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頁(1 / 1)

臣雖然擔心洛陽百姓,但在那些人的心中,這些百姓不過是螻蟻,怎比得上皇太子之尊?”

蘇妧也不正麵回答百裡夷的問題,她隻是笑著說道:“太子殿下和禦史中丞都還留在洛陽,百裡伯伯想太多了。”

百裡夷沒好氣地看了蘇妧一眼,然後笑歎著說道:“我們這一代人老了,也該將身上的重擔交給年輕的一輩,但心中依然想為這些受疾病之苦的人做點事情。我本以為這次水疾會有驚無險地度過,誰知——”

雙鬢斑白的百裡大夫話語一頓,癟了癟嘴,“我這把老骨頭也是不中用了。”

“百裡伯伯不要妄自菲薄,洛陽百姓心中都感激您醫者仁心。”

百裡夷聞言,卻隻是笑笑沒搭話。

他總覺得這場水疾是沒法收場了。

“太子妃,你這麼在祠堂進進出出,難道心中不曾害怕?”

“若我說不怕,那肯定是騙您老人家的。在長安,我的阿娘為蘇家添了個小郎君,阿耶為他取名蘇瑰。我離開長安的時候,他不過才滿月。在皇城中,皇後殿下有喜了,晉王和晉陽公主伶俐可愛,總是喜歡到東宮找他們的太子阿兄或是找我玩。我在洛陽的這些時日,時常會想起他們。有時候看到在祠堂的病人,我會想遠在長安的親人如今怎樣了?我還能回去看看他們嗎?”

百裡夷:“既然這樣,為何不回去?”

卻非要留在洛陽,洛陽的水疾,其實是一場看不見兵器的戰爭,人與天災如何爭奪?古往今來,因為瘟疫而全城遭殃的事情也並不是沒有。

蘇妧:“其實我也想回去,但太子殿下不想。每個人心中都會有害怕的時候,但有的事情也不能因為害怕而卻步。”

百裡夷卻顯然不信蘇妧的說辭,“你從小說起什麼喜歡的東西時,眼睛便是閃閃發亮,那是怎麼都遮掩不住的。如今你已是太子妃,但有的習慣依然與從前無異。你心中很喜歡那小子吧?”

聽到太子殿下在百裡夷嘴裡淪為了那小子,蘇妧有些哭笑不得。

蘇妧忍不住嬌嗔:“百裡伯伯。”

百裡夷見狀,朗聲大笑起來。

“江山代有才人出,身在高位者,能體諒民間疾苦,是國之幸事。我雖看他老子不順眼,但這小子今日之舉,不枉我當日將醫治足疾的針灸送去給東方樾。”

蘇妧聞言,笑著看著前方的景致。

原來每天都會見麵的人,在看不到對方的時候,心中也會思念。

花香滿徑,此刻她的太子殿下正在做什麼?

洛陽城中雖有水疾疫情,大概是因為太子殿下和禦史中丞在此坐陣,百姓們都覺得長安來的皇太子和禦史中丞多金貴的人啊,居然沒走,可見水疾雖然還沒得治,但至少並不是那麼可怕。

否則,皇太子和禦史中丞還不趕緊腳底抹油?

百姓們見多了身為高位者,平時沒事的時候場麵功夫都做的很好,一旦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該脫身的時候那是比聲都快。

所以太子殿下雖然在洛陽深居簡出,可卻像是給洛陽百姓打了定心針似的。

於是,洛陽城中的市集,不是靜悄悄的,雖不如從前熱鬨,但也比較熱鬨。

而此刻,太子殿下正在比較熱鬨的洛陽鬨市中的一家酒肆的雅間中聽牆角。在他隔壁,原匪正在和洛陽各行業的領頭人在開會。

商會成立的事宜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今天的大會就是原匪和幾位領頭人敲定成立的日子。

李承乾身為皇太子,不便直接露臉,就在隔壁的雅間聽牆角。

原匪生來就走了一條跟彆人不一樣的路,他的父親當初覺得商賈之家,難成大樹,於是花了重金買官,靠著自己花錢管錢的本領以及八麵玲瓏的性格在仕途上平步青雲,為子孫後代鋪路。

誰知嫡長子見父親那樣,卻並不領情。

小小年紀,妄圖出海,結果被海浪打了回來。消停了兩年,不出海了,遠走西域。

可憐原侍郎在朝中兢兢業業,卻得了這麼個逆子,被氣得死去活來。

太子殿下有一次去請教原侍郎事情的時候,沒讓身邊的人通報,走進戶部辦公的地方,就聽到原侍郎跟旁人說:“我家竹猗,其實像極了我年輕的時候。哎,若是沒那麼像,或許就好了。”

明明是惋惜的語氣,可卻透著為父者的驕傲。可見,雖然道不同,天天逆子來逆子去的罵,依然以他為榮。

太子殿下和原匪接觸以來,發現雖是商賈之家,原匪的氣質性格與他所認識的皇室子弟天差地彆,原匪見識廣博,看待事情和解決問題的方法大膽靈活、不拘一格,十分對太子殿下的脾性。

而這次在酒肆的聽牆角,更是讓太子殿下見識了原匪之能。

原匪在談話中將商會的前程以及諸位入會者日後將會享受到的好處都一一列明,商人重利務實,與他們談遠大的理想,無異於是給他們畫餅。因此原匪並不說那些話,他首先將太子殿下此番對藥商的承諾擺了出來,再說洛陽縣府決定在稅負上給藥商的優惠,以小見大,他認為成立商會是一個好的契機。

巴拉巴拉。

原匪的父親是戶部侍郎,原匪年少遠走西域,見多識廣,他在貴族子弟和商賈子弟之間遊走,不管是哪個圈子都如魚得水。

三寸不爛之舌也要有才華能力幫襯,才能令人覺得那是口才而不是吹牛。

太子殿下手中把玩著蘇妧隨身帶的香囊,心想那時候讓李誘代為引見原匪是對的,回長安之後,得好好誇獎一下李誘。

那邊原匪的會開得差不多,李承乾覺得沒有必要再聽了。乾脆推開了窗戶,透過窗戶看出去,天邊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

一陣幽香無聲無息地縈繞在他的鼻端,他一愣,低頭看著被他拿在手中香囊。

若有似無的幽香從銀色的葡萄花紋香囊中散發而出,這個還是太子殿下在太子妃的床上拿起來的。太子妃最近幾天來去匆匆,見到太子殿下隻給看不給抱,弄得太子殿下心中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洛陽水疾,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結束呢?

他的太子妃什麼時候,可以像從前那樣毫無顧忌地窩在他的懷裡,跟他說著一天的瑣事?

在太子殿下想著太子妃的時候,在收容水疾病人祠堂的熬藥房中,正在看火熬藥的小藥童終於不勝疲倦,坐在小板凳上閉上了眼睛。

被燒得發黑的藥罐裡盛著的湯藥,在火焰的燃燒中歡快地翻滾著。

牆壁上的壁虎一動不動地趴著,屋頂上的三花貓無聲地踩過瓦片,門外的田園犬鬨騰了一天似乎也倦極了蜷在地上……就在這時光流淌的片刻,這世上到底有多少悲歡離合正在上演?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很多妹子說想起國家寶藏,放更新的時候時間太匆忙,忘了跟大家提一下。

就是那種香囊,我寫蘇妧調香的時候,就想起了這個香囊很合適ヾ?≧?≦)o

大家周末愉快,麼麼噠~

第72章 072 章

蘇妧陪著百裡夷從小道慢悠悠地晃著,聽他說過去的那些事情, 又聽他說離開長安到了洛陽之後的生活。

百裡夷大概是覺得水疾或許是不能收場了, 此時不再覺得心力交瘁, 反而釋然了許多。有的事情,儘了人事即可, 糾結也於事無補。

“本想找一個衣缽傳人,可一直都找不到合適的。難道百裡氏世代行醫,到了我這兒, 便傳不下去了嗎?”

“怎會傳不下去呢?百裡伯伯還有我呢!”

百裡夷默默地看了蘇妧一眼, “太子妃啊, 你就算了吧。”

蘇妧想了想,便笑著給百裡夷出主意:“其實這有何難?百裡伯伯一身好本領, 等洛陽水疾過去, 您便在洛陽開個醫學堂, 也不必說多深奧的事情, 就說一些平日常見的風寒,教人分辨一下草藥。有興趣的人, 自然會來聽, 真正喜愛的人, 會留下,會堅持。洛陽這麼多人,若是百裡伯伯這麼做, 還愁找不到一個有緣人嗎?”`思`兔`在`線`閱`讀`

百裡夷一聽,歎息說道:“你是想累死老夫這把老骨頭啊。”

但略一細想, 確實也是這麼一個道理。學醫難,行醫更難,路漫漫其修遠,若不是心中真正喜愛,又如何能堅持一生?

蘇妧覺得讓百裡夷開個醫學堂這樣的事情,是真的可行。她正要跟百裡夷說一下那樣做的好處時,忽然一個小藥童從祠堂那邊跑了過來。

小藥童跑得連紅撲撲的,上氣不接下去。

“百裡大夫!太子妃!不好了,祠堂二區有幾個病人忽然吐血了,還抱著肚子說好痛,如今還在屋裡打滾呢!”

蘇妧和百裡夷聽了,都吃了一驚。

百裡夷:“吐血了?怎麼會吐血?”

蘇妧也想不明白,二區的病人這兩天並沒有換藥方,開始用的時候都沒吐血,怎麼如今卻吐血了?

藥童:“因為那幾人無端端吐血,還痛得在床上打滾。有的人疑心病重,說是不是縣府沒錢買藥材,不想幫他們治病,所以要害他們。如今那些人都聚在門口,想著要離開祠堂呢!”

蘇妧和百裡夷對視了一眼,兩人連忙趕回祠堂。

其實對祠堂中的亂象,蘇妧曾經想象過的。

若是有朝一日,這水疾的陰影籠罩了全程,而被隔離在祠堂中的這些病人一直隻聽到有人喪命,有人病情加重,也有新的病人進來,可就是沒人痊愈,他們會怎麼想?

他們會不會很著急,他們會不會認為被隔離在這個地方是件恐怖的事情。會不會有人認為憑什麼隻是自己遭殃,彆人卻好端端的快活瀟灑?

到時候這些病人會怎麼樣?

但是想過蘇妧也沒有著急過,這些病人都病得四肢無力,說實話他們能衝出祠堂的幾率幾乎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更何況,他們想出去,外麵的人想不想他們出去呢?

若是不想,離開了祠堂,這些人恐怕會死得更快一些。

但蘇妧並不想事情走到那一步,因此她與百裡夷兩人幾乎是連奔帶跑地趕回了祠堂。

祠堂中二區的病人都已經離開了自己應該在的地方,有幾個人正在跟鎮守的士兵叫囂,而那幾個吐血的病人正在床上打滾,哎喲哎喲地叫著。

蘇妧正想上前,看她回來便已在她身旁的李震說道:“太子妃,這些人如今情緒激動,不宜上前。”

百裡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跟蘇妧一起來主持大局的其中一位太醫說道:“我們本想進去為病人把脈的,但這些人說我們是想害他們,不讓我們靠近。”

蘇妧聞言,冷笑一聲。

“害他們還需要這樣為他們花費心思?身體病了不要緊,如今竟然連腦子也病了!”

蘇妧板著臉,“開門!誰敢出來,亂棍打死!正好少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