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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原來羅令妤這個表小姐,現在住在陸家。她想了想自己兄長和陸三郎的關係,就默默地去打量羅令妤了。羅令妤與她一對望,美人眼波如唇、桃腮朱唇,隻輕輕一望,劉棠便紅著臉躲開了視線。

劉棠悄悄想:這位女郎好生明豔。不知兄長可有見過?怎麼不聽兄長提過?

羅令妤則在想:這個公主好害羞,看著有些眼熟……啊,我想起來了,原來陸夫人發難那晚,我碰上三表哥和一個郎君在一起,那個郎君,現在想來,就是陳王劉俶了。

羅令妤心思活絡開來:聽她們言談,陳王劉俶也未婚……天啊,我三表哥身邊的郎君,不是衡陽王就是陳王,不是貴族郎君就是皇室子弟,個個出色,看得人眼都花了。

我不信世上的郎君都如三表哥那般難討好!

羅令妤紅著臉對劉棠一笑,劉棠再次羞澀地轉開了眼。

第一日下午與表小姐們沒玩多少,眾女皆是累得很,晚上睡得早。第二日羅令妤才與女郎們一同登鐘山三峰玩耍。陸二郎陸顯不放心表妹,又兼開善寺大師的解簽無法為他解惑,苦悶之餘,依然對自己的夢半信半疑。陸二郎想散散心,就默默地跟隨女郎們一同玩。陸二郎雖沉穩不多話,也有女郎主動來與他搭話,遊玩便不顯得無趣,陸二郎的笑也多了一些。

到晚上,眾女夜宿山上的桃花塢。鐘山上這處桃花塢乃是半島,花木蓊鬱,鳥鶴爭春。桃花塢的東邊是一汪極大的紫霞湖,湖水清澄明澈,用來聚鐘山泉水。夜裡一麵是廂房住宅,一麵是臨湖幽靜。泉水叮叮咚咚,桃花紛紛然在紫霞湖上流淌,此地何靜和美。

玩了一日,天黑後,侍女們點亮花枝燈,眾女將小幾圈在一起圍坐,不急著早睡,而是玩起了遊戲。從圍棋、射覆、挑花線、燈謎,一路玩下去,一直到射壺,羅令妤才輸了個徹底。眾女驚了,然後便笑成一團:“還以為羅妹妹(姐姐)什麼都難不倒,原來射壺你不行。”

射壺需要找一目標,手中拿箭,穩穩投中。

羅令妤確實不行。

她端坐幾前,羞愧稱:“我運動不好,任何需要動的,我都不行……但是公主殿下卻是玩得極好。”

寧平公主劉棠愣了一下,意識到羅令妤在誇自己,雙頰染紅,連擺手,小聲:“不不不……這個多練練就好了。我還羨慕羅姐姐,我若是像羅姐姐一樣能詩能畫,平時彆的公主姐姐也不會不跟我玩了。”

王氏女和稀泥道:“各有各的好。公主殿下射壺厲害,羅妹妹遊戲厲害。”

韓氏女在一邊酸道:“哼,玩這個有什麼用?再厲害,過兩日的花神,也落不到我們頭上。”

羅令妤當即側臉看過去,疑惑問:“什麼‘花神’?妹妹說的是‘花朝日’吧?”

韓氏女便道:“是呀。建業的花朝日,每年會在女郎中選才貌最佳者為‘花神’。這個是要比的,不光各家郎君女郎們投選,建業每年會請五位名士點評呢。當選為‘花神’了,不光在花朝日那天給全城百姓撒花送祝福,還會得才子們作畫作詩稱頌,畫像載入‘花神冊’。這可是很大的榮耀了……”

她越說,語氣便越酸,越哀怨。其他女郎表情各異,卻也多見欣羨之色。

王氏女轉頭將羅令妤盯了半天,笑道:“羅妹妹這般相貌,才情我們也是服了的,今年可是試一試嘛?你若是試,我便把今年的名額投給你。”

眾女愣一下後,紛紛來打量羅令妤,然後心思百轉下,都笑稱可以送出名額選她。羅令妤連連擺手說不行,韓氏女冷笑:“你們把羅姐姐誇上天也沒用。那位陳娘子,曾師承當代大儒周潭,連續兩年都是‘花神’了。咱們選誰不重要,最後幾位名士定誰才是誰。他們都是名士,最後肯定還是選周大儒的愛徒陳娘子。”

眾人一滯,有人便說:“陳娘子確實才情比我們好。”

羅令妤若有所思,心中動了起來。

聽她們所說,那個沒見過麵的“陳娘子”好似是建業女郎中公認的“才女”。才女是誰羅令妤才不在乎,但是“花神”的榮譽,一年才一次,最後還能載入“花神冊”,世人傳閱而頌。就是不為婚姻大事,這個殊榮也值得爭一把。何況以此年代人對“花神”的高譽,幾乎可以想到對婚姻大事的助益。

就是這個陳娘子根基極深,她一個初來乍到的,怎麼能打敗呢……

羅令妤安靜地聽著各女爭執,心裡轉著自己這小心思,小算計在腦海裡打轉。冷不丁,一旁的公主劉棠轉過臉,小聲與她說:“我覺得你一定可以成‘花神’的。”

羅令妤鳳眼輕挑,明眸燦然回望。她心裡念頭起來,盯著劉棠,心想:哦,公主……好似以前沒有公主爭過什麼“花神”,若是公主爭起來,不知道能不能和那位陳娘子平分秋色?

羅令妤給自己找到了一個踏腳石,回以微笑:“我覺得你也可以呢。讓你兄長幫你。而且你兄長那麼多。”

還都是公子,位高權重,誰敢爭?

劉棠一愣,顯然從來沒想過這個,眼睛眨啊眨,心思動了:咦,對啊,她好像也能玩這個呢。

忽悠了劉棠一把,再和女郎們玩笑了不到一個時辰,夜深了,眾女接連困頓,便各自離席去睡。讓靈玉等侍女留在席麵上幫忙收拾筵席殘局,羅令妤獨自出門沿湖走動。

半島花海一望無儘,衣裙掠水驚鴻,羅令妤慢悠悠地走在紫霞湖邊,緋紅花瓣悠悠然從頭頂落下,隨著遊水漂浮。羅令妤心中激蕩無比,邊散著步,邊琢磨著她要如何爭那花神。

如果真有公主參加,和那陳娘子平分秋色就好了。二虎相爭,她這個外地來的女郎,才有異軍突起的可能。然而那也不夠,她必得出色到極致,讓人一眼定睛,才能為“花神”鋪最好的路。羅令妤在湖邊徘徊來去,想她該以何才藝如何驚豔世人……

這邊猶豫不決地踩湖而走,湖水突然泛起漣漪,撲棱棱地冒泡,一隻手從水裡伸出,一把抓住了羅令妤的腳。

羅令妤嚇得魂不守舍,才要尖叫,湖裡濕漉漉的郎君滿麵蒼白地冒了出來:“彆喊……救我。”

半夜三更從紫霞湖突然鑽出來的、%e8%83%b8膛胳臂處一片血紅、水鬼一樣的俊美郎君,正是消失了兩日的陸三郎陸昀。

陸昀仰頭看到羅令妤遲疑的神色,一聲苦笑:怎麼又是她?其他女郎怎麼就不能跟羅令妤一樣,喜歡半夜三更在紫霞湖邊轉來轉去?

羅令妤這個狠心的女子……會不會又要把他推下水當沒看見,她掉頭就走,改日聲稱“夜太深了我沒看清”?

第32章

單麵空廊下, 夜燈與鐵馬一同撞得叮咣響。廊後的房舍掩在重重花樹後, 回頭望時, 隱約可見燈火如水如練,照在穿梭在幾案間的侍女身上。羅令妤捂著嘴,再低頭, 看到抓著自己裙角的陸昀。

在一刹那間, 廊頭懸掛的燈籠的光映在水上, 羅令妤俯身看人時,好似看到了熟悉感。當他仰起臉時,長發貼著麵, 身上衣袍還有血跡時……羅令妤心臟“咚”一下, 還沒有想得更深些, 已聽到陸昀啞聲:“……幫我。”

救, 是一定會救的。-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羅令妤隻一個呼吸就做出了判斷:其他人死在她麵前她都不會動心,她怕救一個受傷的人自找麻煩。但是這次的郎君衣衫綾羅錦帶乃是貴族裝束,他更直接是她借住的陸家的三郎啊。最後,羅令妤心中尚有一方被她妥帖收藏的淨土——

陸三郎就是她仰慕多年的尋梅居士。

尋梅居士倒她腳邊, 她怎麼忍心不救?

陸昀心裡不對羅令妤抱希望, 昏沉下都開始想如何想辦法說服羅令妤幫他了。不料羅令妤倏地彎下了腰,吃力地抓住他手臂, 將他從湖裡往岸上拖。陸昀訝意下抬頭,看到他身上的水落到她腰腹間, 她的大袖、裙裾貼著他, 也潮濕一片。暗光下, 羅令妤的麵容清古冶豔,鏡花水月一般在他眼前晃……

如仙似妖。

陸三郎的大腦,短暫空白,隻怔怔凝視著她。

直到廂房那邊傳來侍女靈玉的喚聲:“娘子,這裡收拾好了,你在哪兒?”

抱著陸昀、吃力將他從水裡拖出來的羅令妤身子一僵,快速將陸昀整個人抱在%e8%83%b8`前,用她的長衫廣袖擋住廂房那邊窺探的目光。羅令妤聲音悅耳清靈,婉婉傳去那邊:“我在湖邊散散步,你們辛苦一日,早些歇息吧,莫要管我。”

靈玉那邊猶豫了一下,侍女們還是紛紛稱了是。而近處,羅令妤低頭對麵色蒼白中透一絲詭異紅暈得陸三郎小聲:“三表哥,你不想被我的侍女們看到,對吧?”

陸昀靠在她臂彎間,呼吸間皆是女郎身上的香氣。他雪白著麵,垂下眼瞼似閉目,輕笑一聲:“羅妹妹聰明又識時務。”

到這時候都不慌張,腦子還在動……全靠羅令妤趨利避害的本性。

一聲笑後,陸三郎周身傷處汩汩流血,被水一刺後更是**辣的疼。他窩在女郎懷裡,悶悶哼了一聲,聲音如砂礫拂過羅令妤的心尖。她輕顫了一下,當即和他說話,要他配合自己,好想辦法把他帶回她寢舍去——“三表哥,你彆睡啊。你這麼重,我一個人可背不動你。”

等羅令妤和陸昀二人折騰到羅令妤住宿的房舍,已經過了一盞茶的時間。不提陸昀傷勢在挪動中加重不少,就是羅令妤把郎君一把甩丟到榻上時,她兩腿酸軟地跪在榻邊,也是累得滿頭大汗。這還不夠,郎君氣息奄奄地癱在榻上,他脫了夜行衣後裡麵是一身灰袍,袍子這時也是黑紅一團又一團,可見傷勢之重。

羅令妤紅著麵,她沒法替他換衣裳,她這裡並沒有男子衣衫,隻好等陸昀他自己清醒後想辦法了。避著外頭的侍女,羅令妤躡手躡腳地進出,端了熱水來給他擦麵。羅令妤真是一位心靈手巧的女郎,因不能驚動侍女,傷藥之類的她尋不到,但她自己就能扯著剪刀、紗布,幫陸昀包紮傷處。換作旁的笨手笨腳沒做過這事的女郎,陸昀就要遭罪的多了。

最後倒了一趟水,重新打一盆端回來,羅令妤憂心忡忡,開始思量陸三郎為何受傷這麼重。她端盆到屏風口、即將進屋時,猛一眼瞥到陸昀費勁地坐了起來,在整理他淩亂的衣袂。脫了滿是血的灰袍後,僅著一身中單,傷痕累累牽扯得他動作很慢。郎君低著頭,長發半乾,烏黑如綢散於肩背。中單素白,郎君側臉蒼如雪,分明俊逸……

大腦當即猛地“轟”一下,五雷炸下!

在陡然一刻間,羅令妤看到的郎君,和記憶中的一幕相重合。一樣的從水裡冒出來,一樣的求救命。區彆是上一次他傷重的快死了,這一次他還能自己動;上一次他穿粗服白衣,這一次郎君錦衣博帶;上一次他在水裡泡時間長了臉白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