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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止犯規 呂天逸 4382 字 5個月前

第1章

賽道終點,黑白格子旗翻卷如沸。

比賽已接近尾聲。

馳過最後一處彎道,遙遙領先的仍是那位國際方程式賽事中罕見的亞裔賽車手,葉辭。

這場比賽中他的表現一如既往,風格激進得近乎瘋狂。

曾有不止一位體育評論員對他極端的比賽風格給出過負麵評價。

有人認為這位所謂的方程式新星具有一種鎮靜的自毀傾向,更有人直白地點明他看起來不是真正熱愛這項運動,賽道為他帶來的大概不僅僅是榮譽,更是某種暴虐情緒的發泄。亦有小型網媒語焉不詳地暗示葉辭疑似患有某種精神類疾病,加上這項賽事中少見的亞裔身份與Omega性彆,以及他麵對媒體采訪時種種不近人情的傲慢表現……

看台上,歡叫與噓聲連成一片。

毀譽參半。

不過這一切對葉辭而言全無影響。

他駕駛的賽車呈磨砂黑色,通體碳纖維材質,邊緣淡金躍動,如一支金絲勾纏的烏沉鳴鏑,銳不可當,呼嘯著衝破終點。

VIP看台上,一位身形俊挺的男人不顧周遭噓聲四起,麵帶傲然微笑,起立鼓掌。

休息室中。

葉辭步履虛浮,踉蹌著跌坐到沙發上,水淋淋的額發已捋至腦後,將那張春桃般粉融融的臉儘露了出來。

對Omega而言,一場方程式比賽足以將體力完全透支。

他已經連賽車服都懶得脫了。

這間是葉辭的專屬休息室,霍聽瀾關門落鎖,擰開一瓶功能飲料,淡藍塑料瓶口抵上葉辭濕紅柔軟的唇瓣,喂給他喝。

葉辭安靜順從,抬手扶住霍聽瀾腕骨,就著這個姿勢喝空了一瓶飲料。一雙眸子斂著,辨不出情緒,瞳色淺淡,像雲煙微濛的遠山。

與霍聽瀾成婚五年,他一向這樣。

清冷,內斂,沉靜。

霍聽瀾知道葉辭僅僅是不善於表露感情,也清楚他孤僻內向的性格成因,雖有遺憾,但更多的是憐惜。在他眼中,葉辭就像一尊碎片修複成的陶瓷美人,看似剛硬,實則傷痕累累,脆弱易碎。成婚五年,他待葉辭悉心嗬護,百般疼愛,可惜收效不佳。唯一能使葉辭鬱結稍解的就是方程式賽車這一類競速運動,或許隻有在生死一線的極速刺激中他才能切實感受到心臟的搏動與體內蓬勃依舊的生命力。

空氣中儘是葉辭香子蘭型的甜膩信息素,混合著浸透了連體賽車服的汗液,肆意揮發。

這一站賽事已近尾聲,為了不無謂損耗葉辭的體力,霍聽瀾已禁欲多日。正當年的Alpha,餓狼猛虎一般,浸泡在伴侶100契合的Omega信息素中,卻隻能生生壓著火兒,溫和地問一句:“緩過來點了嗎?”

葉辭點點頭,不吭聲。

為了不過分刺激到葉辭,霍聽瀾不得不極力壓製Alpha的種種“惡劣”秉性去配合葉辭,不敢在他麵前太不要臉。

一個沉靜內斂,一個溫柔紳士,五年來他們一直相敬如賓,從無齟齬,婚姻模式稍顯平淡,但至少和諧融洽。

不能要求更多了。

霍聽瀾丟開礙事的瓶子,欺近了,按住沙發靠背,用手臂將葉辭圈住,眸光熾烈地盯著他看了片刻,啞聲道:“你發熱了……這幾天用抑製劑了嗎?”

葉辭搖了搖頭,隨即仰起臉,輕輕地,順從地把他望著。

多年默契,霍聽瀾明白這是葉辭暗示他可以徹底標記的意思。

對葉辭來說,這已算得上相當熱情的邀請。

霍聽瀾低頭,用薄唇碾上那兩片濕紅,仍是強捺著衝動,細細地磨,耐心地撩撥。

葉辭睜著眼,眼珠像一雙拋光的琉璃球,青溜溜,涼絲絲,乍看辨不出多少情緒,可仔細瞧,又分明是漸漸溫軟下來了的。

“聽瀾……”

他輕輕叫了一聲。

他無法表露出太濃烈的情感,隻好用兩根手指捏住霍聽瀾的鑽石袖扣,孩子氣地,依戀地,不許他走,也不許他遠離,直到指腹磋磨成妃紅色。

“聽瀾……”

又是一聲。

兩人明明離得極近,那嗓音卻顯得莫名渺遠,猶如隔著厚重而無形的障礙向霍聽瀾求救。

霍聽瀾亦應聲將他抱得更緊,指腹捋過他汗濕的額角,呢喃安慰,儘力回應他的求救。

抱緊,再緊一些。

像徒勞地鉗住一尾滑溜溜的魚。

可它終將潛入深海。

……

三個月後,時年二十七歲的葉辭在一次比賽中意外喪生。

他離世後,外界眾說紛紜。

不靠譜的,造什麼謠的都有,匪夷所思,極儘博人眼球之能事。

稍靠譜些的,說他受抑鬱症及其他精神類問題乾擾,導致比賽中的嚴重失誤。

亦有好事者挖掘出這位風評兩極化的新星賽車手早年的不幸經曆——

幼年遭豪門生父拋棄,與母親流落貧民窟……

遭繼父虐待毒打,導致語言障礙……

成年後被認回豪門,成為生父爭奪遺產的工具人,受儘不公平對待……

為給母親治病輟學打工,導致高考落榜……

偏偏母親病症惡化,不治身亡……

……

在獲得霍聽瀾的庇護之前,他經曆過許多黑暗痛苦的時刻。

或許,他的精神世界早已被焚燒殆儘了。

再溫柔纏綿的春雨,也難以滋潤一方焦土。

這些關於葉辭早年悲慘生活的傳聞消失得相當快。

在被現實的重拳徹底擊潰前,葉辭一直很要強,不願被人可憐,霍聽瀾不希望他的瘡疤成為旁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各路瓜貼常常存活不過幾分鐘,不過這難以阻擋八卦的小麵積傳播,與葉辭有關的新聞評論區中一直不乏樂於向路人科普的八卦愛好者。

某條轉發量超過十萬的訃告新聞下方,在眾多車迷的緬懷悼念聲中,有一條稍顯“矯情”的熱評——

“難以想象霍聽瀾會有多痛苦,他永遠失去他的小先生了。”

有路人好奇地問起霍聽瀾和葉辭的關係,便有人在樓中八卦起來。

“他們結婚五年了,那時候葉辭才二十二歲,霍聽瀾有一次碰巧看到他比賽,應該算是一見鐘情,據說死纏爛打追了半年才追到。霍聽瀾比他大十二歲,就一直管他叫小先生,婚後兩個人互相還是挺客氣的,就有點兒相敬如賓的感覺,不過葉辭本身就是那種內斂性格,所以這對還是很甜的,真是可惜了……”

“霍是A+級Alpha,和Omega契合度普遍低,100和他契合的Omega,他這輩子都不會遇到第二個了。”

“就算遇到第二個又怎麼樣……吃到完整瓜的表示霍聽瀾真的很深情,如果連他都能輕飄飄地再娶一個那Alpha裡也沒什麼好人了。”

這個話題被提起來,評論區也漸漸聊開了。

一小時後,有一條新的評論被頂上前排。

“如果時光能倒流,如果霍聽瀾能早一些遇到他的小先生,早一些把他保護好,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下方附和者眾。

……

霍聽瀾醒來時,天色將明未明。

手機鬨鐘鈴音聒噪。

早晨6:00。

霍聽瀾劃掉鬨鐘,重新合上眼,探出一隻青筋浮凸的左手,向身側摸索,尋覓那瓶半滿的龍舌蘭。

葉辭不在了。

太疼了。

心臟最柔軟的地方破了一個洞。

神經渴求著高濃度酒精的浸泡,泡得遲鈍一些,才能好受一點。

然而,他沒能摸到想象中沁涼細韌的酒瓶頸,反而碰到了一片光滑的液晶屏幕。

那觸?感幾乎是有些陌生的。

“……”

霍聽瀾蹙眉,緩緩睜開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台筆記本電腦,屏幕熒熒地亮著,深黑的底色,上麵鋪排著各色心電圖般陡峭的線條與密密麻麻的數字,是一款他十分熟悉的金融軟件的界麵……

而他本人居然伏在辦公桌上,淡金微光自百葉窗款款灑落。

就好像他昨晚熬夜處理公務時不慎睡了過去。

可能麼?

他哪有心思工作。~思~兔~網~

但是怎麼會在公司……

夢遊嗎?

太滑稽了。

霍聽瀾撐起上半身,疼似的咧了咧嘴。

然而,這個嘲弄的笑容還沒來得及斂起來就驀地凍住了。

半夢半醒間的混沌褪去,隻是一刹那,他忽然清醒無比。

這個地方……分明就是他十年前的辦公室。

身體先於思維,隻一眼,霍聽瀾精準地掃向電腦屏幕的右下角,潛意識已感知到了什麼,眼瞳極黑極亮。

周六06:02

2021/……

霍聽瀾竭力穩住呼吸,憑指紋解鎖手機,手機顯示的仍然是這個日期。

翻開通訊錄時,他的手抖得幾乎拿不穩手機。

依照記憶,他給當年的特助撥了通電話。

清晨六點半,對麵三秒接通。

是那位特助的作風,一個任勞任怨、隨叫隨到的Beta。

“霍總。”

也是熟悉的聲線。

霍聽瀾一言不發地摁了電話,踱至落地窗前,清晨的玻璃籠著一層濛濛的光,映出他的臉。

英俊,線條鋒利,眼眸烏沉,透著幾分罕見的錯愕,而且……還算得上年輕。

這是他三十歲時的樣子。

這裡是十年前。

驀地。

心臟不要命般瘋狂搏動起來,血液翻沸,鼻梁骨酸澀得生疼。

這一年,葉辭才十八歲。

一切都來得及。

……

下午兩點,地處市郊的風馳賽車場正熱鬨著。

賽道邊,一輛重型機車停在射燈下方。

車身金屬配件在片刻前的比賽中升溫至滾燙,被午後熾白陽光烤著,熱度灼人。

車旁,一條長腿撐著地,騎手是個高中生模樣的少年。

他穿一件深色衛衣,連帽的設計略顯稚氣,帽簷下漏出幾綹細軟黑發,潔淨地搭在眉骨上,與周圍裝扮獵奇的飆車族格格不入。

葉辭,十八歲生日剛過,輟學一年多,目前在天成私立學校重讀高二,結構性彆男,腺體性彆……戶籍卡上的記錄已經在幾天前改成了Omega。

他捏著一遝鈔票,數清了,揣進口袋。

……還差得遠。

葉辭眺向賽道,淺淡瞳色與皮膚都透著股冷勁兒,薄瓷般,又硬又脆。

風馳賽車場在市郊經營多年,提供賽道與多種賽車租賃,摩托、方程式,都能玩。車場是合法經營,但過來玩兒車的大多不是善茬兒。飆車燒錢,賽道、車、油,處處真金白銀,於是這一片常來跑比賽的人中漸漸興起了跑輸給錢的規矩,一開始來去都是小錢,純屬貼補賽道費和油錢。後來這群人玩帶錢的玩慣了,數目也跟著膨脹,有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