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後來說縣衙派人去迫害他們的人家怎麼樣了?”
藥童咧嘴露出八個牙齒的標準笑容,“後來縣衙的人都跟他們解釋了,還有鄰居們都說那是為了他們好,並不止是他們一家,整個坊的人曾經跟他們接觸過的人,都很自覺去縣衙報備,他們才知道是自己誤會了,還跟縣衙的人道歉了呢。”
蘇妧聽了,心裡覺得很欣慰,果然是堵不如疏,讓百姓了解水疾還是對的。隻要有疑似症狀的人能自覺不要隱瞞,隻好傳染源就控製好了,就算最後百裡夷等人想不出辦法來醫治水疾,至少也能將損失降到最低。
在旁的李震霆聽了之後,也有些意外。
昨晚他聽李承乾說讓縣府的人去跟百姓解釋水疾這個主意,是蘇妧出的。
當初李承乾要帶蘇妧一起到洛陽的時候,雖然李承乾嘴裡說的冠冕堂皇,說帶上太子妃,比帶上太醫還要更好些,李震雖然不說什麼,但以他對李承乾的了解,那不過是太子殿下假公濟私的一個說辭罷了。
大概是太子殿下也想不到,帶著太子妃一起到洛陽來,竟然還會遇上疫情這樣的事情。
如果洛陽水疾最後能圓滿解決,蘇妧和李承乾在民間的聲望也會水漲船高。
李震向來是不太相信什麼天命姻緣這樣的說法的,但此刻,他心中卻隱隱地有些相信國師李淳風說蘇妧和李承乾是可遇不可求的天定姻緣這個說法了。
蘇妧在祠堂走了一圈,路過三區的時候,並沒有進去。
她隻是詢問了藥童昨晚三區的人可有異狀?
藥童:“沒有,用了忘憂香之後,他們都好受多了。先前疼得一直不能入睡,昨晚三區的人有好幾個睡得直打呼呢。”
蘇妧點頭,然後就離開了。
出去的時候,剛好百裡夷和兩位太醫談好了事情。
兩位太醫看到太子妃,朝她行禮。
蘇妧:“兩位太醫不必多禮,我有事情想私下請教一下百裡大夫,可以嗎?”
兩位太醫聞言,笑著說道:“太子妃此言真是折煞老臣,剛好臣等要去看三區的病人,便不打擾太子妃與百裡大夫了。”
百裡夷並不意外蘇妧的到來,他在屋裡待了一天,聞著這些藥味感覺不僅是嗅覺,連精神都已經有些麻木。
看到蘇妧來,便與她一同到外麵的山間小道走走,而李震和藿香則是跟在他們身後,不遠不近的距離,聽不到他們說什麼,卻也不會讓蘇妧脫離他們的視線。
“你的忘憂香確實管用,三區的病人用了之後,昨晚安靜多了。早上我去為他們診脈的時候,他們還問我,他們感覺好多了,是不是病快好了。”
百裡夷對忘憂香的出現,很矛盾。
首先是因為他和蘇妧都並不清楚忘憂香的毒性會對人體造成怎樣的傷害,其次是用了忘憂香,雖然能使病人暫時免受疼痛的折磨,也會給他們一種錯覺,就是他們並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正在加重。
百裡夷:“如今雖有忘憂香,可我總擔心有一天若是三區的病人藥石無用,他們家人到底會有何想法。會不會認為我們是在麻痹他們?”
蘇妧:“可除了這樣,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百裡夷苦笑著搖頭,“我昨晚與兩位太醫徹夜未睡,探討針對水疾該要如何用藥。患上水疾之人,大多是老弱婦孺,而三區的病人如今更加已是重疾,身體虛弱,不能下猛藥。可不下猛藥,藥效太慢,隻擔心用的藥尚且來不及起效,他們便已支持不住。”
“為今之計,隻能是在一區和二區病人的用藥上改,三區藥方照舊。我今早去把脈看診,雖然有些人狀態看著不錯,但那不過是被忘憂香麻痹了痛覺而已。太子妃,他們的病情正在加重。”
蘇妧對此也很無奈,古代的醫療條件這麼貧乏,得了病的人除了祈求自己的好運氣之外,還能祈求什麼?畢竟,醫者能做的事情,那樣有限。
可蘇妧不能直接這樣跟百裡夷說,她隻能歎息著,說:“若當真是無藥可治 ,那麼少受些罪,或許也是好的。至於他們的家人會如何,那是後話。尚未發生的事情,想得太多也不好。”
百裡夷聽了,也是無言以對。
蘇妧又和百裡夷說了一會兒話,因為三區的病人已經是很嚴重了,如果不用忘憂香,或許有的人會痛得要撞牆。
蘇妧將忘憂香可能會留下的後遺症跟百裡夷說了,然後就離開了祠堂。
百裡夷站在祠堂門口目送蘇妧的馬車走遠,有些頭疼的掐了掐眉心。
願上天保佑洛陽這些無辜的百姓。
蘇妧離開了祠堂之後,就回下榻的地方,楊宜歆正等著她回去一起去看李蘊。
李蘊居住的地方,在洛陽的東麵,洪水泛濫淹沒了道路,可李蘊住的地方很幸運並未被波及。但洪水發生的時候,為了避免有意外發生,縣府還是派了人來將李蘊和她所收留的一群孤兒接到了避難的地方。
李蘊並未穿著道姑的衣服,一襲素色的常服,站在一群天真無邪的小孩中間,聽到馬車的聲音,便回過頭來,遠遠的便是看見自己的阿兄李震策馬在前。
李蘊愣住了,她看著自己的兄長,瞬間就淚眼盈眶。
離開長安將近一年,她並未與父兄相聚,有時候想念父兄,可自己對未來的路尚且理不清楚,又何臉麵去見父親和阿兄?
直到馬車來到她院子的前方,李震座下的駿馬在她院子的門前噴著氣,而方才還在聽她說話的孩子們都圍在她身邊,仰著頭問她來的是客人嗎?她才回過神來。
“阿兄!”
李蘊又哭又笑地跑上前,將院子的門開了。
李震已經翻身下馬,而坐在馬車前的人李蘊也都認識,那是楊宜歆和蘇妧的貼身侍女,冬青和藿香。
她看到這一行人前來,頓時又驚又喜。
楊宜歆已經迫不及待地從馬車上下來,飛快地跑了過去。
“蘊娘!蘊娘!我來看你了!”
李震:“……”
李蘊:“……”
隨後由藿香扶下馬車的蘇妧見狀,忍俊不禁。
剛才還因為看到阿妹而心情激動的李震被楊宜歆搶了先機,心中既是無奈又是鬆了一口氣,趁機平複自己方才幾乎無法控製的激動。。
藿香笑著小聲跟蘇妧說道:“太子妃,萬泉縣主的性子可真是一直都沒變過呢。”
蘇妧笑瞥了藿香一眼,“多話。”
而那邊的楊宜歆已經拉著李蘊問東問西,弄得李震半天插不上話,隻能默默站在旁邊。
蘇妧看了李震一眼,然後忍住臉上的笑意,“萬泉,你在做什麼呢?李侍衛和蘊娘好不容易兄妹相聚,你讓他們說會兒話。”
一直在巴拉巴拉說個不停的楊宜歆話音頓時戛然而止,她朝李震和蘇妧兩人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我看到蘊娘太高興了,我從到了洛陽就想著要來看她呢!”
李蘊看向正站在院門口的蘇妧。
她離開長安的時候,蘇妧和李承乾還沒大婚,當初他們大婚之日,普天同慶,她在洛陽也為他們高興。
一些時日不見,昔日那個總是麵帶笑容的少女已經成為太子妃,青絲高高盤起,穿著一襲淡櫻色的常服,清豔無雙。
李蘊臉上露出一個恬淡的笑容,朝蘇妧行了個禮,“見過太子妃。”
蘇妧:“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倒是我和萬泉,招呼也沒打就來打擾你了。”
李蘊抬眼,恰好遇上蘇妧那含笑的視線,不知道怎麼的,好像過去的那些事情早已遠離,她對李承乾戀而不得的事情似乎也是前世的事情了一般。
她迎著蘇妧的視線,展顏歡笑。
好像有很多事情,很多曾經留在心中的芥蒂,都隨著這相視一笑,消失得無影無蹤。
被晾在旁邊的萬泉縣主看著李蘊和蘇妧相視而笑的模樣,好像也被她們的好心情影響了似的。她低頭抿著嘴笑,因為心情踴躍所以踢著足下的小石子玩,踢著踢著,一個力道沒用好,小石子飛了出去,打在一個人的小腿上。
李震的小腿猝不及防被一粒小石子打中,他默了默,然後抬眼看向楊宜歆。
在場的人會做樣事情的人,除了萬泉縣主就沒有第二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楊宜歆迎著他的視線,有些發窘,可李震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說她到底是有多無聊似的,萬泉縣主好像一路以來都在李侍衛麵前出狀況,出的狀況有點多,難免會掛不住麵子。
萬泉縣主乾脆惱羞成怒,先聲奪人,凶巴巴的說道:“看什麼看?不許看!”
李震:“……”
兩人的動靜驚動了蘇妧,蘇妧發現最近楊宜歆不知道是在做什麼,好像橫豎對李震都有意見。而且如今彆人兄妹相聚,她們在這兒礙什麼事兒?
於是拉著楊宜歆到外麵玩去,留下空間給這對兄妹。
楊宜歆被蘇妧拉出去,委屈巴巴地跟蘇妧說:“李震看我的眼神,好像都在說我任性胡鬨。”
“可我哪有任性胡鬨啊!我隻不過是比蘊娘活潑一點好動一點,我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情啊?”
巴拉巴拉。
楊宜歆在蘇妧耳旁說了一大堆,說的蘇妧腦袋都有些發疼。
沒轍,太子妃隻好切中要害,笑著問道:“私下帶著貼身侍女離家出走還不算是過分,那什麼事情才算是過分啊?”
楊宜歆被會心一擊,好半天沒緩過氣了。
蘇妧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笑著問:“你哪來那麼大的氣性?我看李震什麼都沒說,你怎麼就惦念上了,揪著不放?”
楊宜歆鼓著腮幫,將蘇妧的手拍下,默默的轉身走了。
蘇妧看著她的背影,好氣又好笑,問道:“你要去哪兒啊?”
楊宜歆委屈巴巴,語氣十分幽怨:“你對我不好了,我要去找蘊娘。”
冬青連忙追了上去,“縣主,您等等我!”
‘
蘇妧看著那一前一後的主仆,笑歎著搖頭,這個橫衝直撞的少女,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長大呢?
目光拉回來,卻看見在她旁邊站著一個小男孩。
小男孩大概三歲左右的模樣,圓臉,長睫毛,大眼睛,眼珠像是黑濯石一樣。
蘇妧見他那可愛的模樣,頓時笑彎了眼。這是李蘊收留的孤兒之一,她剛才遠遠的就看見他站在李蘊身旁,一邊啃著自己的手指,一邊歪著腦袋打量正在院門口的李震。
蘇妧笑著蹲下`身體,雙目跟她對視:“你看我做什麼?”
小男孩歪頭咯咯笑,不說話。
蘇妧看著他的笑容,忍不住也跟著笑了起來,“這麼高興嗎?”
而這時,小男孩看著蘇妧背後,笑得更加歡快了。
蘇妧不由得回頭,隻見在不遠處的草地上,有一個穿著玄色常服的青年,俊眉朗目,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驚訝。
小男孩哈哈笑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