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梁山伯正奮力將劍拔出,慘白的臉上都是汗。
他喘著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劍尖的血:“我殺人了……”
桓是知有些發懵地點點頭,也擦了擦額頭的汗:“嗯……”
“小心!”梁山伯看著桓是知的左後方大喊。
桓是知下意識地反手刺出一劍,將一個欲行偷襲的匪徒的%e8%83%b8口貫穿。利劍拔出,有幾滴圓乎乎的血濺到了她的臉和脖子。
她看著梁山伯,不知是該喜還是悲:“我也殺人了……”
忽然,隻聽得幾聲淩厲的箭聲,桓是知身邊方圓幾丈的匪徒一個接一個地倒下,連聲哀嚎。
情狀淒慘。她雖有一種正義伸張的筷感,但也下意識地用手去捂眼睛,卻也忍不住偷偷從指縫裡去看。
指縫間,馬文才正一臉不高興地向她跑過來。
他收好了弓,提著劍又怒又急:“桓是知,你乾什麼自己悶頭瞎闖?為什麼不跟緊我?”
“情況危急,為了救某位文弱書生。”她訕訕一笑,指著地上一具死屍道,“馬文才,我、我剛才殺了一個人……我自己,獨立地,殺的……”
拿殺人“邀功”,實在有些彆扭。但這是“桓女俠”第一次真正地“拔刀相助”,她實在禁不住要跟他“炫耀”求表揚。
明明驚魂未定,也帶著莫名的愧疚,可卻又有說不出的小得意。
馬文才又好氣又好笑,輕輕擦去她臉上的血跡後,又忍不住捏她的臉蛋,咬著牙道:“行,桓小姐最了不起了。不過要是以後你再敢亂跑,我可饒不了你。”
馬文才這次真的著急了,手勁不小。桓是知忙齜牙咧嘴地求饒:“是是是,馬將軍,小的再也不敢了。”
如此場麵,還要打情罵俏。晚了一步趕到這邊的平藍和馬統對望一眼,皆是無言。
馬文才是有底氣如此“放鬆”的。祝家莊的匪徒雖多,也甚為暴烈,但並無與官軍對抗的意思,多是撒腿就跑。很快,匪徒們死的死,逃的逃,莊子裡終於清淨了。
馬文才下令讓士兵清掃死屍,守住祝家莊各個大門,這才同桓是知一起,往那閣樓裡去。
梁山伯和銀心已經搶先進了閣樓,正拉著祝英台問長問短。祝老爺和祝夫人心中對梁山伯依舊不滿,但此種情境下,也不好糾結兒女的私事。
此時見“救命恩人”進屋,二人忙迎上去道謝:“多謝這位將軍!敢問,將軍高姓大名啊?”
馬文才道:“晚輩馬文才,是令千金在尼山書院的同窗。”
馬統昂起頭補充道:“還是杭州太守府的公子,朝廷新封的寧遠將軍。”
“也是同窗?”祝老爺看看馬文才,又去看梁山伯,若有所思,笑著試探道,“馬公子如此英勇地前來搭救,想必跟小女英台也交情匪淺吧?”
“爹!”祝英台立刻注意到了祝老爺的“弦外之音”,“我跟這位馬公子,隻是普通的朋友。”
“爹也沒說什麼啊。”祝老爺道,“幾位快請坐,銀心,快去倒茶。”
眾人落座歇息。
祝夫人命人準備了一桌酒菜,舉杯道:“大恩不言謝。非常時期,也沒什麼好的招待各位,隻能請馬公子和桓公子將就些了。”
“祝夫人太客氣了。”馬文才道:“酒菜已經足夠好了,我們也不打緊。隻是我的將士們一路勞頓,不知道祝夫人能不能……”
“是我疏忽了。”祝夫人忙讓下人去準備眾將士的飲食,“馬公子時刻心係兵士,真是有大將風範啊。英台啊,你有這樣一位優秀的同窗好友,怎麼從來也不跟娘提起呢?”
祝英台的臉色有些難看:“平時不熟。有什麼好提的。”
桓是知和梁山伯對看一眼,交換了一個複雜的眼神。
桓是知轉開話題:“敢問祝老爺、祝夫人,今日莊上的這些匪徒,究竟是什麼人啊?”
祝夫人歎了一口氣,恨道:“都是些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的人啊!”
祝老爺歎著氣解釋道:“都是流民。有的是上虞本地的,有的是因為戰事從其他縣跑過來的。我們祝家每年都會向窮苦施粥,今年人禍如此,還多開了兩個糧倉。不料,這些流民竟掉過頭來打劫我們祝家……第一回人數不多,府上的家丁勉強把他們打退了。可這一回衝進來的有近千人,若不是你們趕到,後果不堪設想啊……”
祝老爺不是在危言聳聽。都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而這些流民彆說鞋了,多少時日來根本連口飽飯都吃不上。
人心不足。祝家施的那一口粥,反倒給了他們為了下一口吃的殺人劫掠的力氣。
“山伯。”祝英台一邊給梁山伯夾菜一邊問,“你們在這兒要待多久?”
“吃完飯就走。”梁山伯道,“我們要趕緊去吳縣救謝先生。”
祝英台立刻道:“我跟你們一起去!”
“胡鬨!”祝夫人立刻喝道,“你一個女孩子家,瞎摻和什麼?”
祝老爺卻在擔心另一件事,望著馬文才道:“馬將軍,那你們走了,萬一流民再來怎麼辦啊?”
馬文才正待說什麼,卻見門外有一個士兵急匆匆來報:“將軍,不好了!有暴民搶劫軍糧!”
第六十二章 軍糧
適才情況危急, 負責押送軍糧的士兵並未進入祝家莊。加上馬文才傳令說, 用完午飯就立刻往吳縣進軍, 是以這些士兵隻將糧車停在了路邊, 便開始就地生火做飯。
過路的流民猛地見到這許多糧食,就像餓狼驟然見到了肉, 立刻不聲不響地圍攏了過來。
起初大家也隻是指指點點,瞪著那一車車的糧食咽口水。有一個糧袋破了一個極小的口子, 在糧車旁漏出了十幾顆大米。一個瘦得皮包骨頭的小男孩大概真的餓急眼了, 竟迫不及待地上前抓起地上的生米粒往嘴裡送。
正在一旁吃乾糧的一個士兵立刻發難,起身瞪眼怒斥道:“小兔崽子!你乾什麼你!”
那小男孩竟也不跑,而是目光發直地盯著那士兵手裡的餅,艱難地咽了咽口水。
小男孩眼神中的渴望與可憐讓那士兵極其厭惡。他煩躁地揮了揮手:“滾一邊兒去!影響爺爺我吃飯的心情!”
那小男孩卻似魔怔了一般,呆呆地凝視著他拿著餅的手, 忽然衝上去抓住他的手就咬。
那士兵痛得大叫, 抬手就將那小男孩和手中的餅扔了出去。
小男孩的手臂擦傷, 立即滲出一道一道的血痕。他卻好像絲毫不感覺痛,像一條狗一樣連滾帶爬地拾起那個臟兮兮的餅, 大口地撕咬起來。
那士兵瞧了瞧手上出血的齒痕, 暴怒之下,隨手拿起馬車上的馬鞭對著那小男孩就抽了下去。
小男孩背上的皮肉立時綻開, 豁出一道血紅的口子。
他疼得身子狠狠地抽搐了一下,卻依舊死死地抓著那塊殘破的餅拚命地往嘴裡送。細細的喉管被撐得青筋暴突,小小的臉也被餅塞得鼓鼓漲漲,似乎連薄薄的臉皮都要被漲破一般。
活像一隻快被噎死的蛤/蟆。
而那士兵也確實沒拿他當人看, 一鞭比一鞭下手重。圍觀的民眾開始騷動,有人開始代小男孩求饒:“官爺,求求你放過他吧!他還這麼小,你再打他會死的!”
這些軟弱淒厲的求饒聲卻讓這士兵更有一種莫名的成就與筷感,他的臉上甚至漸漸開始浮現出一絲獰笑。
這破世道,當個兵天天都膽戰心驚的,沒準一覺醒來,就被外族或者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起義軍、叛軍剁成肉醬了。老百姓那兒榨不出什麼油水不說,現在老子吃個餅,這個小兔崽子居然都敢動手搶,簡直太窩囊了。
今天他要是不打死這條“狗”,這些賤民就不會知道“官爺”兩個字怎麼寫!
小男孩蜷縮在地上,抽搐的動靜都漸漸小了。
有人大喊:“孩子快不行了!彆求這個畜生!我們打死他!”說著就帶頭衝了上去。*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眾人早已怒氣衝衝,隻待有人振臂一呼。刹那間,拳腳立即如雨點一般落在那士兵身上。
那士兵帶了佩刀,可無奈對方人實在太多,居然騰不出空間讓他拔刀。
原本在看熱鬨的其他士兵這才發覺不對,立即拔刀大喝:“快住手!你們要造反嗎?!”
不知道是誰帶頭搶了第一袋糧食:“鄉親們,搶他娘的!這些畜生根本沒資格吃飯!”
在保命的口糧麵前,閃著寒光的大刀也顯得毫無威懾力了。看押糧草的士兵有限,很快就被瘋狂的老百姓揍得鼻青臉腫。眾怒不可犯,誰都不想死在亂拳之下,個個都急忙連滾帶爬地開溜,跑進祝府向馬文才彙報。
“廢物!”馬文才看著士兵臉上的淤青大怒,摔了手中的酒杯,喝道,“馬統,你立刻帶人,把糧草找回來!把這些暴民都給我抓起來!一個都不能放過!”
馬統稱是,急急地跟著那名受傷的士兵去了。
試圖劫掠祝家莊的那些流民是有預謀的,好歹還帶著刀帶著劍,最不濟也有一柄斧子一把鋤頭,還能被稱為“匪徒”。而搶軍糧的這些流民卻個個手無寸鐵,實在是餓極了,又為義憤所激,臨時起意才搶了軍糧。
“匪徒”在官軍麵前都不堪一擊,更彆提這麼一群毫無武裝的烏合之眾了。
不過一個時辰,馬統就來報說,軍糧被追回來了。而所有參與搶奪軍糧的,連老帶小共四百二十八人,都已歸案。
馬桓梁祝四人坐在大廳上。
馬統問:“公子,那些亂民都正跪在外麵呢。他們該如何處置?”
馬文才目光冷峻,吐出一個字:“殺。”
桓是知一呆,有些驚訝地看向馬文才。祝英台和梁山伯直接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馬統也一愣:“都殺呀?”
馬文才橫了他一眼:“大晉律法,蓄意搶奪軍糧者,如何?”
馬統道:“當斬。”
馬文才道:“那你還問什麼?”
馬統忙道:“是,小的明白。”說著就要轉身傳令。
祝英台和梁山伯幾乎是異口同聲:“慢著!”
馬統猶豫地止步。
馬文才看著梁祝二人:“怎麼了?”
梁山伯道:“文才兄,你不能殺那些百姓啊!他們是真的走投無路,逼不得已才搶的軍糧啊。”
馬文才道:“逼不得已搶軍糧,那也是搶軍糧!梁山伯,這大晉律法裡可有規定,‘逼不得已’的,可以免罪?”
“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祝英台插話,“搶軍糧確實有錯,可是最後糧食不是沒被搶嗎?他們隻是打傷了幾個士兵而已,大不了,把帶頭鬨事的那幾個人揪出來打一頓。至少罪不至死吧?”
“要是軍糧真被搶了就晚了!”馬文才冷笑,“如果不把他們處死,那這一路上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躍躍欲試想嘗一嘗軍糧的滋味呢!搶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