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麼不問問我們說了什麼,她心機重著呢,就想讓我誤會。”
“心機再重也比不過你牙尖嘴利, 她能占什麼便宜,灰溜溜走的吧?”
“不知道。反正我是挺爽的。”
他敲一記她的腦門,轉身張羅著盛飯, 她便去隔壁叫來啞巴,三人吃飯時正好喝了打開的酒。
秦淮不舍:“這可是我最貴的酒,小半年了一直沒人買,好心送給她竟然就這麼糟蹋了。”
蔣毅險些嗆著:“怎麼給我喝就糟蹋了。”
她笑:“不是說你。要不是考慮到或許能給杜哥好印象,對你辦事有幫助, 我才不送她。”
他給她夾菜:“難為你了,好在又落回我們手裡, 一口不浪費。”
她點頭:“既然開了就好好喝。”
這一喝便喝多了, 隔天起床頭還疼著。
為給她過生日,蔣毅不知從哪搞來一輛黑皮摩托, 她出門看見時還驚訝:“騎這個出去嗎?”
“這個散酒勁最好。”他抬腿跨上去,“上來,帶你出去吹吹風。”
她於是也跨上去,摟他的腰聽風響,果然很暢快。
蔣毅沿著317省道的方向西行,走的都是小路,途徑河流和開滿菜籽花的田野。
“我沒給人過過生日,你以前都怎麼過的?”
“每年秦峰生日我都給他煮雞蛋,自己也沒過過。”
“他吃嗎?”
他背脊顫動,笑聲在風中抖。
她順了把在風中飛揚的頭發:“他不敢不吃。”
他突然把著龍頭一轉,開向另一條路,藍天綠蔭下走了好一陣來到一路邊的攤位。
“給我兩顆雞蛋。”
那人便掀開藍花布遮擋的背篼,掏出兩顆蛋遞給他。
付過錢後他再遞給秦淮:“溫泉水煮的,舒筋活血,驅寒祛病。”
秦淮剝著蛋殼:“你對這兒倒熟悉,連這種小事都清楚。”
“熟悉路線熟悉生活環境是我們的基本要求。”說罷啟動摩托,“中午帶你去黑魚河,我烤魚給你吃。”
“你還會烤魚?”
“那是。沒有我不會的。”
他穿著深色連帽衫,麵料輕薄光滑,風過衣擺飛揚,暢意逍遙無所畏懼,似出自深山的武林高手般自信不羈。後來物是人非時,秦淮總是想起這段日子的他,感懷時光若是能暫停該多好。
沒一會兒二人到了河邊,蔣毅下車帶她穿過一條綠蔭蔥蔥的石板路,儘頭便是水,撞擊間隙散落的石,翻騰出朵朵白色浪花。再走一段,浪花沒了,水流平緩透亮,清晰可見水底的石。
“下遊的魚都快被人撈乾了,這兒應該有不少,一會兒我捉幾條上岸,出去借了架子自己烤,比吃現成有意思。”
說罷,他挽起褲腿踏進水裡。
秦淮興奮,也挽了褲腿準備脫鞋。
蔣毅攔:“你彆下來。”
她已經跑過去,將夠著邊卻被他攔腰架起,就著一隻胳膊挎兔子般把她挎了回去。
“水太涼,對身體不好。”
“你怎麼就能下去?”
“我是男人。”
他轉身又回去。
秦淮皮實,爬樹捉鳥下河摸魚的事對她來說不算什麼,本不是嬌氣的人,這會兒卻十分受用,乖乖站在石頭上,一副向往戲水而不得遺憾又滿足的樣子。
一刻鐘後,高挽褲腿的蔣毅提著先前從摩托車上拿的網兜,兜裡窩著幾條肥實的魚,還滴滴答答淌著水。他衣服下擺濕了,發尖也沾著水,深一腳淺一腳領著女朋友往下走。
走出河道,他又向燒烤攤的人租了工具,接著搭架子燒火,刮魚鱗穿串。秦淮看他熟練的撒佐料翻烤,很難不崇拜。
“你專門學過嗎,怎麼這麼會烤?”
“工作以前老和戰友偷著烤,多烤幾次就會了。”
偷著烤?她詫異:“你先前說指導員給你做思想工作,不會都是因為偷著烤魚吧?”
他笑:“差不多,那會兒喜歡折騰,但都是不出格的小事。”
她也笑。
他似想起什麼,隨意開口:“你知道郎蒲嗎?”
“不知道。”
“是我出生的地方,那兒的人大部分是少數民族,我爸媽是鄉裡的老師,都是教語文的。”
秦淮第一次聽他說起家人。
“那你語文成績一定很好。”
“不好。我不愛學習,他們教學水平也不高,我媽大專畢業,我爸沒參加過高考,但那兒窮苦偏僻,缺文化人,他們的水平也夠用。”
“他們現在都退休了吧。”
“……早過世了……他們結婚晚,生我的時候快四十了,前幾年得病,一個先走一個後走。”
她頓了頓,轉移話鋒:“你真是因為太皮不愛學習才去當的兵?”
“不是……郎蒲靠近金三角,□□十年代那會兒毒品泛濫,連村裡的雞都被人喂了毒,十五六的孩子大白天的紮堆吸粉見怪不怪。我親戚死了,從小到大的朋友死了,連外婆也死了……這東西害人,我看不慣。”
他正給魚肚皮刷醬,青霧自架上騰空,漂浮繚繞有些嗆眼睛。他一條腿抻直,腰腹鬆懈站得隨意,神態悠閒波瀾不驚,醬刷飛快在魚身上點了兩下便就著簽子遞給秦淮。
“吃。”
她便拿過來吃。
“好吃嗎?”
“好吃。”
她伸胳膊喂他。
他一邊就著她的手吃一邊又串了一條魚,卻見路邊站著一姑娘,穿著鮮豔連衣裙,正笑臉盈盈看著他。
他淡定吃完口中的魚:“你怎麼在這兒?”
桑雅走近:“聽說這裡的烤魚很出名,我來吃魚啊,沒想到你也在,真是有緣。”說罷招呼秦淮,“姐姐好。”
秦淮點頭回應,並未說話。
她饒有興致看著蔣毅:“哇,你會烤魚啊,給我也烤一條吧?”
“我烤的不好,旁邊有賣的,自己買去吧。”
架子裡的火燒得旺,有碎沫子彈出來崩到蔣毅臉上,雖不疼卻有些癢。他抬胳膊蹭了蹭,沒蹭著,桑雅上手幫忙,但被他躲開。
她癟癟嘴:“乾嘛這樣,昨天我坐你腿上的時候你不也沒拒絕嘛。”
一旁的秦淮瞪大了眼睛,魚也不吃了。
“你還來乾什麼,我說了不會背叛杜哥,死心吧。”
“誰跟你說這個,我今天專門來吃魚的。”
她撥了撥頭發,一副等待吃魚的樣子。
這頭蔣毅卻忽的收手,將那條穿膛破肚的魚扔進網兜,接著用鐵皮滅了火,再拆了架子找主人,付過錢之後攜著秦淮走人。
眼皮都不朝她抬一下的招呼:“慢慢吃,我們走了。”
桑雅在身後又喊又叫的蹦躂半天,他一點兒反應也沒有。
“她怎麼也在這兒,不是跟蹤我們來的吧?”
“可能吧,沒完沒了,煩透了。”
他皺著眉,看起來是真煩透了。
二人相繼走出小路後跨上摩托。
秦淮終是沒忍住:“她說昨天坐你腿上是真的嗎?”
“……”⑦思⑦兔⑦文⑦檔⑦共⑦享⑦與⑦線⑦上⑦閱⑦讀⑦
“媽的蔣毅,你真讓她坐腿上?”
他腰間被猛的一擰,痛得抽了口氣。
“你就不會拒絕?”
“怎麼會。”他立即說,“我被她下套,幾秒鐘而已,幾秒種後我就把她拎豬仔一樣拎出去了。”
她沒說話,蔣毅拍了拍扶在腰上的手:“放心吧,沒有下次了。”
說完騎著車飆了出去。
他隱隱覺著不對勁,卻並未深究,直到隔天上午又發生一件事。
隔天周三,天微亮他便轉醒,摸出手機準備給老崔發短信時沒來由頓了頓,又收了手機,接著穿衣出門去了大佛寺。
早晨風涼,蔣毅去時見老崔已站在金色圓柱跟前,正裝模作樣看攤位上的人賣香。
崔禮明幾十年如一日,辦事認真作風嚴謹,說過若沒按時收到短信會提前到達就絕不食言,沒有一次落在蔣毅後麵。
蔣毅雙手插進褲袋,一邊環顧四周一邊往前走,卻在邁開腳的當下生生轉了方向,直往另一頭的攤位靠近。
那位穿著豔麗連衣裙的女孩兒還在轉角的樹下,正竭力將自己隱藏。他雖未看清女孩兒的臉,卻也不再看第二眼,腦中顯現裙身朵朵綻放的花,紅白相間的色,和昨天在河邊碰見的桑雅穿著一個樣。
這頭老郭遠遠瞧見他的反常,眉頭倏的一緊,溫和的眼睛掃視周圍,將視線可及範圍內的所有人一一辨彆,左邊的櫃台有婦人在買票,路中央的中年人正舉著相機給孩子拍照,右前方的樹下是對年輕情侶,正從背包裡掏出兩包零食,路邊的鬆柏樹下蹲著一位長裙姑娘,正舉著手機自拍。
清晨雖人少,卻也不能立刻斷定誰是可疑人員。
那頭蔣毅已抵達攤位買香,正兒八經的買,還討價還價,做足了誠心上香的派頭。
他拿著幾支香往廟裡走時,恰巧和老崔擦肩而過,似肩頸不適,他抬起右手摸了摸後腦勺。老崔了然,知這意思是雖有情況卻無大礙,於是背著雙手,像專程出來散步一樣一步步撤離。
蔣毅進廟之後就著香爐點了香,插上之後雙手合十拜了拜,再出來後那個豔麗的人影不見了,又走了一段路才發現她在路邊的小賣鋪買麵包。
僅是一眼,他不再多看,徑直回了家,還不忘在路口的早餐店買上幾根油條。
那會兒秦淮在刷牙,他去衛生間看她,替她理了理翻翹的衣領。
“收拾完出來吃早飯。”
她含含糊糊應著。
他從衛生間出來,去了廚房燒水,又去魚缸喂食,手裡捏著彩色顆粒,腦中卻想起第一次見桑雅的那天晚上,梳理她的每句話每個動作,回憶至她撞落手機又搶他一步俯身去撿時,他猛的頓住,思緒一轉,便轉至後來唱歌時她玩骰子的手法……
他倏然放下魚食,從褲兜掏出手機,打開後蓋摳出電池,卻見卡槽外緣覆了張黑色卡片,外觀是尺寸微小的長方形。
蔣毅認識,那是手機定位跟蹤器。
第28章
秦淮從衛生間出來就看他拿著手機發呆, 問他怎麼了,他如實說,秦淮驚, 叫他把東西扔了。
“扔了就上鉤了。”
他說。
“……老杜太狡猾了, 居然還在懷疑你。還有桑雅,我還以為她真看上你了, 沒想到是老杜派來的眼線。”
“他要是不狡猾也不會到現在都歸不了案。”他合上手機後蓋,“想跟就讓他跟,找個機會再處理。”
飯後二人分開,秦淮去看店,蔣毅帶著啞巴去了張家壩的宅院。那院子三麵一口, 中間的空地栽了棵大樹。到時門口兩條大狗激動無比,跳躍著往他跟前撲,牽扯指頭粗的鐵鏈嘩啦的響。
老杜聽見動靜出來, 哈哈的笑:“這兩頭畜生對你是真有感情,我養這麼久也沒見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