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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情太過有趣。他剛走遠,桓是知便忍不住笑起來。

可沒一會兒,笑聲便戛然而止。

桓是知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她已經不止一次,因為馬文才臉紅心跳了。

難道,她對他心動了?!

可是,她喜歡的人,明明應該是荀巨伯啊!

難道,她桓是知是這麼水性楊花的人?!

“不不不不,”桓是知拍了拍自己的臉,“桓是知。冷靜。冷靜。我這八年裡,一直喜歡的,都是我的念哥哥。而念哥哥,就是荀巨伯。所以,我喜歡的應該是,荀巨伯。”

“可是,”桓是知苦惱地托下巴,“在馬文才麵前,我為什麼會那麼容易臉紅呢?”

“因為我臉皮薄!”桓是知忍不住為自己的機智解答鼓掌,“對對對。因為馬文才臉皮厚,以及他不知道我是女的,所以對於我們倆親近一點的動作不會有感覺,所以可以堂而皇之地戲弄我;然而本公子臉皮薄,以及我知道他是男的我是女的,男女授受不親,所以我才會因為良心的譴責而臉紅心跳。”

神神叨叨。自問自答。

回答滿分。就是這樣。

桓是知滿意地點點頭,朝演武場走去。

第十九章 挑戰

桓是知差不多是最後到達演武場的。

晚到的原因,一是她自己刻意晃晃悠悠假裝真的去了趟茅房,二是她在路上遇見了兩塊“牛皮糖”。

從房中出來,剛拐過兩個回廊,荀巨伯和梁山伯這兩個傻大個兒就黏上了她。兩個人左右開弓,抓著桓是知的手臂,絮絮叨叨地給她道了一路歉。

荀巨伯:“是知,我們兩個真的是太糊塗了。適才在課上,如此不顧及你的感受,真是該死。”

梁山伯:“巨伯所言正是。所謂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設身處地,若有人當麵說我親人的不是,我說不定會暴跳如雷。相比之下,是知你真是太有風度了。”

荀巨伯:“何止是有風度啊。我們是知啊,那是人小鬼……啊不是,是宰相肚裡能撐船。怎麼會跟我們一般見識呢!”

梁山伯:“對對對,正所謂君子和而不同,周而不比。學堂上的爭論,我們的君子是知當然不會往心裡去了。”

荀巨伯“正是正是。山伯你真是慧眼,一下子就看穿了是知超凡脫俗的內心。”

桓是知生的氣本來就來得快,去得也快。二人主動來道歉的低姿態,更是讓桓是知心中的氣消了一大半。但她還是故意拿了拿腔調:“很抱歉,二位看走眼了。本公子的心眼呢,和針孔一般大。這肚子除了好吃的,什麼都撐不下。”

“謙遜!”荀巨伯立即接茬,“山伯你看,眼前這位,就是真正的謙謙君子啊!”

梁山伯慢了一拍,微微愣了一下,才道:“啊正是正是。”

“油嘴滑舌。”桓是知瞪了荀巨伯一眼,“說我是君子?那你們可聽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沒聽過。”荀巨伯立刻搖頭,“我隻聽過,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是知,你要是還生氣,我就和山伯再給你道一個時辰的歉。正所謂……”

“行了行了!彆再‘正所謂’了。”桓是知舉手投降,“你們兩個,乾脆出家做和尚算了,絮絮叨叨,囉嗦死了。”

荀巨伯和梁山伯勝利地對看了一眼:“那麼說,你不生氣了?”

“我不是君子嗎?課堂爭論,各抒己見。我本來就沒生氣。是你們自己胡亂揣測。”桓是知斜了他們一眼,“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是是是。”荀巨伯和梁山伯十分配合,“多謝‘桓君子’還願意做我們的朋友。”

桓是知忍俊不禁:“切。本君子勉為其難吧。”

三人一路說笑,來到演武場。

演武場上,眾學子已按上課的演練陣型列隊站好。桓是知剛剛填上隊列的“坑”,就感受到了左側那人向她投來一束刺眼的目光。

“你不是說去上茅房嗎?”馬文才低聲地咬牙切齒,“怎麼又和荀巨伯他們一塊兒過來?”

“我在茅房遇見他們倆了呀。”桓是知麵不改色,“就是這麼巧嘛。”

“你……”馬文才明知桓是知撒謊,卻無法戳穿,隻能忿忿地揶揄,“恭喜恭喜。這下,你和那位巨伯兄,可真是臭味相投了。”

“哼。同喜同喜。”桓是知隨口回嘴,“托馬公子的福,我的鼻子現在對臭味啊,一點兒都不敏[gǎn]。”

馬文才愣住:“這話什麼意思?”

桓是知就等著他問,搖頭晃腦道:“正所謂,與惡人居,如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

馬文才哼了一聲:“我看你,是漸入鮑魚肆,反惡芝蘭香。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桓是知在鬥嘴中沒占到什麼上風,又見桓玄在馬太守和陳夫子的陪同下正走過來,便衝馬文才做了個鬼臉,示意休戰。

“咦,這謝先生怎麼沒一同來給我們上課啊?”桓是知聽見身後有人議論。

“你不知道?這謝先生,就要成親啦。”

“真的?不過,她都已經拋頭露麵出來講學了,不會現在才決定把自己關回閨門做大家閨秀吧?”

“這桓將軍在這兒,她如何能來啊?得避嫌呐。”

“避什麼嫌?”

“你是真不知道?哦也對,你不是建康人……”

“不是建康人怎麼了?你京城來的了不起啊?”

“不是,我的意思是,這謝小姐和桓公子的風流軼事,在建康可是家喻戶曉……”

“咳咳。”桓是知乾咳了兩聲,皺著眉向後掃了一眼。那二人立即捂住了嘴,滿臉賠笑。

而桓是知一轉頭,兩個人便開始相互埋怨。

“都怪你,說那麼大聲……”

“你才是大聲呢!你的聲音,桓將軍都要聽到了……”

桓是知在心中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大兄弟,你們倆真的都挺大聲的……

桓玄此番南歸,是為了回建康例行述職。隻因他在途中聽聞謝道韞要到此講學,才臨時起意,經停尼山書院。

自家兄長與謝道韞的愛恨糾葛,桓是知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桓是知進入桓府時,謝道韞和桓玄已相識兩三年。饒是她還那樣小,也瞧得出這一對青梅竹馬的情投意合。兩家的人時常拿他們倆打趣兒,桓是知在心裡也早就把這個文武雙全的才女姐姐當成了自己的準嫂子。

兩小無猜,郎情妾意,所有人都覺得這一對璧人的結合,隻是時間的問題。

可有的時候,問題就在於時間。

桓玄十八歲那年,兩家考慮過結親事宜。不料是年,北方羌人南侵,桓玄跟著桓溫上了戰場。

初戰告捷,天生的軍事直覺讓桓玄在軍中很快嶄露頭角。長年奔波在外,二人聚少離多。桓玄立的軍功越來越多,桓家的地位越來越高。而結親之事,卻也被一拖再拖。

桓是知並不特彆清楚在這七年裡,桓玄和謝道韞之間,桓家和謝家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她隻知道,不知從何時起,桓謝兩家走動得越來越少。桓是知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邀請謝道韞來同她一起讀書、練武;桓溫、桓衝同謝安的會麵,也不再像過去那般融洽輕鬆。

桓是知不止一次瞧見,伯父與父親被謝安氣得拂袖離席。

三年前,洛陽歸複。意氣風發的大將軍桓玄歸來,即刻便派人上謝府下聘。不料,等待多年的謝家小姐卻拒絕了這門親事。聘禮悉數退回不說,連他十五歲時送給她的定情玉簪也退了回來。還附了一頁信箋,上書六個字——◢思◢兔◢網◢

“不同道,難共枕。”

那天,桓玄的房中燈明徹夜,不時傳出酒壇被砸碎的聲音,聽得桓是知難過又心驚。

不過三日,桓玄便又奉命率軍出了建康。戰馬上的哥哥麵色如常,照舊威風凜凜。

戰馬絕塵。

桓是知“多管閒事”地偷溜出家門,跑到謝家求見謝道韞。可那個她喚了多年“謝姐姐”的人沒有見她,隻是讓丫鬟帶了幾句話。

“殊途難同歸。姐姐對桓家很抱歉。但小妹你長大後,定會明白姐姐的心情。”

殊途難同歸?

桓是知想了多年都沒弄明白。

明明是兩情相悅,又門當戶對,應是天作之合,怎麼就是殊途難歸了呢?

桓是知從來沒有問過桓玄,他心裡究竟有多難過。

又究竟,難過了多久。

雖然,從適才桓玄見到謝道韞的神態裡,桓是知能對他的情感窺視一二。可大將軍畢竟是大將軍。

英雄是沒有權利,向他人展示脆弱和難過的。

“學子們。”

陳子俊的聲音扯斷了桓是知綿長的思緒,“桓將軍蒞臨,實在是我尼山書院的榮幸。桓將軍軍務繁忙,明日便要啟程去建康。今日在此召集大家,是想看看各位的武功修為如何。各位可一定要好好表現,好好展現我尼山學子的風采,莫讓桓將軍失望啊。”轉臉又對躬身桓玄道,“桓將軍,您說兩句吧。”

桓玄衝陳子俊微微頓首,笑道:“陳夫子言重了。本將軍此次到訪,並不代表朝廷。諸位就當是與你們的兄長切磋武藝,不必緊張。”

馬太守聞言,忙道:“桓將軍如此平易近人,下官今日方知何謂大將之風啊。那,陳夫子,就讓學子們展示一下射禦之術,供桓將軍品評吧?”

陳子俊稱是,正待發話,卻聽一人道:“既然是與兄長切磋武藝,那兄長是否也要下場與我們比試一場呢?”

眾人循聲望去,果然是馬文才。

整個尼山書院,如果有人敢向桓玄挑戰,那個人也隻能是馬文才了。

桓玄正待在備好的椅子上坐下,聽馬文才這樣說,眼中倒透出幾分興趣:“你這是,要向我下戰書?”

馬文才昂首道:“學生不敢冒犯。將軍若是想知道我們射箭、騎馬的成績,夫子那兒就有記錄,何必現場演示,徒增無聊。桓將軍武功蓋世,戰功赫赫,學生一直視桓將軍為心中榜樣。隻是,百聞不如一見,學生實在想領略一下桓將軍的風采。我想,諸位同窗也有這個心願吧?”

桓玄看向馬太守,道:“有膽氣。不愧是馬太守的公子。”

馬太守聽不出桓玄語氣中的喜惡,慌忙拱手道:“下官管教無方。犬子年少無知,胡言亂語。要想挑戰桓將軍,他怕是還要練上個五十年。他現在就是給桓將軍您做個馬前卒,都還不夠格呢。桓將軍大人大量,不要和小孩子的胡話計較。”

馬文才不服氣:“爹,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過完年我就十八了。桓將軍十八歲的時候,都已經跟著桓老將軍上陣殺敵,建功立業了!”

“放肆!還不閉嘴!”馬太守黑著臉,“你有幾斤幾兩,桓將軍又是什麼身份?你能和桓將軍比嗎?”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大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