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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聲音,想是某人醒來了。

“郎君……”隨從還要繼續彙報各方情況,被陸三郎抬手打斷。

陸三郎囑咐一會兒再談公事,待隨從躬身退出時,他順便囑咐讓小吏送早膳進來。隨從心裡覺得奇怪,等出了舍、站到了院子裡,看到天地間的茫茫大雪,才反應過來:咦,不是已經到下午了麼?怎麼郎君才要吃早膳?莫非是那位女郎……

隨從心裡猛跳,連忙收心,不敢多想。

而屋舍中,陸三郎將桌案上堆放的書信收好,才起身。他穿一件家常舊袍,襟口鬆鬆垮垮,長發也隻束了一半。郎君慢悠悠地繞開屏風入了內室,其閒然安適狀,出奇雋冷而秀致。

陸昀看到床帳被牙鉤懸起,床上女郎艱難無比地伏著身,長發如瀑散,落於她青青紫紫的手臂上。而她好不容易將掉到地上的銅鏡撿起來,又擁著被,拿著鏡子對她的臉照來照去。

女郎擁被坐床,還在辛苦地拿筆畫眼角的斜紅妝。

陸昀進來時,正看到她眼尾如貼桃花一樣,妝似傷痕,顏色由淺紅轉向鮮紅……陸昀忍俊不禁:“妤兒妹妹真是好雅興,剛睡醒旁的不管,先管自己的臉。妹妹真是貼心,專門化妝給哥哥看。”

羅令妤:……修飾麵容,向來是她最關注的一件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似又在笑話她。

羅令妤冷著臉不吭氣,心裡對陸昀充滿了怨氣。昨夜裡她都那樣求他了,他還不收斂。今天醒來後,身上全是痕跡……讓她暗惱不已,不想見陸昀。然這個人次日見她第一麵不是憐惜她,而是奚落她愛美,羅令妤就忍不住反唇相譏:“……這裡莫非是南陽諸葛廬麼?諸葛先生真是日理萬機呢。”

她諷陸昀這不出門而寫信不斷的行為,效仿前代名士,南陽的諸葛子明先生。可他哪裡比得上人家大儒?

陸昀卻是不怒,反而聽她說話後,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叫了一夜,聲音啞了?”

羅令妤:“……!”

陸昀再掃她一眼,觀察敏銳的他笑意加深:“難怪剛醒來就要畫妝,原來不光嗓子啞了,眼睛也腫了。”

羅令妤氣得,再忍不住,手裡的鏡子一把砸過去——這是誰的錯!色痞子,事後還說風涼話!

陸昀好整以暇接住她那鏡子,望她一眼,仍是似笑非笑:“啞了瞎了都沒關係,哥哥讓人給你熬了藥粥,喝上兩日就好了。”

他這樣才說完,門就被敲了,原來是小吏聽陸三郎隨從的囑咐,來送膳食了。在羅令妤怔忡目光下,看到陸三郎隨手放下鏡子,他也不讓小吏進來,而是親自去拿食盒了。來去兩回,關上門,回到床邊榻上支了案,陸三郎又開始擺弄膳食。

羅令妤坐在床上,臉仍板著,目光卻忍不住追隨他的背影。看到他寬鬆的衣衫,她臉卻忍不住紅。因她想起夜裡混賬鬨騰時,脫了衣衫的陸昀是什麼樣子。和平日的風雅慵懶不同,沒了寬鬆衣袍的束縛,他的腰%e8%87%80,窄而勁瘦,不是武人,卻也不類文人的單薄。平日的敞衣,讓人隻覺得他清潤明朗,看不出他的好身材。他應該像武人那樣,穿穿彰顯身材的武袍才不浪費那樣的身形啊……果然上天偏心美人,什麼都給陸昀最好的。

羅令妤遐想翩翩時,陸昀忽然敏[gǎn]地看過來一眼。

羅令妤繃著臉:“……哼!”

絕不承認她在想他。

陸昀看她麵紅眸濕,分明動情,但他也不點破。如他的羅妹妹這樣矯情的小女子,總要一些麵子。他一點兒不給,她要被氣瘋了。自認為體貼的陸三郎就轉了話題:“嚶嚶餓了麼,下床洗漱吃飯吧。”

羅令妤沒回他。

他不在意,繼續道:“這邊日子總是清苦一些,不比建業。不過你大可放心,日後呢,我若有時間,都會照顧你一些。哥哥忙公事的時候,妹妹就如現在這般,對鏡貼貼花黃、掃掃娥眉,無事畫畫寫字撲蝶。我早已與家中稟告,待戰事一結束,你我便成親。從此後,妹妹你那‘菟絲花’的夢,就可實現了。”

羅令妤一下子目光亮起!

不安的心被放回了肚子裡——原來與他燕好後,他真的會娶她。

而且嫁他後,真的能得到這麼多的好處。

她再不用絞儘腦汁,用僅有的一點兒錢財充自己貴族女郎的麵子,再不用每逢有什麼新潮流,就努力去跟風學習,讓自己樣樣第一。不用東奔西跑,就為和各家女郎們建交。她終於可以過上想過無數次的美好日子。不用出門,不用社交,不用討好人,不用被人嘲笑還厚臉皮當沒聽懂,不用見到一個郎君就要思索適不適合嫁,不用見到女郎就要下意識地攀比。

她可以窩在家裡撲撲蝶繡繡花,享受她那菟絲花一樣的、被男人養著的未來生活了……

羅令妤再也板不下去臉了,她強忍不住,在陸昀描述她的美好未來時,羅令妤開心地笑出了聲。她這樣充滿真心的笑容,眼睛明亮,桃腮暈霞,何等嬌俏嫵%e5%aa%9a。嬌俏嫵%e5%aa%9a的,陸昀無法視而不見,直接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食盒,坐過來傾身。

他伸手捏她的臉:“怎麼還是這樣呢?改不掉了是吧?”

羅令妤開懷至極,好像已經能看到自己預想的奢侈生活的影子。如陸三郎一樣有錢有勢多好,如陸三郎一樣身懷才藝,卻永遠不必用出來多好——曾有大儒告訴她陸昀擅煮茶,還送了一木桶琴魚乾,讓陸昀泡“琴魚茶”給她喝。羅令妤反正是沒見到他的茶。

因陸昀不必自己動手討好人。

她也想像他那樣啊!而他娶她,她就可以做到了……

正是這樣歡喜,陸昀捏她臉捏得她痛,她都不計較了。且女郎眸如清水,望著陸昀時,一點不嫌棄他昨夜的狂烈,而是怎麼看他,都覺他俊俏十分。何德何能,她竟真的要做到了——不光可以嫁入豪門,嫁的人還這樣風流倜儻……

“雪臣哥哥,”羅令妤張臂撒嬌,摟住他的脖頸蹭過來,笑容又甜又美,“雪臣哥哥……”

她太激動,一時忘了自己方才起床因太生氣、此時隻是擁被而坐。她這樣張臂摟人,被子從身上滑下,一身皓雪一樣的肌膚此時紅點斑駁,全都被郎君俯眼看到了。白日光線明亮,夜裡看不清的都可看清。羅令妤一駭,驚叫一聲,鬆手就要抱住自己的身子往後躲。

她抱著%e8%83%b8往床內側退,陸昀目子一暗,竟跟著她傾身,將她壓倒在了床上。他的眼睛盯著皚皚雪山,葳蕤間,紅櫻綻放。滿手膩滑,光華柔亮。那樣的白,像瓷一樣微微發著光,並不單調。

讓他愛不釋手,目不能移。

陸昀低笑:“像是‘玉裡流霜’似的。妹妹生得真好。”

他指的自然不是她的臉蛋了。

羅令妤嬌羞,手背覆眼:“雪臣哥哥,你越來越下.流了。”

陸昀輕笑,眸裡火光一跳,又被他自行壓下去:“妹妹多慮了。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羅令妤:“……”

陸昀:“我現在還壓著火呢……到底戰事在前,不好耽於女色,誤了軍機。讓妹妹懷了胎更不好,我少不得自省。”

羅令妤羞惱,抬手捶他%e8%83%b8口——這個人,什麼都能說得出口,還絲毫不臉紅……她以前竟會覺得他是文雅名士,太傻了。

原來某人這是已經自省過了啊。難為她的雪臣哥哥了,本性這樣輕佻,他是怎麼裝清高裝了那麼多年的啊?

陸昀俯身而吮,而親。他讚不絕口:“……怎麼養的啊……”

羅令妤目中光華一閃,有心配合他讓他更高興。無傷大雅的事,他高興了,她得到的好處豈不更多?男女之間的事嘛,不就那檔子事。她摟他頸,狡黠如小狐狸一般:“全靠哥哥養。”

陸昀果然目光亮起,含笑看來。他手托住她的臉,過來親她的紅唇兒。麵容碰觸,長發拂枕。隻瞬間,兩人便滾於一處,郎君摟著她,含糊而纏綿,一語雙關:“妹妹小嘴兒真甜。”△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羅令妤卻猛一僵,腿內側一痛——他的手!

她顫聲:“不不不不要,我還疼……”

陸昀輕聲:“唔,不碰你。嚶嚶莫嚷,讓我吃些甜頭。”

他的甜頭,要她的半條命呀……那怎麼行?羅令妤僵著身,看他眸子幽黑,要被他嚇死了。他這樣不流於外的平靜,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啊。女郎被壓在床上這樣又那樣地折騰,她絞儘腦汁想該如何製止陸三郎時,舍門被叩響了。

羅令妤立刻反應極快地推陸昀,並力氣極大地踹他:“有人來了!”

陸昀:“……你好像很迫不及待?”

羅令妤連忙收斂自己眼中的驚喜色,誠然她瞞不過陸昀。陸三郎一聲歎,女郎又被他捏了下臉,陸昀才退開。待陸昀的身形遠離屏風,羅令妤怕他回來見到她,又想到那檔子事,她以生平最快的速度穿衣,忍著身體被碾壓的那種不適感……陸昀拿著信回來了,臉色淡淡,掃了信好幾眼。

羅令妤察言觀色:“怎麼了?出事了麼?”

陸昀坐下,沉%e5%90%9f:“一半一半吧……南陽的戰事中,那支北**隊是他們中兵力最強的。騎兵、步兵,弓箭手,裝備精良。為了拿下南陽,步兵爭取到了機會。萬箭齊射,魏將軍差點死在裡麵。幸得我軍有提前準備,才領兵後退,在箭陣中死傷隻有一二。”

羅令妤怔然,眼神一下子變了。她是聰明的女郎,陸昀語氣這麼奇怪,她瞬間想到了:“……二表哥曾經跟我說,他做過一個夢,夢到你萬箭穿心而死!他說的隨意,不當回事,我以為這件事和後來的不一樣,就過去了……原來是在這裡麼!”

她一下子握住陸昀的手,目光焦急。明知他沒事,她還是感覺到後怕。她發著抖抱住他,再沒有什麼之前欲迎還拒、勾搭陸昀的心思了:“……你沒事!你好好的!”

若是陸昀此時在南陽,那個箭陣,對的說不定就是他。魏將軍神武,可以從中脫身。陸昀武藝一定不如魏將軍,若他在那裡……萬箭穿心而死,豈不就是陸昀的結局?

……竟這樣與死亡擦肩而過。

陸昀若有所思,忽然說了一句:“如果我此時不在這裡,我當在拜訪各位名士。我也不在南陽。”

羅令妤:“……什麼意思?”

陸昀笑了笑,低頭溫柔看她,親她的麵頰:“意思是,你改變了我的命運啊。你救了我。”

若她嫁給衡陽王了,他肝腸寸斷,心神不屬,當死在這場戰事中;

若她好好地留在建業等他,然他心中有她,心神安定,南陽交給魏將軍,他當去拜訪周邊名士,借輿論來壓北國;

若她來尋他,他就來尋她,同樣避開了那場危機。

是以陸二郎第一個夢中讓他慘死的事,第二個夢中,無論如何,都沒有發生。等著他的,是另一個……點點滴滴,初時不露痕跡,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