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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耕還在繼續,據隊長柳建國說要趕在月底種上玉米高粱。

知青們每天下地乾活,江秋月就暫時負責做飯,順便把院裡的小菜地理一理,將另外一邊的地給刨了種上一小片土豆。

臨河村有人家會在房前屋後偷偷種點土豆,產量不錯,可以當糧食吃。

但是柳家溝這一片是有糧食指標的,地裡種什麼是上麵說了算,每次收獲後交上要求的公糧,敢在地裡私自種植就是搞資本主義殘留。

而村民為了填飽肚子,在院子裡種點,隊長睜隻眼閉隻眼。

江秋月借著這個存在的由頭,把一小片地翻翻,拿出空間儲存的土豆當做從村裡買的種子。

知青裡沒人會種土豆,江秋月也不會,隻能照本宣科把土豆泡出芽,一芽切一塊埋進土裡澆上水。

剩下就聽天由命吧,能收多少是多少。

在此期間,知青們下午一下工就往山上跑,找山藥找洋槐花,還挖回了大塊大塊的野葛根。

知青院坐落在村子邊上,偶爾弄一次沒人注意,次數多了難免被人發現。

不過好在村民大都淳樸,看到他們拉樹枝找樹根的,以為知青院斷糧後開始吃樹皮樹根了,不到半天傳的整個村子都知道了。

然而,村裡也沒辦法,除了富農之家還有點存糧過活,其他勒緊褲腰帶靠野菜、糠皮熬日子的比比皆是。

一天三頓野菜湯,喝的人麵帶菜色,後山坡和山腳下被人翻了一遍又一遍,最後野菜也吃光了,村裡人開始往山上尋摸。

這時候知青上山再找不到什麼好東西了,菌子木耳一出來就被村民尋摸走,輪不到他們這些小年輕。

有那會打獵的好手偷偷進山套野雞兔子,弄到了也不敢自家吃,悄悄換成粗糧渡過難關。

江秋月做飯的時候,把烙餅每次泡一張,偷加一點麵粉,添水和上玉米渣子和野菜,做成頂飽的野菜團子。

每人早上一個野菜團子當早飯,中午烤山藥吃點乾的,晚上切下一塊葛根熬成稀湯,大家混個水飽。

老知青對此很滿足,說以前災荒的時候一次能餓上幾天,近幾年好點了碰上青黃不接一天一頓兩頓的也是常有的事。

村裡現在一天一頓吃糠咽菜的一把手數不過來。

陳中華笑著說林文清他們來的不是時候。

幾天後,江秋月病好了,回到地裡上工,灶房交給男知青繼續輪流做飯。

雨已經停了,陽光溫柔繾綣。

早上,江秋月咬著野菜團子出門,聽到一個膽怯的聲音喊姐姐。

她轉頭看去,門邊院牆底下蹲著一個瘦小的男孩,看起來有點眼熟。

他此刻仰頭眼巴巴地看著她的手,準確說是她手上的野菜團子。

“……這是我吃過的。”江秋月看了看手上拿的野菜團,她已經咬了一口。

小男孩兩隻突出的大眼睛緊緊盯著,眼珠子隨著她手上的動作而動。

可憐又心酸。

江秋月想起他是誰了,她初來那天賣地櫃的小男孩,他媽媽剛誕下新生兒。

後麵傳來腳步聲,劉愛英快趕上來,已經在問她怎麼停下了。

江秋月借著外套的遮擋,把前幾天不想吃放在空間的野菜團子拿出來,並手上的那個,迅速塞進小男孩懷裡。

食指豎在嘴唇上示意他不要說出去,她推他一下。

小男孩反應過來,抱緊懷裡的三個半團子轉身就跑。

劉愛英跨出門,正看到他跑走,立馬問江秋月,“你把早飯給他了?”

剛才還在手上吃的野菜團子已經沒了。

李永紅聽到想追上去把吃的要回來,江秋月製止她,“給他吧,小孩子瘦的皮包骨頭。”

劉永紅歎口氣,告誡她這次就算了,下次千萬彆這麼乾。

村裡人再缺吃的能有知青們缺嗎?村民家裡揭不開鍋還能找出幾把糠。上山下河尋摸點,隊裡不會說什麼。

知青院要是敢明目張膽的去搜刮山貨下河逮魚,村支書立馬帶人□□他們信不信!

“小孩兒討食鷂子,要了還來要,惹上了沒完沒了。”李永紅覺得江秋月性格太軟,還有點傻。

江秋月虛心受教,表示以後會注意點。

下過雨的地很瓷實,一鋤頭下去刨出淺淺的坑。

江秋月大病初愈,手腕上沒勁,劃拉半天都沒走幾步。

她直起身看看,發現竟然沒落隊,跟她在一條線上人很多,大家都餓的沒力氣。

一陣風吹過,夾雜著溼潤之氣,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咳嗽聲。

聽得一聲驚呼,有人暈倒了,摔在地上。鋤頭就在臉旁邊,差點磕上去。

“這是第幾個了?”劉愛英在一旁唏噓。

李永紅不帶張望的,埋頭鋤地,接話說第五個了。

第五個餓暈的。

吃不飽甚至沒得吃,還要天天乾活,又累又餓,年紀大的就堅持不住了。

暈倒的那人被抬到村裡醫療合作站,老大夫隻說氣血兩虧需要補補。

然而普通村民家哪有好東西吃呢。

經過這事,上午草草完成了任務量,知青們結伴回去吃飯。

雨後新一茬野菜剛冒出來,還不能吃,午飯隻有碴子粥。

十來個人一人一碗也是不小的量,一袋苞穀碴子已經下去了一半了。

再上工時沒見到林文清,問了劉愛英才知道他最近跟高雲梅成雙成對的,不知道是不是在搞對象。

晚上做飯前林文清回來了,手上拿著紅薯乾哢吧哢吧嚼,口袋裡鼓鼓囊囊的,看得男知青們羨慕之。

江秋月暗戳戳想到,這家夥不會想吃軟飯吧?

她搖搖頭,彆管黑貓白貓,能弄到吃的填飽肚子就是本事。

快睡覺的時候,知青院的大門突然被拍的哐哐響,來人很急。

陳中華跑過去開門,發現隊長柳建國正站在門外,氣喘籲籲說要找江秋月。

作者有話要說:  小時候鄰居家的小孩一旦給了他什麼好吃的他就會一次次到你跟前伸手要,這就是“討食鷂子”。

女主不是聖母心,隻是剛從平和的現代過來,又為了避免被原主家人發現端倪而立即下鄉做知青,還沒接觸過太多饑餓和黑暗,所以基本是處在旁觀和憐憫的態度,大方給出去東西是因為那些不是她在意的且旁人很需要,想一下如果在現代自己吃肉喝湯手上還拎著不想吃的垃圾食品,而旁邊有個小孩兒在乞討快餓死了……空間裡的東西才是女主重視的,是她立身的依靠憑借。以後她會逐漸轉變,融入那個時代。阿門!

第12章 阿莫西林

柳建國夜晚突然造訪知青院,點名找江秋月。

陳中華不明就裡,開門想讓他進來說,被他擺手拒絕,看起來事情很急。

江秋月聽到動靜,披上外套出來,幸好她還沒有上炕睡覺。

柳建國等她出來後,搓搓手也顧不得寒暄,就問她手裡還有沒有藥。

陳中華和江秋月同時愣住,藥?什麼藥?

“皮蛋著涼的厲害,蛋赤腳醫生說你這裡有藥,我來問問。”柳建國鄒緊了眉頭解釋,黑紅的臉上一片焦急。

說到這裡,江秋月已經明白他要的大概是她手上的西藥。

然而感冒藥不能亂吃,江秋月問過柳建國得知赤腳醫生目前就在他家,當即決定跟他一起過去看看。

江秋月匆忙回屋拿帆布包,劉愛英和李永紅不明所以的看她跑回來又急匆匆出去。

陳中華堅持陪同,三人踏著月色大步流星,從村邊趕到村頭隊長家。

青磚瓦房在黑夜中透出點點燈火,進門看到屋裡小燈泡的昏黃亮光。

躺屋裡坐著幾個人,那天給江秋月看診過的赤腳醫生也在。①思①兔①網①

“咋樣了?”柳建國進門就問,隊長兒子說還在咳血,燒退不下去。

裡屋傳來一陣哭聲和不間斷的小孩子咳嗽聲,隊長兒媳婦一邊照顧兒子一邊在抹眼淚。

赤腳醫生正翻著他的藥箱子配中藥湯劑,但是中藥需要熬煮,起效慢。

江秋月聽他說皮蛋咳嗽有幾天了,起先沒在意,等發燒嚴重了才去衛生站拿藥吃。

誰知今兒晚上突然咳嗽的停不下來,還吐了血。

赤腳醫生過來一看,診斷是重感冒引起的急性炎症,最好有能治炎症的快效藥,不然隻能灌猛劑子保住命再說了。

虎狼之藥對身體損害大,何況還是個小孩子。

柳建國本打算去借拖拉機拉去縣城衛生站,但是大晚上的山路走不了,拖拉機根本開不動。

小孫子的病情來的太急拖不到天亮再去,柳建國快愁白了頭發。

赤腳醫生配了退燒湯劑先讓喝下緩解,又對柳建國說知青院有個小知青手裡或許有藥能救急。

柳建國想起新來的那兩個知青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有個小女娃確實病了兩三天就好了。

想著有希望總比乾耗著等天亮好,柳建國不由分說地跑到知青院,把江秋月叫來了。

江秋月了解事情經過後,猜到皮蛋大概是感冒拖成了急性支氣管炎,如果再拖下去很可能發展成小兒肺炎之類的。

後者可是具有傳染性的!

當下,江秋月在幾雙眼睛的期待目光中,聽到隔壁間哭喊又吐血了,終於掏出兩板藥來。

銀白色錫箔板在燈光下閃閃發亮,花花綠綠的膠囊狀西藥顆粒嵌在上麵。

其中一板已經摳掉了幾粒。

“我從京都就帶來了兩板,一個是治感冒發燒的,一個是盤尼西林。”

後者其實是阿莫西林,此時國內叫青黴素,國外成藥一般都名為盤尼西林。

江秋月把之前拆開的藥拿出來兩板,藥盒和說明書是不能見人的。

她將藥交給赤腳醫生,具體用不用看他的。

赤腳醫生接過去看了看,又跟柳建國一家商量,決定先喂半顆盤尼西林看情況。

盤尼西林這種青黴素抗炎藥品他們都知道,去縣城衛生站也不一定能弄到,得去大城市。

至於另外一板感冒藥,他們不敢隨便給小孩吃,退回江秋月手上。

屋裡眾人焦急等待大半小時,皮蛋吃過藥後沒出現什麼副作用,赤腳醫生配出專門治著涼發熱的中藥讓其喝下。

江秋月看他們知道將西藥和中藥分開隔段吃,不再擔心。

接下來就沒她什麼事了,他們走時,柳建國拎出一口袋紅薯乾當謝禮,私下塞給江秋月幾張票子。

糧食是緊俏貨,推讓了一番後陳中華接過麻布袋抱在懷裡。

兩人告辭出門時,隊長家老太追上來給他們一摞玉米麵煎餅。

走遠了,陳中華托了托懷裡的紅薯乾,笑著說,“有二三十斤呢。”

“能給大家改善下夥食。”江秋月笑答,摸摸口袋裡的票子,估計是錢。

陳中華認真看看她,讚揚她品德好有集體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