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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他們這些士族子弟從不缺衣少食,見到大雪能%e5%90%9f詩頌對、嬉笑打鬨,誰知百姓疾苦呢?

氣氛有些凝重。桓是知忙道:“山伯兄也不必過分悲觀嘛。俗語說,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我看啊,這就是一場瑞雪,能讓明年有一個好收成呢!”

馬文才低頭看了一眼桓是知:“你都是從哪兒學的這種亂七八糟的俗語?”

“怎麼亂七八糟了?”桓是知吐了吐舌頭,“是你馬大公子孤陋寡聞了!”

大家的嘴角終於又掛上了笑意。梁山伯也察覺到自己適才的語氣有些沉重,笑道:“是知說得對,是我們都孤陋寡聞了。”

“公子!”平藍和銀心歡天喜地地跑過來,“我們也來打雪仗吧!”

桓是知和祝英台對看了一眼,又各自轉向馬文才和梁山伯。

梁山伯忙擺手:“我這麼大人了,就不玩雪了。你們玩吧!”

馬文才冷著臉,背著手:“本公子才不屑做這種幼稚的事情。”

桓是知和祝英台才不管二人的“免戰提議”,團起雪就衝二人“開炮”。

梁山伯被祝英台的雪球砸得一邊抱著腦袋逃跑,一邊象征性地揚起雪泥溫柔地還擊,二人很快嬉鬨成一團。

而對於桓是知的“進攻”,馬文才起先隻是一邊敏捷地避開,一邊用言語威脅:“桓是知,我警告你啊,不要挑戰本公子的耐性!本公子不想玩這種幼稚無聊的遊戲!”

桓是知不屈不撓,笑嘻嘻地又抱起一個大雪球砸過去:“我就挑戰了!怎麼樣!你有本事反擊啊!”

馬文才躲閃不及,雪球正中腰上,立時綻開了花。桓是知喜得拍手大笑:“擊中!桓是知得分!”

正在得意間,桓是知的腦袋上突然也炸開了一個雪球。她被砸懵,愣了半晌才回頭看,隻見王藍田正笑得前俯後仰。

“好你個王藍田,竟敢偷襲本公子!”桓是知擼了擼袖子,“我今天要你好看!”說著就朝王藍田衝過去。

王藍田正準備撒丫子開跑,卻聽見馬文才那低沉的聲音響起:“王藍田,不許跑。”

桓是知已經攢起一個大雪球,正準備向王藍田砸過去,忽見這廝一動不動,閉著眼睛皺著眉,一副認命受死的樣子,知是被馬文才的那句話喝住了,頓覺有些無趣。她把舉起的雪球放下,說:“你怎麼不跑啊你?”

王藍田睜開眼,艱難地說:“馬公子不讓我跑,我不敢跑。”

桓是知瞥了一眼馬文才,隻見他微微揚著下巴,依舊是一身清高傲氣。到處都是開花的雪球,滿場狼藉,馬文才身邊卻好似畫了一個結界,胡亂飛舞的雪球全部都小心避開了他。

不知為何,看著馬文才煢煢孑立的身影,桓是知心中忽然有些悶悶的難過。

“哎呦。”桓是知哀嚎了一聲,猛地蹲在了地上。

“王藍田!”馬文才立即認定是王藍田搞鬼,大步走過去。

王藍田嚇得忙擺手:“老大,不是我呀!我照你說的,一動都沒動啊!”

馬文才狠狠地瞪了王藍田一眼,俯身湊到桓是知身邊:“是知,你……”

“沒事吧”三個字還沒出口,馬文才的臉上就被糊上了一大團雪。他的眉眼頃刻一片銀白,有一小團雪甚至砸進了他的口中。

桓是知一下子蹦起來,叫道:“哈哈,你中計啦!桓是知再得一分!”

周圍卻一下子安靜了,追逐嬉鬨頃刻停止。

馬文才緩緩站起身,用手輕拍著臉上的殘雪,臉色不算好看。

學子們都不由為桓是知捏了一把汗。平藍更是驚得目瞪口呆。自家小姐也真是的,馬文才平日是對她比對彆人親善些,可私底下損兩句也就算了,這眾目睽睽之下讓他這般丟臉,這下該怎麼收場啊!

也有人在心中竊喜,哈哈,這下真有好戲看了!

桓是知卻渾然不覺周遭氣氛的改變,掂了掂手中的雪球,問道:“怎麼樣,這就叫兵不厭詐!認不認輸?”

晚到一步的荀巨伯見狀,忙上前去拉桓是知:“好啦是知,馬公子讓著你,你就彆鬨了!再鬨他就要發飆了……”

最後一句,荀巨伯是帶著假笑,低聲對桓是知說的。桓是知卻推開了他的手,繼續漫不經心地玩著拋雪球的遊戲:“才不會呢,文才兄不是那麼小氣的人。我們倆是朋友,朋友之間開個玩笑,他怎麼會生氣?”

朋友?這眼比天高的馬公子,還能把人當做朋友?

馬文才將一小縷濕發甩到耳邊,抬眼看桓是知。

祝英台和梁山伯心頭一驚。一般情況下,馬文才用這樣的眼神看人,就說明,那個人死定了。

“文才兄……”梁山伯正待上前勸阻,馬文才卻已飛快地抬起手,將桓是知拋到半空的雪球輕鬆劫走。桓是知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便感覺脖子一涼,不由“啊”地驚叫了一聲。

肌膚受涼,桓是知下意識地縮緊了脖子,那雪球便被穩穩地夾在她的脖頸之中。

“公子!”平藍急忙跑過去,手忙腳亂地替桓是知把雪球拿出來,但已有不少融化的冰水順著後背流下。

桓是知打了一個激靈,不服氣地看著馬文才:“你偷襲我?!”

馬文才揚眉一笑:“這就叫攻其不備!本公子得一分!”

馬文才的笑容很好看。桓是知哼了一聲,也跟著笑起來:“好啦好啦,反正我還領先一分,不跟你計較。”

圍觀的眾人這下是真的驚呆了。這就完了?馬文才居然還對桓是知笑?

梁山伯和祝英台的心總算也放下來。梁山伯又一次說:“看吧,文才兄和是知的感情是真的很好啊。”

荀巨伯和祝英台對二人似乎“突飛猛進”的友情有些困惑,但馬大公子願意與人為善總是好的,便也寬慰地笑了笑。

桓是知這一回沒有反駁梁山伯。但見荀巨伯在一邊,終究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太過粗魯地玩雪,便想“鳴金收兵”。

王藍田趁機跑開了,荀巨伯也說:“是知,你衣服都濕了。走,我陪你回去換件衣服。”說著手就往桓是知身上搭。

馬文才的手卻搶先一步搭上了桓是知的肩,一把將她摟過來,目帶挑釁地對荀巨伯說:“你湊什麼熱鬨啊。是知的室友是我,要陪換衣服也是我陪。”

桓是知用力地將馬文才的手掙開,臉都要紅了,急道:“誰要你們陪啊!神經病!平藍,跟我回去!”說著邁開大步和平藍走了。

“是知……”馬文才追了兩步。想起桓是知是回去換衣服,又停了下來,一時間走也不是,回也不是。

馬統恰巧這時候跑過來:“公子公子,我來晚了……聽說有人用雪球砸你!是誰,我這就去滅了他!”

馬文才便把怒氣撒到了馬統身上:“要是要你救,本公子已經變成雪人了!去你的屋子,本公子要烤火!”

荀巨伯搖搖頭說:“這馬文才還是這麼霸道。他想跟是知做朋友了,就見不得我們倆要好。要不是是知,我才懶得搭理他。”

梁山伯隻是笑著拍了拍荀巨伯的肩膀。祝英台卻看著馬文才和桓是知遠去的背影,又看看荀巨伯,有些惆悵地輕歎了一聲。

她這個忠厚老實的梁兄啊,還是這麼遲鈍,什麼也沒察覺到啊。

三人也便離去。走了幾步,荀巨伯腳下卻忽然踩到了什麼東西。他俯身拾起,卻是一塊小小的玉佩。

“不知是誰掉的。”梁山伯說,“明日上課的時候問問吧。”

祝英台眼尖:“上麵好像有字。”

荀巨伯仔細端詳了一下,一字一頓念道:

“亦、如?”

第十三章 喜新

馬文才是在馬統的房間烤火的時候發現玉佩不見的。

他立時返回去找。可是地上隻有汙染了雪地的臟腳印,哪裡還有玉佩的影子。

那塊玉並不太值錢。可它是那年,在那棵香樟樹下,那個小姑娘送給他的。

他隨身帶了八年。

玉佩上有她的名字。

馬文才不知自己是否自作多情。可他越長大就越覺得,她把刻有自己名字的玉佩交給他,就是願意把自己交給他的意思。

但現在,他把她弄丟了。

那時太小,相見也太匆匆。`思`兔`在`線`閱`讀`

他被爹爹責罵,連著幾天被丟在偏門外的樟樹下紮馬步。

她蹦蹦跳跳地湊過來,主動向他通報姓名。

他瞥了一眼她那材質普通的衣裙,沒好氣道:“我才不樂意同你這種庶民講話。”

她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天天跑到樹下,樂滋滋地看他的笑話。

他不記得是第幾天開始,他開始接她滔滔不絕的話茬。也記不得是第幾天開始,她沒有再來。

爹爹的責罰結束了,他卻時常“不經意”地路過那扇側門。可是,樹下一直沒有她。

他開始說服自己討厭她。這個卑賤的庶民,居然敢就這麼一聲不響地離開了他。他再也不會想起她。

可是,他卻越來越頻繁地“路過”那扇側門。

終於,她又出現在了那棵樹下,一聲素衣,連頭上的小花都是白色的。

他第一次見一個女孩子哭得那樣凶,手足無措。他笨拙地安慰了兩句,終於想起什麼,飛快地跑回屋裡,將床頭的布娃娃“小白”抱出來,交到她手裡。

那是他的娘親親手給他做的。平時彆人碰一下他都要大發脾氣。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舍得給了這樣一個討厭的庶民。

她很努力地扯起嘴角,笑得很難看。

她把一塊玉佩交給他,說自己要走了,問能不能知道他的名字。

他想問她要去哪兒,想告訴她自己叫馬佛念,想問她有沒有念過書,懂不懂寫這幾個字。

他有很多很多話想對她說。

可是他卻隻是怔怔地抓著那塊玉佩,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外婆在喊“念兒”。他轉身就往門內跑,沒有回頭。

她憑什麼就這麼通知他自己要走了?

他才不會回頭。

離彆之時,不以為意。

可這許多年,他卻一次又一次地夢見她。

夢見她的笑,夢見她的淚。她穿著那件紅白色齊%e8%83%b8襦裙在樹下轉圈,提起裙子就敢往樹上爬;她一身孝服淚水盈盈,臉色慘白,啞著聲說自己再也見不到爹爹了。

她在他的夢裡慢慢長大,麵容卻漸漸模糊。

他後來派人回琅琊尋她。把姓林的姑娘一家一家查了個遍,沒有人叫林亦如。

是啊,她告訴過他自己要搬走了,不會在琅琊了。

他那時候卻以為,隻要多經過幾次那扇偏門,他總有一天會在樹下看到她的。

長到十四五歲,他偶爾也會夢到與她做一些“有違禮教”的事。夢中的她溫香軟玉,嬌%e5%aa%9a動人,卻始終沒有對他說過話。

春夢乍醒,身邊卻依舊空無一人。房內靜謐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