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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無星辰 白小侃 4250 字 5個月前

那天晚上逃去昆明,運氣不好,半路上嗑藥被警方抓了,卻也因此排除嫌疑。

那麼,隻剩蔣毅這邊的人還沒有調查,於是那條短信飛躍千山萬水鑽進了蔣毅的手機,啞巴也收到了,不過那會兒他的手機已經被秦峰磕飛栽進馬桶,壞掉了。老杜其實並不怎麼懷疑蔣毅和啞巴,事已至此,他最懷疑的其實是秦淮,不過先讓蔣毅過了這關,等試到秦淮頭上,怎麼教訓他也無法阻攔。

卻也仔細搜查,樓下布了眼線,樓上一間間的找。蔣毅滿頭大汗,一言不發領著啞巴亂竄,還好那隔間沒有門,能一間通過另一間。可對方人手眾多,尋找起來速度很快,即便連說帶笑開著玩笑,也已追近他們的步伐。

他已行至儘頭,儘頭處是一道彎,他和啞巴順著那道彎又上一層鐵皮樓,好在樓破雨聲大,輕微的動靜都被雨聲掩蓋。尋找過程中的老杜慢悠悠掏出手機,一邊開了免提撥打蔣毅的電話一邊側耳聆聽,但聽不見手機鈴響,再打啞巴的手機,免提裡傳來無法接通的語音提示,他嚴肅的表情才有所舒緩。

那頭蔣毅和啞巴穿過二層鐵皮樓已到達最後地點,是立了水塔的樓房頂層,因著無人檢修,磚砌的圍欄已被大雨衝垮,摞成一堆廢石。二人奔去那堆廢石,那背後卻是條五米高的長河,因著連日的暴雨已經漲了不少的水,那水泛著泥石的黃,湍急著往下衝流。

再往兩側一看,那立起來的圍牆足有三米來高,非但如此,牆下還有人把守。行至此,徹底沒了路。暴雨像天漏一般往下倒,毫不留情打在二人身上。

蔣毅眼神示意,二人正要往那條河裡跳時,忽聞一聲:“那兒有人!”

認識以來,啞巴雖受蔣毅訓練,卻從未贏過他,不管是力量還是速度。

那時候的蔣毅總說:“什麼時候你能搶在我前麵了,你就合格了。”

那天清晨的暴雨裡他終於搶在他前麵,使出前所未有的力氣一掌把他推了下去。他終於合格了,卻再也不能和他並肩作戰。

猝不及防的蔣毅栽進滾滾長河,他自己則從水塔後方走了出去。

第95章

因連降暴雨, 河水猛漲。從五米的高地栽進河裡的蔣毅像從天而降的巨石,蕩漾巨型水花,迅速沉了下去, 未及浮起來又被湍急的水流迅速衝走。他在河裡翻滾掙紮, 憋了好一陣氣才勉強浮起來,身體仍被水流衝刷著向前, 他抹一把臉上的水,轉頭往後看去,已不知被大水衝出多遠,又無暇分心,被動的在河裡撲騰。

那水勢很猛, 兩旁是野生的樹,沒有歇腳的岸邊,他奮力往邊上遊去, 好幾回都在將要夠著時被水卷了回去,又抗擊著水流遊過去,伸手去夠樹乾,那樹乾離水麵有少許距離,加上過快的水流, 未觸及便錯過了,他卻不收手, 展開了手臂去夠成排的樹木, 將使上力拽住便被過大的水流衝走,再拽下一個, 又被衝走,沒一個能拽住的,反而撞擊胳膊砰砰的響。

後來體力消耗過快,又趕上下坡,他稍不留神被大水卷了個底朝天,頃刻間沒了頭頂,下一刻卻被伸進水麵的樹枝掛住了衣服,這才終於停下來。

順著那顆歪脖子樹,他爬上那片野生小叢林,喉嚨嗆進泥沙,猛咳一陣吐出去,顧不上擰一把衣服上的水,更顧不上腳上有沒有鞋,像森林怪人般迅速穿過沒有路的叢林。

那片叢林生在小山坡,山坡前麵是省道,背麵是河流。他沿著坡上行,選擇一條最吃勁的道。大雨仍然不停,雨水敲擊樹葉密麻的響,耳畔是聲勢浩蕩的河水。

這一程艱難險阻,再返回那座廢棄的廠房時已是一小時後。他是借助參差不齊的樹木翻圍牆進去的,廠內空無一人,再從堆滿垃圾的大門進去,蹚過一層的渾水,鑽進二層的隔間,上去頂樓的空地。

那空地也沒有人,原先摞成一堆的磚頭還堆在那兒,他站在那兒大口喘氣,聽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許是情緒過於緊繃,體力損耗過大,驀地膝蓋一軟,險些跪下去,卻也因著這一趴腰才看清雨水裡蹚進的血色。

他顫悠著手指觸碰流淌的雨水,那鮮血已被雨水稀釋大半,隻餘一抹淡淡的紅。他喉結一滾,顫唞著呼吸,倒逆著水流走過去,最終在水塔後方發現了掩在雨水裡的兩隻耳朵。脫離整齊的人體器官單個撂在那兒,像被丟棄的廢物一般生硬無溫度,乍一看駭人得很,細看過去那根部還往外淌著血。

不知何時他已經跪在雨裡,顫唞著手指去摸那一對耳朵,那兩塊組織早被雨水衝刷得冰涼僵硬。他埋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驀地%e8%83%b8膛一抖,傳出被壓製的哭聲,再也繃不住,就那麼跪在雨裡哭起來。

天還是那個天,晴時豔陽高照陰時暴雨連連,人也還是那些人,時而人畜無害時而罪惡滔天,一切都在變化,一切又從來未變。

那天的蔣毅在雨中跪坐良久,後來起身踉踉蹌蹌往樓下走,他把那兩隻被割掉的耳朵揣進兜裡,快速行走在省道邊緣,過往車輛和行人無不注視著他,大多驚恐回避,偶有心善的問他是否需要幫助,他也置若罔聞。進了市區更是引人注目,他紅著一雙眼睛光著一雙腳,胳膊掛著被樹枝劃破的血印,衣服褲子也被劃出不規則的窟窿。路人紛紛側讓,又駐足觀望,看瘋子一樣看他在雨裡穿梭。

他走去來時的路口,從中央的綠化帶刨出那支被掩蓋的手機,掏出來時那手機還在不停震動。他看著屏幕上跳躍的名字,頓了好一會兒才咽下一口氣,接著滑了接聽鍵。

“怎麼這麼久不接電話?”

老杜的聲音很平靜。

“沒聽見。”

“你大早上的怎麼跑去氣象路,乾嘛去了?”

“吃飯。”

“什麼時候回來的?”

“你不是早就知道嗎。”

老杜頓了頓:“啞巴沒和你一起?”

他咬牙忍住情緒:“……他有事先走了。”

老杜笑:“他這麼和你說的?我早上也有事,去辦事的時候恰好碰見他了,就順便把他帶來我這裡,你也過來吧,正好有事和你說。”

雨水從頭上澆下來,灌得那手機音質不佳,間歇著有雜音出現。

他卻聽得一字不落,抹一把臉上的水:“你在哪?”

“金色家園。你把沙發挪開,從左往右數第二格地磚是活動的,你從那兒下來,我們等著你。”

說完就掛了電話。

他顫唞著手撥通崔禮明的號,那雨水落在屏幕糊了視線,被他一把抹開,那頭響了很久才有人接。

“金色家園沙發下麵從左往右第二格地磚底下,人都在那兒藏著。”

說完便扔了手機,就那麼站在雨裡。

那會兒的老崔已安排人把守各個地方準備最後的抓捕。張家壩的宅院、機場和火山路的房子,八中附近的兩居室、邵家營的製藥廠、建材城賣燈具的店麵、甚至包括霽虹街兒童樂園附近的艾滋病人,以及被轉移到豆地坡未來得及出手的毒品,全部人手已就位,就在蔣毅打電話的前一刻。

崔禮明這邊是最後一撥趕去金色家園的,那裡就在市區,是最近的地點。他穿著便衣,正坐在車裡思考各種有可能出現紕漏的環節,蔣毅打來時車窗外的大雨似盆潑,來回劃動的雨刮器基本無濟於事。為做萬全的準備他早已將手機調成靜音,那會兒正想掏出來看一看時間,卻看到了蔣毅的來電。

他眉頭一皺,知除非緊急不可蔣毅決不會打來電話,便接起來聽。

聽完後他頓了頓,指揮:“通知各個口,立即包圍抓捕。”

那下屬道:“現在?都不知道主犯藏在哪兒,不怕打草驚蛇嗎?”

他指指前麵:“人都在那兒,一個也跑不掉!”

司機於是加速趕去金色家園。一會兒後一行人在聯排小彆墅的入口下了車,老崔臨時調換策略,安排兩兩一組控製一人,又叮囑注意事項,話沒說幾句,卻見一人從雨中走來。

那人衣衫襤褸,長手長腳行走極快,光著一雙腳沒穿鞋。他手裡拎著一把西瓜刀,行走如風,不畏大雨不畏人群,那把刀嶄新明亮,傾斜的角度落下成串的水。他坦蕩至極,毫不避諱偶過的行人和成群站立的便衣戰士。

隊裡有人反應極快,看他走近便出聲警告,他仍然置若罔聞,便有人掏出腰間的槍,還未上膛卻被崔禮明先一步抬腿踹飛。

他看著蔣毅,很是吃驚:“你怎麼回來了?”§思§兔§在§線§閱§讀§

他並不說話,被雨水打濕的眼睛爬上密麻的血絲,整個人像暴怒的猛獸,仍往裡衝。

第二個人舉槍攔截:“崔隊,我認得他,他是老杜的人,上回在拉市海堵卡時我和他交過手,他還差點殺了我們的人。”

老崔撥開那人的槍:“他是自己人,不論軍銜還是職務都是你的上級。”

現場的人皆一震,不由後退兩步。那人知冒犯,不但迅速收了槍還抬手朝他敬了個禮。

老崔又看著蔣毅:“到底怎麼回事?”

他也看著老崔:“你要進去抓人嗎?”

老崔點頭。

“彆去了,他欠我的,該他還。”

說罷又往前衝,被老崔聯合戰友迅速攔下,先前那戰友見他手中握刀,便想奪了刀,卻惹怒這頭暴躁的獅子,不但搶奪失敗反被一個擒拿打趴,那人也不敢硬搶,跪在地上有些狼狽。

老崔嚴厲喝止:“你在乾什麼?!”

他霎時也崩了,情緒失控的扔了刀,衝著老崔怒吼:“你怎麼才來!”那哭意又湧上喉頭,隻是盯著他,像個無助的孩子喃喃重複:“你怎麼才來?”

老崔心上一頓,知事情不妙,往成排的彆墅看一眼:“不能耽誤了,你們按計劃上吧。”

隊伍便魚貫而進。

他領了蔣毅鑽進車裡,那車玻璃貼了單向膜,在外看不清裡麵,裡麵的人卻能清楚看見外麵。他渾身濕透,鑽進車裡後那水順著座椅流淌不及,蓄了一大灘。崔禮明陪他坐在後排,起身從前座拿了紙巾,他也不接,麻木的坐著。

崔禮明看了他一會兒:“到底出了什麼事?”

他木訥的掏了掏褲兜,左邊沒有再掏右邊,掏出一雙血淋淋的耳朵。

“啞巴的。”

崔禮明一頓,半晌沒說話。車內的空氣有些潮熱,又沾著雨天的涼意,他的衣服還在不斷淌水,滴滴答答似沒有儘頭。

崔禮明看著擋風玻璃上落下的雨,大雨似天降的瀑布,已完全遮擋視線。他給窗戶開了一道縫,掏出支煙點燃喂進蔣毅的嘴裡,他便麻木的抽著,那手指仍不由自主的微微顫唞,倏地想起兩三個小時前在廠房的二層啞巴替他點煙,半天點不著,那打火機啪嗒啪嗒直響,現在似乎仍在響,就在耳畔,響聲貫徹整個腦袋,嗡嗡的縈繞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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