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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輕咳一聲,“說得也是,老三媳婦,你和師太說說,我們上山去迎一迎。”

既有仙人至,老夫人也顧不得那許多了,她真是好奇極了,這次還真叫丈夫訪到仙了?

這廂都決定了,在外頭指揮下人整理的葉青霄才得到消息,又要重新裝車,他驚愕地道:“九天玄女?這……”

若非傳這消息的是他親祖父,他簡直要笑斥了,真是荒謬至極。僧道之流,雖有德才具備之人,但更多妄立名號,誘騙百姓。燒香布施,養身休息可以,談及鬼神便可惡了。

可惜,有時候愈是上位者、年長者,愈容易陷於神仙之說,令人無可奈何。

但即便要勸解,也得上山再說,葉青霄急急讓人將部分物什寄放在大慈院,然後再與家人一同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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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眷們乘著腰輿上山,路上猶在討論此事真假,提起遠近流傳的仙人事跡,以作對比。

葉青霄悶聲道:“真神仙如何能招之則來,呼之則去。”

眾人沉默一瞬,覺得老四說得有道理。

白氏又猶豫地道:“可莊道長不是仙師白海瓊的親傳弟子麼,聽說白道長活了一百三十歲後,羽化登仙了,民間還有拜他的哩。”

葉青霄可笑地搖了搖頭,不禁去看溫瀾,盼著她能說幾句。

京師三教九流,什麼樣人物沒有,皇城司哪個月不處理一把巫蠱、%e6%b7%ab祀之事,再往上乃至自造讖語、假借鬼神名義這些把戲,溫瀾應當再熟悉不過。

若是由她來說服,定然是深入淺出,一語中的。

可惜,溫瀾一點也沒有要出言勸阻的意思,反而帶著笑意問道:“管事,我們上去還能見著仙人麼?祖父有沒有說仙人的形容?”

大家都忘了問細情,隻顧著追問仙人是否真的存在,此時也側耳聽去。

管事瞪著眼睛道:“呀,這個,老太爺說道長招來了九天玄女,原要聆聽仙音,但玄女隻在空中冷眼看了片刻即離去了。道長說,唯有仙緣極深之人,或人間天子,方可一敘。”

這下子,徹底沒人理會葉青霄了。

玄女在空中?那是怎樣的情形,豈不是和畫兒裡的神仙一般,踏雲而來。

女眷們嘰嘰喳喳起來,葉青霄隻能滿腹牢騷地看了一眼溫瀾。

待到了山上時,已是接近傍晚,葉老爺子一見到他們,便對徐菁道:“老三媳婦兒,你檢點一下帶的錢物,我要布施萬貫給道長。”

眾人皆驚呼,萬貫?

葉老爺子凝眉道:“莊道長受京中貴人相邀,原要進京,若是到了京師,我們再難得見了,我也是懇求之下,才令道長多待些時候,好為你們講經,麵贈些丹藥。”

葉青霄道:“付了萬貫,怎麼還能叫贈呢?”

“莊道長並未索要錢資,是我知道道長欲在京中修建道觀,自願捐助。這是在道長答應我之後,我方才提出來的。”葉老爺子強調道,“你們未見到玄女下凡,莊道長更是極有智慧之人,非比尋常俗流。”

徐菁麵露猶疑,雖然是葉老爺子的吩咐,但這筆錢不是個小數目,她一時有些猶豫。

反倒是白氏熱切地道:“父親,莊道長可能測算命數?”她倒是有心算算丈夫的官運,若能知道,這錢花得也值啊。

徐菁側目去看溫瀾,見她微微頷首,這才低聲道:“沒帶這樣多交子,得命人去取。”

“祖父,我們還能見玄女嗎?”

“莊道長在哪兒呀……”

“父親可得了丹藥?”

你言我語之中,溫瀾對徐菁耳語幾句,帶著移玉走開了,他人隻以為是去更衣,並不在意。

唯有葉青霄看準了,他也不是第一次來妙華山,等上一會兒就走另一條路去堵溫瀾了。

“你怎麼不攔著些?”葉青霄就差沒抓住溫瀾了,隻是顧忌這裡或有外人出沒。

移玉一見他,便自覺地走到一旁去守著。

溫瀾將手裡的帷帽轉了幾下,戴在頭上,“四哥來了,那隨我走吧。”

“嗯?”葉青霄聽她口氣怎麼像是知道自己會跟過來,“走哪兒?”

溫瀾冷靜地道:“四哥廢話太多了,那種人不打怎服得了?”

葉青霄:“……”

第24章 高義

“我此來京師, 不過煉了兩爐丹, 一路遇著有緣人與道友,已散出去大半。過些日子進京了,還待再煉丹, 需得向道友借些水火。”莊道長對掛單道觀的觀主說道。

觀主忙道:“道兄隻管吩咐便是。”

莊道長從壺盧裡倒出三粒紅丹,“這三粒回春丹贈予道兄罷。”

觀主捧了丹藥一嗅, 麵露喜色, “感激不儘!”

兩人又閒話幾句, 觀主便退出房外, 莊道長站在門口相送, 待他走出院子,便回身關門, 房門剛要關上,一隻穿著皂靴的腳踩在門上, 抵著不叫闔上。

莊道長抬眼看去, 原是一個俊朗青年,身旁還有個戴著帷帽的人, 那垂布長至膝蓋, 下頭挽起衣擺, 隻露出褲腳與靴子,也辨不清男女。

莊道長端著架子,沉聲道:“二位……”

隻說了兩個字, 那戴帷帽的人一腳踹在他下腹, 他倒頭栽在地上一滾, 發髻都散了,神色驚恐。

莊道長絕非手無縛雞之力,相反,他劍術極好,因此對剛才那一腳感受更深,這力道、著處都刁鑽無比,挑著他最軟處,一腳踩上來,他渾身無力,嘴唇都白了幾分。

也因此,以莊道長的江湖經驗,敢篤定帷帽下應當是個男子,而且要麼是經年的街頭無賴,要麼就是刑獄老吏,他的劍術毫無揮灑餘地。

趁著莊道長一點氣力也沒有,溫瀾將門關上,搶過莊道長的壺盧,倒出丹藥來聞聞,又刮下一點粉末嘗罷,“倒還有幾分能耐。”

莊道長雖然是個“裝神仙”,但丹方倒研習得不錯,醫術大約也可以,這回春丹煉得很有火候,少量服用可強身。

溫瀾把壺盧裡的丹藥全都磕出來,拿布一包便卷走了。

葉青霄:“……”

他欲言又止的模樣被溫瀾看到,便從裡數出幾顆給他,漫不經心地道:“回去七日服一粒,小兒減半,補得很。”

葉青霄:“…………”

莊道長掙紮著坐起來,“兩位,兩位施主——”

他聽著這戴帷帽之人聲音清越,動作利落,愣是沒往女嬌娘處想。

溫瀾將一根手指豎起來,隔著帷帽放在唇前,“還未到你說話的時候。”

莊道長麵色青白,隱含屈辱,他走到哪裡都是神仙人物,縱有慢待,也絕無這樣粗莽陰毒之人,連給他開口或出手的機會也沒有,一下將他打落在塵土裡,灰撲撲的一點兒神仙樣子也沒有。

——這麼說吧,就連先前還對露臉有一點顧忌的葉青霄,這會兒也毫無感覺了。這若是真的神仙人物,能引得仙人下凡,那為何還不動用他的仙術?

溫瀾將床幔扯下來,絞了幾下從莊道長的手纏到脖頸,一下提起來,“四哥……”

葉青霄隻見溫瀾一下閃身,拖著莊道長讓出去幾步,露出後頭竟有一名提著劍的道童,他沒想到房內還有人藏著,還待偷襲,連忙合身撲向前,提起竹凳架住劍,轉腕把劍連同竹凳跑開,又提著道童的發髻錘了他幾下。

道童功夫本就不高,立時軟了下去,被葉青霄提溜在手中。`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溫瀾摁著莊道長,捂住嘴巴狠狠揍了幾下,也不打臉,專挑暗處,把個神仙打得涕淚橫流。

莊道長到這裡哪還能不明白自己得罪人了,隻是嘴被捂住掙紮不開,隻能淚眼蒙蒙地對道童示意。

誰知原本呆呆驚看的道童一個激靈,忽而拔腿就往外跑。

莊道長:“……”

葉青霄和溫瀾也不攔,道童一開門外頭就有隻素手抓住了他的發髻,就手往門板上一磕,立時鮮血長流,再往裡一扔,闔上門。

從頭到尾,也隻露出來過一隻手,頂多再加一截手腕。

道童頭暈眼花,把臉上的血一擦,好歹還有幾分機靈,立刻跪下來道:“兩位爺爺,我們初到京師,還未來得及拜訪各位同道,若有得罪之處,願意賠禮,隻盼示下個章程!敢問兩位是哪門哪派!”

他們隻當京師水深,來的是同道。

溫瀾卻又加了三分力道,莊道長的慘叫被堵在喉間,隻有一張臉紫脹了。

葉青霄不忍側目,“夠,夠了吧……”

“我說過了吧,還未到你們說話的時候。”溫瀾冷冷道,她將如同一灘軟泥的莊道長丟在地上,這才道,“我說,你們聽著。”

莊道長和小道童都忙不迭地點頭。

“我不管你們想走哪條通天道,現在都死了這條心,自回南方去。”溫瀾漠然道,“也勸你千萬彆把辯解的話說出口,你既在人前說九天玄女唯有道緣深厚之人,或人間天子才可一敘,打的不就是到禦前的主意。”

莊道長額上冒出了冷汗,儘是被揣度清楚的心虛。

葉青霄倒沒想到這麼多,他隻以為莊道長是來京師布道,攏些錢財的。

不過一想倒也是這情形,往年陛下絕不會接見僧道之流,近年倒是鬆動了,偶有僧道在宮中出沒,雖沒什麼大名聲,但好歹是混到禦前去了。

想來各處三教九流之人,都動了鑽營之心,還有特意上京來的。

溫瀾眼神閃爍,方才,她言有未儘之意。

莊道長隻是許多前來京師謀算的三教九流之一,她並不認為這些僧道是單單的聞風而來,畢竟沒有路子,來了也不過和京師從前那成百上千的僧道一般混跡市井。

這般樣子,倒更像是受了有心人的煽動,妄圖蠱惑君心,也與溫瀾夢中陛下臨終前那段日子,京師妖風四起、謠言紛紛的情景相應呢。

溫瀾正暗忖之時,隻聽葉青霄好奇地道:“那九天玄女到底怎麼回事?”

“九天玄女,不就在你手中?”溫瀾回神,隨口說道。

葉青霄看了看那小道童,還真是眉清目秀,身形嬌小,他反應了一會兒,驚呼道:“是他假扮的?”

他隻想著所謂九天玄女下凡,裡頭有些障眼法,卻不知道內裡的技法。

“有些手藝,用得好,就是神仙中人,行走宮闕,用得不好,就是市井之娛,聊以糊口。”溫瀾施施然道,“不過這費用的其實頂要緊不是手藝,而是口舌,是投其所好的眼力。一些障眼法,加上踩繩的伎倆,就能招來神仙下凡,唬住那樣多王公貴族。”

莊道長聽溫瀾說破自己的法術,神情極為窘迫,況且溫瀾言辭極為犀利,把他們和瓦舍中的雜耍藝人相提並論。

有些東西一點就通,葉青霄聽罷才知道,原來所謂的神仙下凡隻是如此而已。隻需要踩繩技藝高超的一個小道童,扮成仙娥,再用些障眼法遮擋,遠遠看去,尤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