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務總監),還有誰知道這個事?”唐禮濤問。
賀見真說:“她自己說還有財務副總,再就沒有其他人了,因為黃銳一直是直接和董事長彙報的,不需要向高管負責,所以知道的人很少。最多還有吳總可能知道。但吳總也已經遇難……”
“你讓張卉撤回來,她不適合去做這個事情。”
“為什麼?”
“她隻是個財務總監,一個中層,她權柄不夠。人家根本不會聽她的話。而且她也不熟悉西安那邊的情況,去了是一頭霧水。她能查到點什麼?她去了是白去的。”
“可是董事長之前不也讓她去盯著……”
“所以說你不理解領導的意思。董事長隻讓她去盯著,又沒說後續實際的處理意見是不是?”
“我們也覺得這事兒奇怪呢。”
“所以讓她盯著是要給黃銳提個醒,讓他收斂。不是真的讓她去查賬!真的要查,就不是這麼查的了,董事長肯定會找個高管裡麵的自己人直接去西安,以出差的名義,不聲不響的去問情況。也可能是吳總親自去,但肯定是要董事長身邊的、知根知底的老家夥。你讓一個女財務跑到黃銳辦公室,跟他說,黃總我們來看看財務情況。人家根本鳥都不用鳥她!”
賀見真終於反應過來。他的確有點急躁了,主要是被賬目上的數字嚇著了。
“告訴張卉,這件事沒發生過,她也沒和你說過西安的事情。讓她該乾嘛乾嘛。”唐禮濤說。
“那這個帳到底還要不要查?總不能看他繼續貪。”
“這個事要從長計議,你等我回來,我們具體再商量細節。”
賀見真瞥一眼桌上的日曆,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一。
“您……出差怎麼樣?”人走了兩天了,他都沒想起來問一聲:“順利嗎?”
唐禮濤低笑一聲:“應該能提前回。我看看能不能周四結束。”
“今年的航展已經定了嗎?”
“大體上都定了。今年要大辦,回來我們拉幾個部門討論一下。”
“是不是我也得去?”
“要。到時候該見的客戶和一些朋友一起去見一見。你也要熟悉,以後都是要打交道的。”
這是大事。如果賀見真想要坐穩這個總經理的位置,這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有唐禮濤帶著,這個過程會輕鬆很多。他也興奮:“以前也想參與和客戶打交道,那時候董事長還跟我們說,職能管理部門也要去到一線體驗,要不然不能更好地為一線服務。”
“想折騰還怕沒得你折騰?彆到時候喝哭你。”
“現在還允許這麼喝嗎?不是有規定不能隨便吃飯喝酒嘛?”
“那是公務係統。最多再管管國企。”
賀見真也聽過不少酒場上的腥風血雨,想想就可怕:“那……那……”
電話裡,男人突然笑了一下:“傻。要勞動你出場喝酒的場合,不會太頻繁的。再說了,還有我在呢。”
知道他是有心護著,賀見真握著手機的手心發熱,好半天軟綿綿嗯了一聲。
被嗯高興了的唐禮濤:“想我了沒?”
賀見真都分不清是手心燙還是手機燙。這種話讓他怎麼說?
“我就知道,”男人等得很不高興:“好不容易你主動打電話給我,我多高興啊,搞半天就是因為黃銳的事是吧?要沒出這檔子事,你壓根就不會想到給我打電話是吧?”
“不是!”
“不是什麼?你自己摸著良心說說,我都走了兩天了,你問過一句話沒有?哪怕是對下屬的問候也得有一句吧?我下麵的接待員,隻要是去出差的,我還每天發個信息問問呢,你呢?你就沒把我當回事!”
好大的罪名!可憐的賀總經理被自己的副總好一頓教訓,還嘴的餘地都找不到。
為了證明他的確是把這位財神爺恭恭敬敬放在心裡頭供著的,他牙一咬心一橫,嘴巴湊到電話邊上,結結實實嘬了一口,好大的“啵”一聲。
嘬完了就當逃兵,電話一掛手機扔在床上,怕把手燙壞了似的。
屏幕黑下去,反光的保護膜上還有淡淡一個羞怯的唇印。
第13章 一個技術員的一生
即使先不查黃銳,這件事也足以警醒賀見真。公司的財務情況他必須搞清楚,不成為專業的財務,起碼也要會看財務報表,要有一定的財務知識和金融管理技能。
過兩天秘書小姑娘去給賀見真取快遞,用小拖車拉著沉墊墊一大紙包上來。剛好陳希在總經理辦公室,驚詫地看著賀見真拆包裹,裡麵一摞教材,封麵都印著CFA Institute的標識。
董事會秘書對這些再熟悉沒有,這就是陳希的專業。CFA是全世界通用的注冊金融分析師資格認證,內容實用而具體,對財務分析、投資管理、資產分配等基礎金融知識做到了詳細的覆蓋,俗稱金融從業者的“門票”。他沒想到賀見真願意學,不是每個總經理都必須有金融背景的。
“其實沒必要……”陳希感慨地看著這位勤奮的總經理:“有什麼不懂的您問我也是一樣的。”
賀見真搖頭:“多學點總是好事嘛。你不要小看我,我數學不差的。高數也考過滿分。”
陳希滿懷欣慰:“我不是這個意思,就是怕您太辛苦。”
都已經做總經理了,不想辛苦也已經辛苦了。
賀見真想得開,學東西總不會吃虧,隻要長進的是自己,沒準哪天就能用上。
“反正有你這個免費的輔導老師,我不用白不用,”他調侃:“警察那邊有新消息?”
陳希才想起來正事,露出個笑容:“好消息,找到凶手了!”
賀見真手裡的筆一停,示意他繼續說。
“就是那個維修員。剛找到。”
“抓了嗎?訊問過沒有?認罪了?”
陳希惋惜地說:“人已經死了。”
賀見真一驚。死了?案子最重要的突破口就在這個維修員身上,怎麼就死了呢?
“自殺的,吊死在他老家果林裡的一顆果樹上。”陳希歎氣:“警察之前去過他老家找人,沒找到,也沒有人知道他回來。其實他躲在山上,一直貓在一個廢棄的大棚裡。三天前,他被巡林的農民發現了,認出他來,通知他家裡人,才知道原來他早就回來了。”
賀見真緊緊攢著手裡的鋼筆:“人死了怎麼確定他就是凶手?”
“留了遺書,自己認的。警察從他褲子口袋裡搜出了遺書,寫得明明白白,怎麼想的主意、怎麼剪的閥門電線、怎麼從機場逃走……警察說,有了他這份遺書都可以直接結案了。”陳希如實彙報。
“說沒說他為什麼要製造事故殺人?”
“說是生活壓力太大,想找個有錢的殺了,自己也不活了。”
“報複社會?”
“嗯。找到他的時候,全身上下就這麼一個字條。警察說應該是提早就準備好的。”
這就找到人了?就結束了?他們前期又是撈飛機又是陰謀論,最後就是一個反社會殺人犯吊死在樹上就完了?°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賀見真甚至沒有真實的感覺:“什麼人?叫什麼名字、男的女的、多大歲數了?”
“叫曹雋,集合的‘集’下頭換個乃字,”陳希拿出從警察那裡得到的檔案:“男的,1964年生,浙江嘉興人,大專畢業,2005年經介紹入職了現在的公司,然後就被分配到了機場的地麵維修組,今年正好是第十年了。他的同事和上級普遍反映,他是個技能醇熟、低調溫和的老師傅,吃得了苦,加得了班,經驗豐富,很受同事尊重。訪問了一群人,所有人都不相信他會對飛機做手腳殺人。”
檔案裡第一頁就是凶手的照片。這是個頭發早白的中年人,方臉小眼,兩片眼袋深深地往下墜,耷拉到臉頰上,使他臉上總有陰雲籠罩。
一個普普通通的技術員,要是換到天青的製造線上,有成百上千同樣的人。
“警察了解到,他家裡確實不容易。他太太是乾家政的,就是去人家家裡打掃衛生。父母還有兩個小孩,都靠夫妻倆打工養著。他那個公司,不是屬於機場的,是外包公司,沒保障,五險一金都要自己交,乾了這麼多年還是基層技術員,壓力不可能不大。”陳希解釋。
賀見真明白了:“所以他挑了個私人飛機,因為坐私人飛機的肯定是有錢人。”
“警察也是這麼分析,說他可能不是針對梁董事長和吳總,隻是剛好那天就那麼一架私人飛機。”陳希沒說時也命也,總覺得不吉利。
剛好那天就那麼一架私人飛機。
剛好。那不就是運氣差麼?
一個市值五百多億的大型高科技集團董事長和總經理,因為運氣差,被不起眼的維修員殺死在私人飛機上。
賀見真難以相信,他覺得荒謬。彆人以後要問他怎麼當上總經理的,他還要說是因為自己運氣差?
他認真地翻看曹雋的檔案:“2005年入職,”賀見真自己也在逐步邁入中年,對歲數比較敏[gǎn]:“他四十多歲才出來乾活?還是四十多歲跳槽?基層技術人員這個歲數跳槽竟然還有公司要他嗎?”
陳希提醒:“經介紹的,可能托了點關係吧。既然平時人品不錯,有幾個朋友也是正常的。”
“那之前是乾什麼的?”
“好像……也是做維修的……”
賀見真找到後麵的文件。檔案夾裡有一張曹雋在入職現公司時填過的入職表,在工作經曆那一欄裡麵,隻有一行——
1986年至2005年,就職於第215飛機零部件製造廠,任客服部工程師。
“他在天青乾過?”賀見真再三確認“215廠”的字跡:“215是我們以前的舊廠啊!”
陳希一愣。他來公司晚,對公司的很多淵源不清楚:“哪個廠?”
“215廠以前是總部的製造廠,公司當時有很多分散的製造廠,不同的零部件在不同的廠生產製造,然後再運到一起組裝,後來梁董事長就想整合幾個分散的製造廠,造一條完整的製造產線出來,於是就有了現在的西安製造基地。215當時也是合並進去的,挪到了西安。也有快十年了吧,所以現在隻有一些老員工知道了。”賀見真是經曆過公司業務整合的,“等等,我記得西安基地啟用就是2005年!”
“就是說曹雋以前是天青的員工,在公司業務整合的時候離職跳槽了。”
“整合的時候走了一批員工,有的是被優化的,有的是自己走的,不願意去外地工作。”
“曹雋現在的公司就在外地,所以他不是不能去外地,不是自己走的,是被裁的。”
“四十歲的年紀,被裁。”
陳希整理思路:“一個老工程師,一參加工作就進入天青,乾了20年,四十歲中年關頭被裁員。十年後,他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