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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三郎身邊?給我查清……駕——”

揚鞭之下,塵土飛揚,十來個騎士來去匆匆。衡陽王的身形在拐角處消失,早些時候跟隨衡陽王來山上抓人的侍從們也追了過去。留下一眾女郎麵麵相覷,再偷偷望陸三郎幾眼。而立在原地的陸二郎呆滯:“……”

陳王?

衡陽王走前那話是什麼意思?

陸顯回頭,目有厲色,壓低聲音警告陸三郎:“我說你多少次,讓你不要再和陳王一起了!”

前途本就叵測,現下陸顯更將砝碼移到了衡陽王身上。陸二郎還想琢磨幾日自己那個夢,尋到一點兒痕跡後,就去和自己的父親,當朝左相陸茂,說一說。陸三郎在這個時候還和陳王交好,不怪陸二郎頭疼。

陸昀低下眼,微笑:“我也說過了,我和陳王的友誼,絕不會斷。”

挑下眉,戲謔道:“除非二哥殺了我?”

“你——”陸二郎氣苦,說不聽這個三弟。

兩位郎君背過女郎在後方爭執,女郎們有遠見的若有所思,預感到衡陽王的到來帶給了建業一些東西;政治嗅覺低的女郎們則圍著羅令妤,問她方才和陸三郎在山上除了射箭,到底還乾了什麼,再用酸酸的語氣羨慕羅令妤——

“三表哥真的教你射箭之術呀?早知道,我也說我騎射功底差好了。”

“原來什麼都不會就可以得到陸三郎的關注啊,真好。”

羅令妤心裡對她們的天真翻白眼:什麼都不會才不會得到陸三郎的關注。你們想得到他的關注,還得表裡不一,還得被他撞見自己最惡模樣,還得被他威脅著喂毒……你們做得到麼?!

衡陽王來去匆匆的插曲,並未帶給這些出郊遊山的士族女郎們多少影響。衡陽王走後,她們仍然興致勃勃地在鐘山多住了兩日。最後一天,眾女拉著陸家兩位郎君,在山上數家寺廟中拜了又拜。在山中寺廟往來間,羅令妤拿著陸昀送的那枚銀錠,除了燒香,連捐香火錢都寒酸地出不起來。從一座佛堂出來,羅令妤撞見門外的韓氏女跟主持商量要為一位佛祖塑金身。

羅令妤欣羨地,努力掩飾自己酸得胃痛的語氣:“這得多少錢呀……”

韓氏女也不是很有底氣道:“談錢多庸俗……我主要是怕我父母說我。”

眾女紛紛點頭,說起各自的煩惱來:“是呀,都是拜佛嘛。給佛祖塑金身不是更虔誠麼?但我父親也不讓我亂來。”

“明明我兄長上次無緣無故招待一位寒士招待了月餘,比我浪費多了!”

“招待寒士也好啊……我姐更可怕,她跑去一個山裡跟一位女尼學什麼壁繪,最後才發現上當受騙,氣得一個月不肯出門了……”

“這個我聽說了,嘻嘻。你姐現在還好麼?”

羅令妤保持著完美笑容,聽她們講述名門裡發生的各種八卦,時而也在合適的時候插入話題,講一些自己在汝陽、南陽時見過的士族有趣事兒。表小姐們很驚訝,對建業外頭的士族也非常感興趣,問羅令妤北國那邊的風土人情和南國建業的區彆大不大。

實則與她們說著話,她們好奇外麵的世界,羅令妤心中對她們也嫉妒無比。她們隨意說出的彪悍事跡,都因有底氣,世家在後背護著她們。而她……豪門世家,底蘊深厚,讓人向往不已。身處其中,窺得冰山一角,羅令妤就挪不開腳了。

眾女邊往寺外走邊聊著天,羅令妤餘光看到不遠不近跟在她們後麵的陸家兩位郎君又快看不見了。陸二郎碰見一位大師,猶豫下又巴著人,跟著那個和尚一道進去給他的夢解簽了。羅令妤也知道陸二郎好似做了什麼夢,但是陸二郎誰也不說,羅令妤也不知道到底是什麼樣的夢,讓陸二郎那麼在意。

陸二郎走後,陸三郎就是一個人了。沒有二哥督促,陸三郎逛遊的心就鬆散無比,越走越慢,到最後連影子都瞧不見。羅令妤也是走得腳乏,心裡震驚這些女郎也太能走了些,她尋了個借口回身,往身後方向走去找陸三郎了——

解藥!解藥!

她幫他哄過衡陽王劉慕了,但是陸昀這人怎麼一點兒自覺也沒有?兩日過去了,他也不主動找她來給她解藥?

心裡有點兒懷疑,羅令妤還是決定親自找陸昀,證實一下自己的猜測。

陸三郎陸昀正在寺廟後麵的竹林前,欣賞牆上的佛像畫。供佛人虔誠地跪在蒲團上,壁畫上煙氣嫋嫋,凡人如登仙壇,親見數佛臨麵。陸昀負手立在牆下,眉目間神色清冷疏離,外人一見便會覺得此人清貴不可攀。陸昀忽然側頭,看向右側。右側林間小道,走來一位女郎。

容顏、身量皆是一等一的好,但是走路一點也不婀娜動人,而是一瘸一拐……

陸昀心想:剛才在後麵看,她走的不是還很正常麼?那腰細的、那裙裾美的……怎麼一眨眼就成這樣了?莫非是她覺得在自己麵前暴露了真麵目,自己對她已厭至最厭,她連偽裝都懶得偽裝了?

陸昀唇扯了下,懶洋洋:“瘸了?”

羅令妤:“……你才瘸了!”

就是這些女郎們腳力太了得,讓她這種不喜歡動的人跟隨著在鐘山逛了三四天,真是叫苦不迭。她也確實是覺得此事結束後,日後最好不要和陸三郎再打交道,心裡隱隱覺得輕鬆。走到了近前,看陸昀袖子動了一下,她也沒覺得對方是要來扶她。羅令妤靠著一根長竹,向他揚下巴,言簡意賅:“解藥呢?”

陸昀眸子微微縮了一下。

片刻時間,他眉目間的冷意散去,閒散慵懶風流拂上眉梢。竹林幽幽,綠意清涼,偶聽到遠處泉水淙淙,人聲說笑。近處,郎君俯眼覷著女郎,唇揚間都似沾上幾絲戲弄:“解藥啊……羅妹妹這兩日可曾有不適?”

羅令妤回想了一下:“沒有不適。”

陸昀歎口氣,眼睫顫一下。

羅令妤當即緊張:“有何問題?”

陸昀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取出木塞,倒出了一枚褐色的藥丸。羅令妤端詳他清玉般優雅的指間捏著的丸子,隱約覺得好似和自己那日被陸昀喂的毒長得一模一樣……她心思幾轉,看陸昀將藥丸遞給她,慢悠悠道:“我這毒呢,解藥就是以毒攻毒。你再吃一枚,就可解了。”

羅令妤:“……”

總覺得是他偷懶,連再認真找一枚不一樣的藥丸當解藥都不肯。

她心裡的猜測慢慢成型,覺得陸昀真的是在騙她!根本沒有什麼毒,也沒有什麼解藥……他就是看她有見死不救的可能性,騙她幫他,騙她幫他一起哄衡陽王……討厭的陸三郎!

然心裡已經猜自己可能受到了欺騙,也不敢完全坐實。萬一真的有毒,又是真的有解藥,以毒攻毒呢?盯著陸昀伸到她眼皮下的手,再掀眼皮對上他戲謔的眼神。羅令妤下定決心,鄭重其事地接過藥丸。她要一口吞下時,手腕被陸昀捏了一下。

羅令妤警惕而望,他道:“表妹等一下。這以毒攻毒呢,可能會很難受。你會渾身發冷,輕則體內若有百蟻噬骨之痛,重則身體抽搐,昏迷致死。感覺會不太好,你可要小心啊……不要急著服藥。”

羅令妤臉白了:什麼?百蟻噬骨?身體抽搐?還可能致死?

她與陸昀嚴肅的神情對上,又不敢確信毒是不是真的了。手捏著藥丸半天,羅令妤臉色變來變去。近距離下,陸昀看她眼中神情在猶豫、害怕、迷惘、堅定、視死如歸間徘徊,他唇翹了下。陸三郎還想再多欣賞她精彩的臉色變化一會兒,見羅令妤驟然一咬牙,也不問他建議,不哭哭啼啼地求他,直接張口,吞咽下了那枚褐色藥丸。

陸昀愣住:“……”

欣賞美人的興致被打斷,他意興闌珊:“表妹感覺如何?”┅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羅令妤閉眼品味了一下。

日光浮在她臉上,明明暗暗的光如水波般照拂。女郎靠著竹身,離他這麼近。陸昀盯她盯得有些出神時,見她麵色忽然一點點白了,神色突一下僵硬。陸三郎何等敏銳:“怎麼……”

話還沒說完,就見羅令妤抱著小腹躬下了身,慘聲:“表哥……”

陸昀立即抱住她肩,扶抱著她跟她一同跌坐在地。他看她麵色蒼白,額上滲汗,呼吸漸漸急促。陸昀一把握住她脈搏,不知是不是慌神緣故,他竟隻診住她脈搏跳得厲害。他待要細看時,羅令妤汗涔涔的手反過來,握住他手,顫聲:“三表哥,我、我好痛……”

陸昀摟抱住她,看懷裡的美人氣息飄虛,眨眼間就淚光點點,柔弱可憐地窩在他懷裡。她緊咬著唇,眸中閃著水光,手捂著小腹,淒慘無比地含淚凝望……陸昀沉聲:“彆怕……沒事的!”

他驚疑滿滿,抱著她:“根本沒什麼毒,你為何會如此……那藥丸、藥丸……隻是蔗糖而已。莫非、莫非……”

莫非有人換了他隨身衣物,掉包了他身上的東西?

陸昀心中發寒,能輕而易舉將他隨身之物掉包,這人該是他身邊的侍女、小廝。可是他的貼身衣物,向來是錦月親自照看,平常侍女小廝根本碰不到……是錦月背叛了他?錦月和他十幾年的情誼,她怎麼會……

懷裡美人抽泣、呻.%e5%90%9f,一疊聲地喊“表哥”,痛得似要昏倒,好似真應了他那虛構出來的“解藥”藥效似的。陸昀心裡不再亂想,而是擦去懷裡女郎滿麵冷汗。

羅令妤懼怕的在他懷裡發抖:“表哥,我會死麼……”

陸昀聲音強自鎮定下來,握住她手腕安撫她:“令妤彆怕,我不會讓你死的……”

大約心神大亂,他實在看不出什麼問題。陸昀乾脆手臂穿過她膝彎,就要將女郎抱起來去尋醫。不想他才俯身橫抱她,她曲著的腿就向側一抬一踢,踢向他跪在潮濕青苔上的膝蓋。陸三郎本能躬身護膝,膝蓋一痛,他哼一聲後,人被猛力向後一推。

摔坐在地,陸昀手揉住自己膝蓋。他懷裡方才還奄奄一息的女郎靈活無比地跳了起來,再不見什麼冷汗涔涔、怯怯哭泣模樣了。

羅令妤站在地上,俯眼看跪在自己腳邊躬身的郎君,冷哼一聲:“陸三郎,上當受騙的滋味如何?”

陸昀抬眸,眸中光華閃爍:“……你騙我?”

羅令妤手捏住自己的脈,心道方才憋氣,居然真的騙到了陸昀。他幾次捉弄她,她怎麼甘心?羅令妤俏麗一笑,發覺他似被踢得狠了,手搭在膝蓋上,半天站不起來。玉麵郎君跪在自己腳下的感覺,還是很暢快的……羅令妤笑盈盈:“反正就最後一次了。”

她長袖揚起,像模像樣地屈膝行禮跟他告彆:“陸雪臣,衡陽王一事也結束了,咱們就此彆過。你見識我真麵目,知道我不是什麼好人。我同樣知道你沒有你表麵上看著那麼光風霽月……相看兩生厭,希望以後不用跟你再打交道了。”

“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看陸昀扶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