翎毛又怎懂得在野外覓食,又怎知道世間險惡。
這會兒隻怕早就喪於野貓以及鷹隼等爪牙之下了。
而成宗最後那兩句話,總覺著有弦外之音。
甚至隱隱地仿佛有些悲傷。
這次到太極宮,西閒本以為成宗會詢問自己廢太子的事。
畢竟從先前的彈劾風波裡,西閒也見識到成宗在朝中的能耐,若說他有門路知道了廢太子被亂軍所殺之事,也是有的。
但他竟然隻字不提。
可雖然成宗沒說,西閒卻隱隱察覺,太上皇……恐怕已經知道了。
也正因為這個,他的“不說”,才透出了幾分可怕的意味。
西閒隻顧凝神在心頭盤算,沒提防腳腕突兀地一扭,幾乎平地摔倒。
顧恒從旁探臂,在她手肘下輕輕一扶。
西閒轉頭,對上顧恒凝視的眼神。
顧恒道:“娘娘留神。”
西閒定了定神:“多謝顧統領。”
顧恒仿佛很擔心,手竟一時沒有撤開,直到西閒垂眸,他才醒悟似的抽手。
西閒因心中牽念一事,並未留意,順勢站住腳道:“我即刻要回甘露宮去,顧統領且也回勤政殿……太子那邊兒,就多勞費心了。”
顧恒聽她突然又提起泰兒,才忙拱手低頭:“娘娘放心。”
西閒微微一笑道:“太子給顧統領照看著,我是放心的。”
說了這句,便要登上肩輿,轉身之時突然想起了陸爾思的事,便回頭看著顧恒道:“另外,聽皇上說……大人的終身之事很快定下了,先恭喜顧大人了。”
顧恒眼神微變,卻又垂了眼皮,波瀾不驚地回答道:“臣……多謝貴妃娘娘關懷。”
西閒這才登上肩輿,往甘露宮而去。
將拐彎的時候,小江子不禁回頭看了一眼,卻見宮道之中,頭戴忠靜冠的顧統領,一襲暗青龍驤衛統領緞服,八幅袍擺整齊的垂疊,他獨自安靜地站在那裡,手攏著唇似的,仿佛在出神思忖什麼要緊的事。
冷眼一看簡直像是一尊雕像,若非有風撩動袍擺微微地拂動,還以為是無可挑剔的完美假人。
***
其實,假如西閒在離開養心殿的時候回頭看一眼,她就會不出意外的看見,白發蒼蒼的太上皇在圈椅裡,微垂著頭,可兩隻眼睛卻偏陰陰沉沉地直盯著她。
直到西閒跟顧恒離開後,成宗閉上雙眼,低低地又咳嗽了會兒。
片刻,成宗啞聲說道:“她去了,你出來吧。”
這一聲過後,從成宗背後紫檀木的雕花大屏風後,有一道人影緩步踱了出來。
成宗並不抬頭,隻又道:“如何,你可都聽清楚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泰鵝:師父你在乾什麼?
顧恒:沒!這不是心動的感覺
泰鵝:Σ(⊙▽⊙"a師父你怎麼胡言亂語,是不是病了?
大魔王:是啊……病的還不輕呢,得給我狠狠揍一頓才會好>
第131章
西閒去後, 從那紫檀木屏風後走出一人。
成宗緩緩抬頭, 在他蒼老的目光中所映出的那人,雖是皇族之尊,但氣質穩重儒雅,赫然竟是文安王趙宗栩。
聽了成宗詢問,趙宗栩垂頭道:“都聽清楚了。”
他苦苦一笑, 又說道:“我早就看出林妃是個非同一般的女子,卻想不到她做事簡直驚世駭俗, 更勝男兒。”
成宗道:“當初金鑾殿上敢給宗冕解圍, 就該知道她不是易於之輩。”
趙宗栩心中浮現的,是當初江南一彆兩人所說的話。
沒想到,真的一語成讖。
她還是成了他所忌憚的那個人。
“你既然告訴了我……”成宗俯身喘了片刻, 才啞聲說道:“啟兒、……啟兒他被害的消息,所以我也投桃報李, 並不對你遮遮掩掩。”
趙宗栩說道:“太上皇節哀, 皇上不肯告訴您此事, 隻是怕您年紀大了, 承受不住罷了。”
“不用說這些好聽的, ”成宗輕笑了兩聲,道:“我不相信趙立亂軍殺死啟兒的說法, 我雖打發了啟兒去南邊避難,卻並不靠近蜀中,趙立是怎麼繞開官兵之圍跑了去的?”
趙宗栩道:“這……許是趙立恨太子當年下令將寧澤王貶為庶人,所以不顧一切狗急跳牆……”
“宗栩, ”成宗轉頭看著他,“你我都不是蠢人,我也不需要聽這些撫慰人心的話,我現在隻要真相,你幫我查明了是誰對啟兒動手,我會送你一份大禮。”
趙宗栩一怔:“您……”
成宗道:“當初是為了朝廷安危,天下安定,加上有那道遺詔……可是如果有人連啟兒最後一絲生機也不容留,我還顧忌那麼多乾什麼。好了,你去吧。”
文安王看了成宗片刻,終於行禮:“是。”
文安王離開太極宮,走了片刻,看看鳳安宮的方向,本想前往,又遲疑了一會兒。
恰兩名太監經過,見了他便行禮。
其中一人多嘴道:“王爺可是要去鳳安宮麼?還是先彆去,這會兒娘娘不在。”
文安王道:“皇後去了哪裡?”
太監說道:“才看著起駕去了禦書房的方向。”
文安王聽了,心中隱約猜到吳皇後是去做什麼,於是先行出宮。
先前在勤政殿裡,趙宗冕在外處理政事,會見大臣、商議國事等,泰兒則在內殿隨著太師等寫字讀書。
小孩子雖不懂那些《大雅》《小雅》,可讀起來卻仍是朗朗上口,還帶一絲稚嫩的奶氣聲音格外令人喜歡。
趙宗冕閒暇時候聽著,心中忖度:“這小子以後會不會學著小閒那樣……飽讀詩書,罵人都罵的格外彆致,讓人聽了都不知道被罵。”
一時又想起西閒暗諷刺他“近則不遜,遠之則怨”的話,瞬間啞然失笑。△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趙宗冕從小最愛習武,何況當時成宗也有意不想讓他學更多東西,所以雖不至於目不識丁,在詩書這方麵到底是欠缺些。
故而近來也常看點書,聽翰林學士講講《史記》《通鑒》之類。
這日正在聽說資治通鑒,有一句:“賢而多財,則損其誌;愚而多財,則益其過。且夫富者眾之怨也……”
學士說道:“賢能的人財產太多,過於富裕的話,就會有損他們的誌向,很容易%e8%83%b8無大誌。愚蠢的人如果財產太多,就會增加他們的過錯,而且富有過甚的人,往往會被眾人所怨恨。”
趙宗冕則細想那個“賢”字,聽到這裡笑道:“這有什麼,竟然還巴巴地寫在書上,貴妃早就這麼做了,朕何必在這裡聽這些俗套,不如回去聽貴妃說。”
原來趙宗冕想到的是,他告訴西閒關於林家處置情況後,西閒的反應,豈不也有些類似這句話的意思。
翰林學士臉色發綠,又不好訓斥,隻得忍氣吞聲地再繼續講讀。
正說到這裡,門外道:“皇後娘娘駕到。”
趙宗冕一怔,轉頭看去,果然見吳皇後從門外邁步走了進來。
學士見狀,便垂首退後。
趙宗冕看著皇後,從那次爭吵之後,他再也沒見過皇後的麵,這還是第一次。
吳皇後上前行禮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免禮。”趙宗冕掃著她,“你有事?”
吳皇後道:“臣妾聽說皇上近來勤於政事,所以命人熬了點人參鹿茸湯,給皇上補身。”
背後宮女上前,將手中托盤舉高,吳皇後親自端了過來,上前放在趙宗冕旁邊的桌上。
趙宗冕看看那湯,又看吳皇後:“沒彆的事了嗎?那你回去吧。”
吳皇後道:“另外,上回臣妾一時無狀,口沒遮攔冒犯了皇上,近來日思夜想,很是不安……所以特來請罪。”皇後說著,便跪在地上。
趙宗冕皺皺眉,半晌才淡淡地說道:“林妃先前是因為太子,情急之下才口沒遮攔,你那個,好像不能算是口沒遮攔吧。倒像是心裡話。”
早在皇後跪地的時候,旁邊的侍讀學士們已經忙退的一乾二淨。
跟隨著皇後而來的宮女太監們也紛紛後退出門。
吳皇後聽了趙宗冕這樣說,垂頭道:“臣妾已經知錯了。其中的確有幾句是悶在心裡的話,隻是說出來後,才覺著荒唐,畢竟不管是臣妾,亦或者九五至尊如皇上,行事卻都有許多不得已的地方,臣妾隻是……因為心頭難過擠壓,所以情急強求,現如今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趙宗冕輕挑了挑眉。
吳皇後說到這裡,抬頭看向趙宗冕,她的眼中已經含了淚花:“當初我跟您,也是在這宮裡相遇的,我所經曆的,沒有人比皇上你更清楚,這許多年來雖然很少提起,可我知道您心中也一直惦記著不曾忘記……”
皇後抬手捂住臉:“我並非不知道您的心意,隻是向來習慣了,所以竟有些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我很不該無理取鬨,更加不該嫉妒心起,蓄謀針對林妃……”
趙宗冕聽了這許多話,倒是有些詫異。吳皇後居然能把話說到這地步。
“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請您看在我還並未鑄成大錯的份上,寬恕臣妾。”
吳皇後說著,伏身,額頭貼地。
趙宗冕看著跪在地上的女人,這是他自己求來的王妃,雖然當初是為了保她平安。
成親後,其實也相安無事,本來趙宗冕以為一輩子就也如此的“相安無事”,但是那一件件發生的事,讓他忍無可忍。
平心而論,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