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1 / 1)

昨夜無星辰 白小侃 4238 字 5個月前

連包裡的衣服都不往外掏,就那麼扔在茶幾上。

等酒店的事情忙完後,再回來又到了傍晚。他和啞巴並排走在路上,萬家燈火逐漸亮起來,二人一人一件深色T恤,一個臂上有疤一個臉上帶傷,麵色平和眼神冷靜,眸光融入柔軟的夜色,似敘述萬千情感,下一秒手指往嘴裡送一口煙,青煙噴出來又遮住了那些情感,頹靡又不羈。

行至交叉口,蔣毅慣性往北三環的方向走,被啞巴攔下。他頓了頓,揮揮胳膊示意回去火山路。

又走一段路,啞巴指指路邊的飯館,他看一眼:“買上回去吃吧。”

啞巴於是去買飯,回去之後二人坐在沙發上吃飯,隻開了頭頂的燈,也不開電視。

他匆匆扒幾口飯,看一看表,六點半。

放了筷子:“你先吃吧,我出去一趟。”

啞巴也放下筷子。

“我自己去,一會兒就回來。”

啞巴於是點點頭,重新拿起筷子。

這一趟他去的是玉泉園,仍然趕在七點整。清晨離開張家壩時他給崔禮明發了一條暗碼,今天雖不是周四,為了彙報情況卻也約他出來。然而等他到時,不管橋上還是水車旁都沒有崔禮明的身影,他走去河邊站著,摸出支煙來抽,一支煙抽完他看了看表,七點半,再摸出第二支來抽。

崔禮明從不遲到,今天不來也情有可原,他已抗拒命令不服從安排,上級有權撤他的職位棄他的用處。他很明白,卻並不走,甚至認為崔禮明一定會來。

第二支煙抽到一半,小橋的另一端出現了熟悉的身影,穿著短褲和開衫,手拎一杯連蓋的茶水,慢吞吞朝他的方向走來。蔣毅遠遠看著他,嘴邊浮起若有似無的笑。

“你有能力從我眼皮底下跑掉,本事已經很大了,不需要再和我彙報。”

“你有權不接收我的彙報,不也來了嗎。”

崔禮明看他一眼,又轉過頭去。

“上次隻跟你說他在警方買通了人,並沒有深入追究買通的是誰,據我分析此人應該是郭建柱。他以前是秦淮的上線,陶西平的案子沒撈到功勞就申請調職,調職之後老杜那兒就出現苗頭,後來我和秦淮泡溫泉還偶然碰見過他一回,他不知道我的身份隻知道我幫老杜做事,看我們在一起就以為秦淮又找了上線當線人,估計把線人的事說給了老杜,老杜這才窮追不舍的查。”

“這隻是你的推測,沒有根據。”

“怎麼沒有根據,那黑警要不是知道老杜身邊有線人,又怎會說給老杜,他不說老杜又怎麼肯定一定有人搞鬼?這些人裡就秦淮當過線人,她的上線隻有郭建柱,不是他還能是誰?”

崔禮明揭開杯蓋喝了口茶:“你彆忘了,秦淮我一早就認識,除了郭建柱還有我知道她曾經做過線人,照你的推測,郭建柱是黑警,我也擺脫不了嫌疑,你怎麼不懷疑我?”

蔣毅想也沒想:“你不可能。”

崔禮明笑一笑:“無條件的信任還在,合作力也還在,不算病入膏肓,還有救。既然還有救你就聽我的,服從安排回去戒毒。”

他暗沉了眼神:“我跟你說的正事。”

“我說的也是正事。黑警的事情從你那天被放出去我就已經開始調查,也因為你的事情焦頭爛額倒忘了去分析誰最有可能做這件事,既然你提了郭建柱,分析得也頭頭是道,那我肯定首查郭建柱。但是目前這些都不歸你管,而你歸我管,你跟我回去戒毒。”

“我不能就這麼走掉,因為秦淮報警的事,老杜已經懷疑到她頭上,我要是在還勉強能鎮住他,我要是走他查秦淮查定了。”

老杜看著河裡的水:“不管你配不配合,這事情我已經做好打算。一舉端掉老杜的窩,把人都關進去,你就沒有借口逃避。”

他一掌拍向欄杆,已有怒氣顯現:“我不是為了逃避!我們乾了這麼久不就為的抓他現行?你現在端掉算什麼,隻能算個藏毒罪?早這樣何必派我來,章鳳那次抓人不就行了,阿飛和老杜都在,還能一次抓倆,我也不用被打針,還他媽染上毒癮。”

崔禮明維持平靜:“你不是和他變成兄弟,還想著幫他走上正途爭取量刑最小化嗎,我這樣做不正好讓事情最小化了?你這會兒又想讓他量刑最大化?變來變去還敢說不是為了逃避找借口?你是專業出身,對毒品的危害對吸毒販毒人員的心理特征最為了解,吸毒犯會逐漸演變出一種人格叫欺詐型人格,你自己對症看看,是不是就是現在的你!”

他青筋突起,盛滿怒氣的眼睛盯著橋上來往的遊人,重重咽了口氣,沒接話。

“我今天來,是因為信任你,知道你品性還在,你等我來,也是因為信任我,知道自己該做什麼。我把計劃說給你聽,你配合也好不配合也罷,這件事我做定了。”

那小河裡的水平緩溫柔,晚風拂過微波蕩漾,打散倒影在水麵的人影,碎成五顏六色的點,那些點顆顆彙聚,又成為一條線,和水色融為一體,向前流走。

蔣毅好一陣才恢複平靜,頓了頓:“除了張家壩、機場和金色家園,他在火山路的方洲公寓還有房,昨晚剛知道的,估計還有彆的地方,貨在雲峰山腳下的廢舊倉庫放著,就在林子裡,得找好一陣,也不知道有沒有轉移地方。小金剛和阿飛開的製藥廠主要為方便進口違禁化學品,目的是製造毒品,那廠就在邵家營的第二家木材加工廠後麵,很好找,阿飛在建材城有門麵,就在一進大門靠右手第三個路口左拐,倒數第三家。桑雅在泰國犯了事,她爸為了保她把她送來中國交給老杜看管,老杜又把陶西平的兒子送去泰國交在她爸手裡,她和老杜是為了相互利用,昨天剛知道的,被舉報的那間麵館也是桑雅供的貨。虎皮住在霽虹街的兒童樂園附近,那後麵有一幢三層小白樓,二樓第三間,每天有人輪流去看他。”頓了頓,“我和秦淮假裝分手了,目前搬去火山路老杜的房子住……就這些了。”

第83章

那天的後來, 蔣毅自玉泉園回火山路之後一直睡不著覺。他就躺在白色真皮沙發上,茶幾上的旅行包打開著,露出折疊整齊的衣角。頭頂隱隱傳來不適, 他伸手摸了摸, 發間的傷疤已經結痂,是頭天晚上用老杜家的落地燈自己砸出來的, 翻了個身麵朝外,借戶外的燈影看屋內陳列的模糊輪廓。

電視櫃上空蕩蕩,再沒有小魚甩尾驚起層層波紋,那兩條鮮活的小生命更不會間歇著躍出缸口等他營救回水裡。他抬脖子往後看了看遮住紗簾的落地窗,那紗簾純白抽褶垂墜感極強, 微風吹過輕輕飄揚,很美他卻很失落,無比想念小安踩著木板嘣咚響, 想念那屋外的大樹窗戶上的小風車,廚房裡的舊茶壺角落裡的啞鈴杠,還有屋裡的女人,也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晚上有沒有吃飯, 這會兒有沒有睡著。

又翻了個身,想起晚上自玉泉園交待完所知一切信息後, 他沒等老崔說什麼, 掉頭就走還帶著怒氣。老崔說他欺詐型人格,他怎會變成欺詐型人格, 想幫助老杜走上正軌是真,想抓捕他們歸案也是真,這些事他從不隱瞞,怎麼就成了欺詐型人格。卻並不思考關於毒品的事,他不願思考,像晨霧裡的羔羊,原本周圍都是一樣的樹已經難以辨彆方向,又隔了一層霧,更難以辨彆。但所有的事情始終未解決,他覺得自己有些迷茫。

那之後老崔並沒有立即采取行動,倒也能理解。嫌疑人眾多,環節複雜,若是不經過精密籌劃,隻怕打草驚蛇又不能一舉拿下。

他和啞巴按部就班去張家壩和大酒店報到,已經連續好幾天。期間還去過一次硯湖公園附近的小餐廳,那天陰雨綿綿,他照例點一杯白水一份沙拉和甜點,臨窗而坐,看窗外的雨。

“早上去過了?”

啞巴點頭。

“東西都給她了?”

啞巴不搖頭也不點頭,隻是看著他。

“又沒收?”

再點頭。

啞巴聽他的吩咐,這幾天逮空就回北三環看秦淮,還總是帶著東西,吃的玩的用的一樣不少,甚至給她現金。但是徒勞,因為帶去的東西通通都被丟出來,便給她塞錢,隔天再去那錢又從門縫裡吐出來,一張不少。

他皺了皺眉,轉頭看雨敲在玻璃上,不說話也不吃東西,那杯白水已經涼透。ω本ω作ω品ω由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網ω友ω整ω理ω上ω傳ω

又坐了一會兒,有穿花裙的姑娘走進來,乾枯的發瘦癟的身材,穿著一雙夾腳拖鞋。蔣毅抬眉看見她,臉色唰的暗沉,脾氣逐漸上來。

“我不煩你。”

桑雅走近,挨著他坐,中間刻意留出一段距離。

“上次的事是我不對,你這麼久不和我說話不是還在生氣吧?”

“……”

“對不起嘛……”

“閉嘴。”

“……”

她端了他的白水喝,默不作聲看他一眼,閉了嘴。窗外的雨濕了鞋,她一路蹚著水過來,這會兒借機晾晾腳,因著夏季氣候乾爽,沒一會兒就乾了個透,她慣性往沙發椅上盤了腿。蔣毅轉頭看一眼,她又後怕的放下了腳,穿上鞋,規規矩矩坐著。

“我一直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討厭我,就因為我吸那個嗎,可你不是也吸嗎?”

她聲音很輕,態度很誠懇。

蔣毅轉頭看她一眼,冷淡的又轉過頭去,什麼也不說。和認知點不同的人他無話可說,平常女孩兒也就罷了,他或許還會因為憐憫引導勸解,但是桑雅不同,這姑娘出現時已建立完整的認知觀,那就是做人沒有邊界和取舍,也不知在泰國是什麼環境下長大的,被浸染得體無完膚。從未成型過還碎成一堆廢銅爛鐵,誰也無從下手,何況他現在也逐漸廢掉,更沒有功夫去管彆人的閒事。

多說無益,索性不說,他站起來準備走。

“我不問了還不行嗎,你彆走。”

顯然她的話並沒有什麼效果,他帶著啞巴還是走了。

桑雅坐在那兒,晃晃腿,啪嗒一聲掉下一隻拖鞋,再晃一晃,啪嗒一下掉落第二隻。她便重新盤腿而坐,吃那瓷盤裡的沙拉和甜點。二十年的成長中,除了吃喝玩樂,獵奇成為她生命中的頭等樂事,各種新鮮的人和事從不輕易放過。

蔣毅對她來說是道坎,左右夾擊進攻不下,她還從未遇到這種人,端正得像沙漠裡的白楊樹,大風刮過也隻是晃一晃,因著過於紮實的根基總是屹立不倒,即便變成和她一樣的人,那股倔強的韌勁也不消失,從不因需求而討好她,還和以前一樣看不起她。想起來覺得好笑,他有什麼資本看不起她。心中不服,卻又被他這種無根據的傲氣吸引。

她吃完盤裡的沙拉,擦了擦嘴,穿上拖鞋去往下一個地方。

那地方在觀音塘附近,是家臨街的小煙鋪,煙櫃後方容納一人,一人之後是麵酒櫃。店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