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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下的那片濡濕真實又冰冷。

爹開始照例給他安排侍寢的通房丫鬟,卻全部被他臭著臉轟出房門。父子倆為此也不知黑了幾次臉。

他覺得爹不可能理解自己。正如他無法理解他爹的負心濫情。

那些被他怒氣衝衝、掀了桌子轟出房門的女孩子,都是可愛水靈的。

可她們不是她。

他不知道他為什麼隻想要她,但他就是不能要她們。

出其東門,有女如雲。

雖則如雲,匪我思存……

對玉佩最後的印象是清晨穿衣時。馬文才把書院裡可能的地點都翻了一遍,最後喘著氣,跑到了自己的房間門前。

屋內有水聲。隱隱還傳出少女低聲的%e5%90%9f唱。

馬文才適才焦躁的心驟然冷靜了兩分。

他放下行將敲門的手,瞪了馬統一眼,示意他快滾。

馬統如獲大赦,一溜煙就跑沒影了。自家公子今日這樣的心情,如果自己跟在一邊,這屁股上挨上兩腳肯定是難免的。

馬文才呆立在門邊。

理智和禮教告訴他,君子不該躲在門後“偷聽”人家洗澡;可桓是知哼唱的那不知名的曲調,和著那清亮圓潤的水聲,卻似有一種迷魂懾魄的誘惑,讓他舍不得挪開步子。

屏風半遮,熏香沁人。玉臂撩動水花,纖手輕撫凝脂。

及腰的長發被隨意綰起,卻仍有幾縷垂下,貼著光滑的背,沒入那勾人的氤氳水汽之中……

心猿意馬。

馬文才的呼吸驟緊。

拐角的另一邊傳來腳步聲和水桶晃蕩的聲音,應是平藍又打了熱水回來了。馬文才忙快步離去。

他突然發現,自從和桓是知共處一室,他就再沒夢見過那個女孩子了。

桓是知半夜裡偷偷看他。他竭力假裝不知,腦中的胡思亂想卻帶得身體有了輕微的反應。

“你彆那樣看著我。”他儘量平靜地對她說。不能出口的下半句卻是“你這樣看我,我會難受。”

桓是知睡覺的時候,也裹得嚴嚴實實。是以大部分的夜裡,他還是心靜如水的。

但他確實許久沒夢見她了。

思緒紛亂,馬文才漫無目的地遊蕩,不覺踏上了通往後山的小徑。

前方就是梅林,觸手可及也有三兩株含苞待放。

隨身這麼多年,偏偏在這時候丟了。

是因為自己沒有過去那般在意了吧。

她是桓是知,是大晉最顯赫的士族桓家的小“公子”。她和那個討厭的庶民的身份天差地彆。

可是看著她,他卻為何常常能想起她?

可既還能想到她,他的整顆心又何以行將被她占領,何以他時時刻刻都想看見她?

馬文才忽然有些懷疑。或許,他也和他爹一樣,隻是個喜新厭舊的俗人。

天色漸暗。

桓是知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剛穿好衣服梳好頭發,預備去荀巨伯那兒串個門,馬文才便回來了。

他又折了兩枝梅花。

先前的兩枝花已現晦色。馬文才默默地插上新的。

“以後彆折花啦。”桓是知忽然說。

馬文才問:“為什麼?你不喜歡?”

桓是知搖搖頭,語氣中帶點莫名的惆悵:“人們都隻愛新鮮的花兒。每次看到花兒這樣老去,我都有些難過。不如,讓它們長在樹上,落到土裡,來年自會又回到枝頭。總好過被我們這些愚蠢的人折下來,插在這冰冷的瓷瓶裡……”

馬文才微微一怔,喃喃道:“人們都隻愛新鮮的花兒……是啊,我們愚蠢,的確愚蠢。”

桓是知覺得馬文才情緒有些古怪,但也沒多想,上前抽出他手中的那兩枝花,笑道:“我去丟掉。”

誰知馬文才卻脫口喊道:“彆丟。”

桓是知不明所以,納悶地看著他。

馬文才訕訕地揮了揮手:“沒事。你去丟了吧。”

桓是知看了看那瓶中的花骨朵,又看看今日突然有些多愁善感的馬文才,突然抿嘴一笑,對著手中那兩枝殘梅說起話來:“梅花呀梅花,這位馬大公子今兒個不知道怎麼了,好像在為自己辣手摧殘你們而愧疚呢。你們原諒他,讓他不要不開心好不好?”

接著又捏住鼻子,換了個聲音道:“好吧,我們原諒他了,叫他不要莫名其妙悶悶不樂了。”

馬文才哭笑不得地看著桓是知:“你是瘋了嗎?”

桓是知仍舊投入在自己的角色裡,又對著來兩枝梅花說道:“好的,謝謝你們。過去那段時光,謝謝你們陪著我們讀書。現在呢,我就讓你們回歸塵土。我會記得你們的,再見啦。”

馬文才的心忽然劇烈地跳動了一下。

過去那段時光,謝謝你陪著我。

他抬眼看向桓是知,桓是知衝他揮了揮手中的梅花,蹦跳著出門了。

馬文才的嘴角露出微笑。

我會記得你的。

但是,再見啦。

桓是知一路蹦躂著往荀巨伯的屋子走,卻在拐角處撞到了秦京生。體重吃虧的桓是知被撞得坐到了地上。

“秦京生,你走路……”桓是知正待開罵,卻見地上有什麼東西。她下意識地抓起來一看,整個人卻瞬間呆住,連起身都忘記了。

“還給我!”秦京生緊張地奪過來就要走。走了兩步又退回來,扶起桓是知,陪笑道:“是知啊,實在是抱歉,我有急事,得先走……”

“站住。”桓是知喝道,“那東西是誰的?”

秦京生裝傻:“什麼東西啊?”

“那個玉佩。”桓是知整個人似乎出於極度的震驚之中,“那個東西,決不可能是你的。快說,是誰的!”

秦京生本來還打算插科打諢硬說玉佩是自己的心上人送的,但見桓是知居然激動地揪住了自己的領口,一雙眼睛瞪得老大,便不敢扯謊,哆嗦道:“是、是荀巨伯的。”

桓是知的手鬆開了,整個人居然輕輕顫唞起來:“是……真是他,我就知道是他……”

秦京生看著桓是知異常的舉動,心想,這玉佩不會是荀巨伯那小子從桓是知這兒偷的吧?

真倒黴,本來他趁同屋的荀巨伯不備,拿了這玉佩要去換錢的。沒想到這小子自己也是偷的!這桓是知他可惹不起……

秦京生趕緊把玉佩把桓是知手裡一塞,一邊跑走一邊說:“桓公子,這可真的跟我沒關係啊,都是荀巨伯他一個人乾的!”

桓是知攤開掌心,呆呆地打量著“亦如”兩個字。

她的嘴角上揚,情不自禁地笑起來。

一雙彎月一般的眼睛裡,盈滿了歡喜的淚。

第十四章 失神⊕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荀巨伯沒在房中。

桓是知略感失望,但轉眼就喜笑顏開,歡快地蹦躂著去找平藍。

平藍正抱著一隻瓷罐要往屋外外走,一開門正遇見風風火火的桓是知,奇道:“公子?這個時辰你來這兒做什麼?”

“我有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要告訴你!我……”桓是知頓住了。那與平藍同屋的馬統也正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平藍立刻會意,拍了拍手中的罐子說:“公子,我們去廚房說吧。這兒還有些乾桂花,我正打算給你去做桂花餅呢!”

“好好好!”桓是知一刻也不耽擱,衝馬統微微點了點頭算作告彆,拉起平藍,“走走走!”

主仆二人來到廚房。平藍擺開架勢開始和麵,桓是知就在一旁眉飛色舞地講適才遇見秦京生的種種。

“平藍。”桓是知激動地抓住平藍的手臂,“我明天就要去告訴他!”

平藍停下手中的活計:“告訴他?告訴他什麼?”

“你說告訴他什麼?”桓是知雙眼亮晶晶的,一臉理所當然,“他就是我掛念了八年的‘念哥哥’啊!”

“公子,你冷靜一點。”平藍拍了拍手中的麵粉,蹙眉道,“你們都分彆這麼多年了,你怎麼知道荀公子他和你是一樣的心思呢?你不是說,荀公子他看王蘭姑娘的眼神有點兒……怪怪的嗎?”

“那肯定是我誤會啦!”桓是知有些激動地晃了晃手中的玉佩,“你看,他到杭州來念書還帶著這塊玉佩,難道還不能證明他心中一直掛念著我嗎?就算他一時間鬼迷心竅,真的被那個王蘭吸引了……我相信,隻要他知道我的身份,他一定會……”

“公子!”平藍忍不住打斷她,“問題就在這裡!你怎麼告訴他你的身份?難道,你要向他坦白你……你是女子嗎?”

最後幾個字,平藍壓低了聲音,但語氣中的焦急卻絲毫未減。

桓是知臉上的興奮凝固了,眼中也浮上了一層灰。是啊,她如何能告訴他自己是個女子呢?

她來書院不到半載,便多次有人疑心她的身份。荀巨伯雖是個君子,但此事多一個人知便多一分風險。

而且上一回她被人懷疑是女子的時候,荀巨伯便對她退避三舍。如今她若承認自己便是那玉佩的原主,即使他不會再刻意躲避,但耿直如他,對待她的舉止必然會有所不同。這書院裡又有那許多雙眼睛盯著自己,極容易露出馬腳……

桓是知沉默了。

平藍柔聲道:“公子,平藍不是為了跟你抬杠。隻是你想想,你能出來讀書是多麼不易,真的要為了他冒這麼大風險嗎?而且……”

“而且什麼?”桓是知抬起眼,小嘴已經有點委屈地撅了起來。

平藍猶豫了一會兒,輕歎一聲:“而且,我聽人議論說,荀公子好像確實對王蘭姑娘有點兒……”

“難道我比不上王蘭嗎?”桓是知有些不服氣,“我是沒她聰明,還是沒她漂亮?”

“小姐。”平藍低聲道,“品貌才學,你自然是極好的。隻是,你們畢竟隻有數麵之緣,還是在八年前……你和荀公子做朋友這麼久,他有同你提過自己有一個心心念念八年的姑娘嗎?你可是跟平藍提過他不下千次啊。按照你們的交情,他定是把公子當做兄弟的,可是他可有提起過?”

“沒有。”桓是知有些恨恨地,“反倒是不止一次誇過王蘭,我沒有接茬罷了。”

平藍道:“所以啊,雖然荀公子一直留著這個玉佩,可是,我是說萬一,他……”

“好了好了,你彆說了。”桓是知有些不高興地揮了揮手,“我不說了還不成嘛。本來心情特彆好,你卻硬生生潑我冷水。”

平藍看著桓是知微蹙的眉頭,知她表麵不忿,心中卻已經冷靜了,便又回去和麵:“好好好,都是平藍不對。平藍隻是擔心公子你受傷啊。”

桓是知拿起灶台上的擀麵杖,丟到空中打了兩個轉,撇嘴道:“你啊,性子太悲觀。我也差點被你鬨糊塗。我不管,反正他帶著這玉佩,就說明他心裡至少還有我。退一萬步說,就算他對王蘭也動了心……那我們就公平競爭!我就不信,我桓是知會輸給一個王蘭。”

平藍笑起來:“是是是,我家公子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