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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青霄這句話裡包含的意思有些複雜,葉誕白日辦公耗費心神,竟想了好一會兒什麼叫三嬸的女兒原來是忠恪公的義子。

這是個什麼關係,到底男的女的??

葉青霄說道:“我同他打過交道的,數月前辭任離京,誰知又打章丘過來,成了三叔的繼女。他若不是探事,何以變服?”

他又將白日與溫瀾的見麵、對話複述一遍,不過刨去了自己失態的部分。

葉誕沉思半晌,方道:“以我所看,他言之不虛,怕確是暫住。既然假稱辭任,要辦的事定然是不便宣之於眾。要探事也不必親自來,還叫你發現了。你說,他先去了一趟章丘,可是有所圖?”

白日裡葉青霄又氣又急,後來回去仔細琢磨了一下,他和皇城司打交道多,也覺出不對味了,此時低聲道:“應當說是皇城司所圖。忠恪公在世時,便一心要使皇城司能外出探察其他州府之事,而非限於京畿,隻是卻屢次折戟在地方上,朝臣屢屢反對。三叔在外為官,誰知道他是不是借這個身份,在那一帶暗中布置。”

布置完了自然就回來,隻是暫住在他家,待來日金蟬脫殼,回去複命。

葉誕頷首讚同,“既然他叫你知道了身份,應當是無礙的。你記得,此事也不可叫你我之外的第三個人知道。”

得到父親的認可,葉青霄才真正鬆了口氣,但還未放下心來,“隻是他住在家裡,總是不便的。您不知道,溫瀾心眼壞得很……”

“那又能如何……唉,皇城司越來越過分了。”葉誕幽幽道,“便是朝中大員又如何,他們是天子耳目。這些時日你多注意著吧,雖說他隻是‘暫住’,也莫讓人捉到把柄。”

……

……

葉謙依葉老爺子之言,不約見任何人,數日後果然有消息了,但這場官場風雲與他想象中的大不相同。

大名府推官這位置,本來考慮的頭一個是原來乾寧軍的通判顧虔,結果近日消息出來,顧虔被降黜了。

細細一打聽,方知顧虔原本上報獄空,獄案悉數審訣完,獄中空虛,竟有野雀築巢。

所謂善為政者,倉稟實而囹圄空,獄空正說明了顧虔的理政能力。獄中現雀巢一事也被引為美談,顧虔大受褒獎,開封府推官的位置應當是十拿九穩。

可惜後來不知怎的,被查出來顧虔是謊報獄空,實則將獄中犯人全都藏匿在另一處。就連那雀巢,也有小吏供稱,其實是顧虔讓他兒子捉來的,實在可笑。

顧虔有謊報嫌疑,自然被剔除出了候選。如今經由複核、審議,又確認他果然藏匿囚犯,也就被降黜了。

除卻顧虔,還有開封府的掌書記謝壬榮,也鉚足了勁想升一升,顧虔之外,便是他最有可能。不過,顧虔還隻是被降黜,前後腳的功夫,謝壬榮竟直接被免官了。

前不久運河上浮了大木,引得許多民眾圍觀,京中有童謠稱:“木攔江,龍巢翻,三秋水浩洋。”

那大木被指為龍巢,龍君翻了龍巢定然大怒,預示這幾年要發大水了。

這引起農戶人心惶惶的童謠讓皇城司知道,追查之下,源頭竟然是謝壬榮的妻弟,他妻弟一直借住在他家中。

這兩年陛下`身體大不如前,這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的童謠在他耳中,又多了一層含義,他是真龍天子,聽見“龍巢翻”怎會歡喜。於是謝壬榮慘了,不止是升官無望,還丟了官帽。這樣一個小小掌書記,這一丟官,朝中無人說話,可不知何年何月才有機會起複了。

兩起事,結果就是大大便宜了葉謙,他在剩下的人選裡脫穎而出。

葉謙知道後驚愕許久,最後燙了一壺酒,對徐菁:“這就是運,官運,不能不服。”

葉訓也聽說了緣由,鼻子都要氣歪了,怎麼老三就有這樣的運氣呢?他一鑽營,其他人就倒黴?

……

葉家在京郊有個園子,移植了許多南方精巧花木,延請名匠造景,景物之勝,在整個京師也排得上,時有親朋借園子或遊覽。

而葉家在城中的宅邸,也自有一番詩情畫意,分植了許多草木。

溫瀾就在移玉的伺候下,觀賞園內新開的芍藥,這是自揚州移植來的。洛陽牡丹,廣陵芍藥。揚州芍藥乃是一絕,姿態妍麗,芳菲搖曳。

虹玉則在泡茶,她手裡拿著一塊小巧玲瓏的圓形茶磚,不過巴掌大小,上頭有清晰的蘭花圖案。現在全葉家都知道三夫人特彆有錢了,一塊精致的茶磚算什麼,這幾日,連連有她名下的鋪子掌櫃、莊頭來送禮,都快堆不下了。

然而虹玉煩惱的卻是,她之前從未用過茶磚,還是現學的,正手忙腳亂地碾茶。

一旁的婆子暗自腹誹,三夫人和姑娘都溫文爾雅,萬貫資妝也不像是暴富小戶,唯獨姑娘這個貼身婢女,也不知到底哪裡入了姑娘的眼,還千裡迢迢從章丘帶來。聽說才跟了姑娘不久,老人都叫姑娘留在原籍成親了。

雖然姑娘好心,但虹玉這丫頭著實還很有得調理啊。

不過,也許用不上調理了……畢竟那個叫移玉的丫頭很有手段。

婆子眼睛一轉,小聲道:“虹玉兒,怎麼是你來做茶,這會兒是移玉在姑娘身邊伺候著?”

虹玉喘著氣道:“對,移玉叫我學一學啊,我還沒用過茶磚呢。”

“她叫你學一學,你就學一學啊?”婆子笑道,“她那名字,還是依著你起的呢,什麼時候輪到她給你派事。你在這裡為姑娘忙活,可不見得有移玉跟在姑娘身邊入眼,誰記得你背後的好?”

虹玉一下愣住了。

婆子又道:“再說了,移玉和趙婆親得像一家人,你怎麼也不琢磨琢磨?”她雖然是新來三房的,但是兒子也跟著三爺,加上知道三夫人手裡攥著許多鋪子,因此很有想報效三夫人的心。

虹玉一想也開竅了,沒想到移玉看起來和善可親,竟然可能是向著二夫人的,姑娘心地善良,可千萬不要被她給害了。

……

此時,虹玉心地善良的姑娘正看著柳木後麵探出半片身子的葉青霄,一挑細眉,“四哥?”

過了好幾天,葉青霄聽到溫瀾叫四哥,還是一陣惡寒,可看到移玉在旁邊,他隻能強壓著不適道:“好巧啊,揚波妹妹,你來賞花。”

溫瀾看了葉青霄一會兒,讓移玉在原處,自己走了過去。

“……你彆再叫我四哥了。”葉青霄說道。

溫瀾置若未聞,“四哥要說的就是這個嗎?”

葉青霄:“……”

葉青霄拿她沒辦法,問道:“明人不說暗話,獄中雀,河中木,和你有關嗎?”

他也聽說了顧虔和謝壬榮的遭遇,各個衙門都津津樂道呢。獄中雀,河中木,弄翻了兩名官員。前一個不提,謝壬榮的事卻明晃晃有皇城司的推動,讓他敏銳地察覺到一點異樣。謝壬榮就在大名府,乾寧軍離京畿不遠,皇城司的手伸到那兒也不奇怪。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有意?與溫瀾有沒有關係?

倘若真的有,她又為何要幫三叔,難道是對於借了身份的回報嗎?還是說,他們猜測的根本就不正確,溫瀾來葉家原就另有目的。

葉青霄緊盯著溫瀾,心知溫瀾不大可能老實回答,卻想看看她的反應。

可惜溫瀾這混蛋,臉上擦了胭脂水粉,臉色根本看不出來,還淡淡地道:“我才到京師幾日,怎知四哥說的這些。”

不過,臉色雖然不明顯,語氣卻聽得出來,葉青霄一邊惡寒一邊道:“你少唬我!”

兩人才說了幾句而已,移玉忽然咳嗽一聲。

葉青霄順著聲音看過去,竟是青霂和兩名閨中好友不知何時手挽手站在稍遠處,也盯著這邊看,尤其青霂臉上有若隱若現的疑惑。

青霂那兩個好友也時常往來家裡,都是世交之女,葉青霄是認得的,硬著頭皮待她們走過來打了個招呼,自己又一本正經地對溫瀾說,“揚波妹妹,我娘那兒時常有大夫往來,你這水土不服,隨時去請人便是。”

葉青霄這靈機一動,還給溫瀾按了個水土不服的名頭,但看青霂的神色,對於他們剛才是在聊水土不服還是有點懷疑。

不過在外人麵前,青霂也沒顯露出來,而是道:“現在便有醫生在給阿娘診脈,揚波姐姐水土不服,不如同我一道回去。順便,我這兩位好友,也喜愛刺繡,咱們可以一起看看花樣。”↑思↑兔↑網↑

“青霂!”葉青霄當即喊了一嗓子,喊完才覺得聲音有點大,嗓子緊得厲害。

他就這麼一個親妹妹啊,怎麼能讓溫瀾給糟蹋了!和溫瀾在一起是不會幸福的!!

還有那兩個世伯家的妹妹也是正經人家女子,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們自投虎口!

葉青霄沉下聲音,說道:“既然知道揚波都水土不服,你還看什麼花樣,各自回房吧,青霂你同娘說一聲,請大夫直接去三房便是。”

青霂的笑容僵了一瞬, “……好啊。”

……

各自分開後,青霂仍然沉浸在剛剛被哥哥吼了的心思中。

青霂的閨中好友不經意地笑道:“阿霂,青霄哥與從前真是不一樣了,小時候常揪你頭發,惹得你大哭。如今可好,見你堂姐病了還挺細心,平日對你一定更好了吧?”

青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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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詐問

做戲就得做到底,藍氏那位大夫果真來了三房,溫瀾隻說已經好了許多,有點食欲不振罷了,大夫把了脈後道,倒也不必吃藥,喝些健脾胃的羹湯即可。

既然已經來了,溫瀾又請大夫給徐菁也把把脈。這大夫常年給藍氏問診,除卻藍氏的病症,在婦科上也頗有造詣,溫瀾都曾聽聞過他的名號。

溫瀾早就想到了京師後延請名醫給徐菁問診,此番無心插柳,倒是成了。

大夫望聞問切之後,徐徐道:“夫人應當是常年情誌不暢,時而徹夜難眠,此乃肝鬱之症,長久如此,氣血心腎皆有損毀。”

徐菁歎氣道:“正是如此。”

溫瀾在章丘數月,和徐菁一同起居,就發現了她的毛病。徐菁前半生先是女兒被拐,後丈夫去世守寡,積鬱之下,其實已有暗疾。

溫瀾更怕她積鬱之後,又狂喜,加重病情,不過現在看來,倒是虛驚一場。

“此症需慢慢調理,清除氣鬱,除此之外,夫人應每日早起在院中走上幾圈,借清晨之陽氣梳理氣血。”大夫斟酌了一個方子,刷刷點點寫罷。

溫瀾要來一看,她也看過幾本醫書,粗通醫理,隻見方子以柴胡為君藥,以及當歸、白芍、丹皮茯苓等幾味,皆是補肝益氣、解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