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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謙見陳賓父子痛打覃慶,心中也唏噓。就算覃慶被鬥倒了又如何,覆水難收,有過那一遭,兩家也不可能再結親。他非常能理解陳賓的無奈,甚至此事陳燁柏也極為無辜,可不得不顧忌揚波的顏麵,既已生芥蒂,實難再做無事發生。

好好的一樁婚事,就這麼被覃慶給毀了!

葉謙一想,便更加氣了。都是皇城司的人,覃慶實在不如王隱、馬園園。馬園園和他提及,叫他向陛下上書整治皇城司時,他還驚訝,雖說衝著覃慶,他們不也要受轄製麼?

馬園園卻坦誠地告訴他,皇城司如若繼續張揚,遲早也要被收拾。反倒是先一步為自己套上枷鎖,還能保有大部分權勢——即便有禦史台督查,如今難道人們就不怕皇城卒伺察了麼?

葉謙心中感慨,雖然馬園園的重點並非避免冤假錯案,而是在保有權勢,但馬園園如此坦誠,他都不知怎麼說才好了。

因這一遭,葉謙在官場上名聲更盛,多是稱讚他有勇有謀,正氣凜然,不畏強禦。

眼看覃慶在如此圍攻下,被以受賄罪下了禦史台獄,葉謙也備受重視之時,又有數名臣子聯袂上奏:覃慶之事,可為前車之鑒,除卻禦史台督查外,還望陛下以宗室為提舉皇城司,彈壓皇城卒。

——皇城司設立之初,提舉皇城司才是皇城司長官,但並不常設,已淪為名義上的職位,真正的主事者是三位勾當皇城司。

首倡者舉薦,以廣陵郡王、大名府尹趙理為提舉皇城司。

有提議的,也就有反對的,很是打了一場嘴仗,搞得最初挑事的葉謙都不明白,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叫趙理去做提司?

若是趙理真去了,其他人如何葉謙不知道,大名府是不是要設一個新的長官,那他是不是莫名其妙就成了大名府長官裡資曆深的那個?

……

溫瀾坐在房內,慢條斯理地插花。

移玉在旁邊屏息道:“……因此,說不定,咱們就要多一位長官了。”

“知道了。”溫瀾頭也沒抬。

葉謙不知道趙理為何會被舉薦為提司,移玉也不知道趙理為何會被舉薦為提司。

想必現在,連趙理也提著心吧,驚愕於自己陷入一場口水仗。

這一步出其不意,看似趙理占了便宜。可實際上,大名府何其重要,看似事務繁雜多重,又有通判轄製,但單其所處之地,也不知有多少好處。

可調到皇城司去做長官呢,下頭有三名勾當皇城司——不對,現在隻有兩名了,他們把皇城卒牢牢握在手裡,更因為覃慶的倒台,順勢將司內的釘子都拔除。現在的皇城司,真是前所未有的清楚著。一個被架起來的長官,指使不動任何兵卒。

更不幸是,做了這個空頭長官——甚至他沒做成,單單被舉薦,也會遭到陛下的猜疑。他到底,不是普通的宗親,而是恭王之子。

東屋點燈西屋明,陛下若是心無嫌隙,皇城司又何苦在民間禁唱這句歌謠。

移玉從溫瀾臉上找不出任何痕跡,隻能按下好奇,老實道:“還有,陳燁柏把四少爺約出去了。”

“他約了葉四?”溫瀾插花的動作頓了頓,這才慢吞吞地重複道,“知道了。”

移玉忍不住小聲道:“我瞧著四少爺和陳燁柏也差不多,您沒看他一麵罵您,其實眼睛都直了。”

溫瀾心內正在算計,聞言失笑,想到葉青霄的傻樣子,麵上浮起笑。

……

這時葉青霄正和陳燁柏坐在茶坊裡,陳燁柏埋著頭鬱悶地道:“青霄,之前的事我也沒法阻止阿爹,我也知道這是我家的錯,但是現在覃慶已下獄了,我真的不能再去提親了麼……”

陳賓告訴過兒子不可能了,陳燁柏想來想去,卻著了魔,忍不住找到葉青霄。

葉青霄驚愕地道:“你怎麼還在想這事?”

陳燁柏眼神閃爍地道:“青霄,你能不能替我給揚波傳信,我想互通心意。”

揚波對此事能釋懷麼?哪怕有一絲希望,此心相同,他也願意求一求父親與葉世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

什麼心意,她當然是不喜歡你啊!!

葉青霄差點說出口,連忙止住,猶豫半天小聲道:“她自幼寄養在庵中,與父母分彆日久,絕不會違背母命的。在我們家裡,她全都聽三嬸的,三嬸讓她往東她都不往西。”

陳燁柏眼神頓時暗了下去。

葉青霄也乾咽了一下,愣愣端起茶吃了一口。

第36章 夢兆

葉青霄做了個夢, 家裡頭給他定了下一樁婚事, 吉期前一日,女方的家人來葉府鋪房,帶了數十箱籠,裡頭裝的滿滿都是珠寶玉器、羅衣綢衫, 闔府上下都暗暗去院外看熱鬨, 羨慕大房娶了個如此豪富的媳婦兒。

葉青霄在夢裡也歡歡喜喜, 待吉時一到,媒人將新婦迎到府中來, 與葉青霄同坐床上, 等著拜堂。

葉青霄不好意思地去打量新婦,隻見她頭上鳳冠垂下條條珠鏈,麵容在其後影影綽綽, 看不真切。

就在此時,新婦仿佛察覺到了他的目光, 問了一句:“我摘了鳳冠可好?”

葉青霄隻聽這聲音綿軟溫柔,心頭又顫了顫, 喉頭一緊,莫名覺得熟悉,又一時想不起來,隻愣愣點頭。

新婦一雙素手抬起來,將鳳冠摘去了,赫然露出溫瀾的麵容。

葉青霄嚇得往後一彈,發出了驚恐的叫聲。

霍然一下, 葉青霄就從夢中驚醒。

小廝聽到動靜,從外間進來,“少爺怎麼了?”

他拿引火點亮了燈盞,舉著一看,燭火下的葉青霄滿頭虛汗,一臉驚魂未定,“少爺這是做什麼夢了?”

葉青霄還未從那夢的驚嚇中回神,“我夢到……成親。”

小廝麵色一喜,“那可太好了!這是夢兆啊,少爺要成親了!”

葉青霄:“……”

葉青霄摸了下自己一頭的汗:“你高興得也太早了吧,問問我娶的是誰。”

小廝這才想起來,少爺臉色是不好看,“少爺這是娶了哪家的姑娘?”

葉青霄自然是憋著說不出話來,無論是溫瀾的哪一個身份,對於小廝來說恐怕都承受不住,他鬱悶地道:“彆說這個了,給我倒盞茶來。”

小廝捧了茶給葉青霄,又叨叨道:“少爺,夢兆可不能不當回事,這當朝首相吳相公當年上京趕考的時候,不就是夢到龍子,有相士說他日後要做皇親國戚,看看如今,吳相公的孫女可不就成了太子妃。”

“少爺,你夢到的姑娘是極不如意麼,否則怎會嚇醒?”

葉青霄:“……”

他臉上顯出複雜的神色,沒能立刻答出來。

仔細想想,這好像也不是極不如意,隻是被嚇著了,那可是溫瀾。什麼夢兆,這樣不算數,他怎麼可能會娶溫瀾,都是溫瀾每日穿著女裝在他麵前晃來晃去,攪亂了他的夢。

但是,倘若真有這樣的可能……比如,比如他就像陳燁柏一樣,家長也不知情,把溫瀾娶了回來,會是什麼樣。

葉青霄往後一仰,倒在床上發起愣來。

那日他還騙了陳燁柏,不對,騙了不止一次了,他是故意告訴阿爹陳燁柏送了兔子。

一個不敢想、不敢承認的念頭在心底浮現,葉青霄滿心不知所措。

一旁的小廝站了片刻,見少爺不聲不響,忽然躺在床上開始發呆,把他都給忘了,心道,這好像也不是極不如意的樣子啊。

……

葉青霄也就是忽視了一下小廝,第二日他得了夢兆的事,便被藍氏知道了。

藍氏把葉青霄找去,說道:“如今你兩位兄長已定了親事,也該到你了,聽聞你得了夢兆,阿娘雖然身子不大好,你隻說是夢到了哪家姑娘,我便請你三嬸去探探。”

葉青霄:“……”⑧思⑧兔⑧文⑧檔⑧共⑧享⑧與⑧線⑧上⑧閱⑧讀⑧

葉青霄窘迫地道:“阿娘,這算什麼夢兆!”

昨夜他神思不清,胡思亂想,白日裡清醒過來就知道太無稽了,他和溫瀾怎麼可能成親。

藍氏麵色古怪,“不是夢兆,那更要找媳婦兒了。”

葉青霄愣了一下後反應過來,“………………”

藍氏溫聲道:“這麼大人了,還不好意思?你放心,阿娘不會同旁人說的,你隻告訴阿娘喜歡什麼樣子的,阿娘去相看。”

雖說她一副病體,總還可以相托娘家人。

葉青霄心煩意亂得很,藍氏一問他喜歡什麼樣的,昨晚想不清的那個問題反而又浮上心頭,溫瀾的討厭鬼就出現在眼前一般……

不對,是真的出現在眼前了,溫瀾和徐菁一起來了大房。

藍氏這才放過葉青霄,她約了徐菁來說話,徐菁來得早了點,便撞上葉青霄了。

溫瀾看了葉青霄一眼,隻見他立刻便低下頭,不敢與自己對視。

青霂明年要出閣,好些事還要徐菁來幫忙打理,再說了,葉府三個妯娌,隻她們兩個能聊聊了。藍氏同徐菁說話,溫瀾給大伯母問了安,便說要去找青霂。

葉青霄跟在後頭,又想問溫瀾為什麼找青霂,又礙於之前的事不好意思,他幾乎怕溫瀾聽到了他和阿娘說的話。

好在,溫瀾似乎並未聽見,自己慢了兩步,等葉青霄慢慢走過來後,才道:“四哥今日樣子心虛得很,難道是因為攔下了陳燁柏要給我送的信?”

“咳咳咳!”葉青霄一陣劇烈的咳嗽,沒料到溫瀾突然說這話。

他咳得說不出話,一臉驚恐地看著溫瀾,她怎麼會知道他同陳燁柏說了什麼?那日在茶坊,明明隻有他們兩個。

溫瀾對他笑了笑,仿佛在說隻要她想知道,就能知道。

放在平日,葉青霄一定會理直氣壯地說,那是怕我朋友被惱羞成怒的你報複。可是現在,他還真說不出口,倘若用心不純,還能不能自詡為陳燁柏的朋友,他都不確信了。

葉青霄埋著頭不說話,既不好意思像平日那樣待溫瀾,也不好意思處處殷勤。

彆說溫瀾,連移玉都看出來不對了。

不過溫瀾一時也未想那麼多,隻是若有所思地道:“這是受誰欺負了麼,同我說說。”

葉青霄也不知什麼滋味,原本極為混亂的心情滿滿沉靜下來,甕聲甕氣道:“沒有。我還有事,走了。”

他有些害怕見著溫瀾,怕自己的心緒全都被溫瀾看出來,那溫瀾會是怎樣想法。

……

葉青霄被狗追一般跑了,到了午後,仆婢又來通報,說是揚波姑娘的婢女來了。

葉青霄忐忑地叫進來,見著移玉,強自鎮定地道:“什麼事?”

移玉噘著嘴從懷裡拿出一物,“姑娘說把狗給你,叫你受了什麼委屈莫要憋在心裡,去找她,同她說說……”

葉青霄愣愣的,心中淌過一陣暖流。

移玉看他一眼續道:“……好叫她開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