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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陸昀為了他,私下不知做了多少這種事。劉俶伸手,與陸昀握了一下,低語:“都,都知你是我這邊的。待、待此事結束,你再拒,我也定要給你個官職。”

陸昀似笑非笑:“那我倒不在意。衡陽王來了,就讓他們一起鬥吧。我就想殿下是不是也要攪進去……”

劉俶目子一寒,慢慢搖了搖頭:“我不在意。”

若有所指,指的自然不是誰更討陛下的喜歡,誰的勢力更強這些事了。

陸昀傾身:“那我也不在意。”

陸昀:“你不在意衡陽王的話,當在意一件事——我收到了名士周潭的信,他願意助公子你一臂之力。他的女兒周揚靈,此時恐怕已經在來建業的路上了。你關心士庶之彆,這位女郎是周潭最疼愛的女兒,當可在她身上花些力氣。”

劉俶慢慢點頭。

二人林林總總,慢慢悠悠,聊了許多話。最後劉俶仍然關心:“夜闖衡陽王府……雪臣,你要小心。”

……

有人為大事,自有人為私事。羅令妤這邊,正在收整屋子裡的東西。妹妹羅雲嫿捧著書,乖乖坐在她身後,看姐姐把許多珍藏品攤出來,堆滿了地上氆毯和案幾。羅令妤抱著算盤,巴拉巴拉撥了許久,越撥越臉色僵硬:“……太窮了。”

真是越來越窮。

建業這邊花銷奢侈,到底是誰興起的風啊?東西送來送去,不喜玩物轉頭就扔……羅令妤真是跟他們玩不起了。羅令妤咬著牙,諸位表小姐還邀請她出門玩,她提起來就害怕,可是不去又不好。之前把伯母給的打馬球活動取消了,這再不出門,她在建業貴女圈中怎麼立定足?

可是要出門,想到貴女們可怕的花銷……羅令妤猶豫半天,將兩樣東西擺在了案上:

羅雲嫿從姐姐身後探出腦袋,見姐姐思量好久後,依依不舍地把一枚簪子、一幅畫放在了一起。

羅令妤想:必須得賣點什麼來周轉了。

她帶來的那些書籍、茶葉等都是零星物件,價格不高,賣一次後應急不了多久。但是這枚得來的和田玉簪,和名士“尋梅居士”的畫,皆是價格昂貴,有價無市。若是拋一樣出去,想收藏的人定然多。

就是她一個士族女去賣東西,萬不能讓人知道了,多丟人。

隻是她到底要賣哪個?和田玉簪是那日衡陽王拋來送給她的,說不得日後能憑這簪子與衡陽王扯上關係;尋梅居士的話是陸昀送的,陸昀送的東西羅令妤本不在意,但是架不住這是“尋梅居士”的畫。羅令妤自知自己市儈,然她確實喜歡尋梅居士的畫作。她求了許多年,才得了這麼一副。她默默傾慕尋梅居士多年,哪裡舍得把得到的畫扔出去……

左右為難,兩皆不舍。

門外侍女屈膝通報:“女郎,二郎來看你了。”

羅令妤訝然抬頭:最近陸二郎來看她,看得好生頻繁……

陸二郎陸顯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領著一個小蘿卜頭,陸四郎陸昶過來。陸四郎紅著臉,躲躲閃閃地跟在二哥背後。羅令妤這邊讀書的小妹妹羅雲嫿見到陸二郎,就心中生怯,想到了自己乾下的壞事。

羅雲嫿支支吾吾,陸四郎也支支吾吾。陸二郎灑然一笑,想要進屋時,看到滿屋的東西,實在沒地方站。他隻好站門口,望向羅令妤時,一眼看到羅令妤放在身前幾上的話。陸顯笑容頓了一下:“表妹怎麼還收藏三郎的畫?”

羅令妤羞澀又歡喜,再次低頭欣賞畫:“不是呀,是三表哥的贈禮。三表哥太客氣了……竟送我尋梅居士的畫。”

陸顯盯她半天,覺得不對勁。他咳嗽了一聲:“你,咳,你不知道尋梅居士就是三弟?”

羅令妤:“……”

她失聲:“……怎麼可能?!”

陸顯回身招手,吩咐小廝兩句。羅令妤心中上下起伏,半晌才想起來收拾屋中的雜物,讓二表哥進來說話。陸顯坐下不過一刻,羅令妤心不在焉地陪聊,氣喘籲籲的小廝跑了回來,抱回來了一幅畫。

陸顯當著羅令妤的麵攤開畫,指著兩幅畫:“你看筆觸,是否一樣?”

羅令妤:“……”

她盯著陸顯那副畫署名的名字,勉強道:“……這明明是一個叫雪臣的人……”

她忽地頓住,然後漲紅臉站起來:“難道三表哥的字,就是,雪臣?!”

第28章

屋中兩個大人說話, 羅雲嫿自之前事後懂事了許多, 見姐姐忙碌, 就主動領著陸四郎陸昶出去在院子裡玩了。羅令妤本有一籮筐話囑咐羅雲嫿,然兩幅畫在她眼前晃,她一時心事茫亂, 沒了心情。

院中花樹蓬蓬簌簌, 粉色杏花桃紅, 紛紛然飄向舍窗。舍中,羅令妤與陸顯對坐。

兩幅畫,原本一幅是侍女錦月送來的回禮, 尋梅居士的畫作。畫中畫的是明月江南, 夜船幽幽, 美人立於船頭。另一幅是陸二郎陸顯拿來的畫作, 畫的署名是“雪臣”。這幅畫畫的乃是青山霧隱,鬆濤如海,林中清幽,明明是一風景畫, 卻頗有大氣縱橫感。

兩幅畫的筆觸其實有微妙不同。“尋梅居士”的更細膩些, “雪臣”的更粗獷,隨意些。

陸顯與臉色古怪的羅令妤一同對比兩幅畫, 指著第二幅“雪臣”的畫歎道:“這是三弟十四五歲時畫的。那時候筆觸比他現今稚嫩些,但已經很了不起了。那時他還沒取號‘尋梅居士’, 作畫時用的就是字‘雪臣’。三弟自小聰慧過人, %e5%90%9f詩作對我們都不是他對手。少年恃才傲物, 他也知道自己厲害,就畫了許多畫,到處送人。這幅畫就是他以前硬送給我的。”

羅令妤仍是不可置信:“可是這些年,尋梅居士留於市麵的畫作很少啊,千金難求。”

陸顯:“因為他現在不怎麼畫了啊。許是少年時名氣出去了,他便厭煩了。這幾年,我已經很少見到三弟作畫了。不光少作畫,他現在連筵席、交際都很少露麵了。”

說到這個,陸二郎麵上微黑,心裡想這是那位陳王的緣故。整日讓三郎幫著做這做那……他倒寧可三郎和舊年一樣,寫寫詩作作畫,當個名士有什麼不好的?

羅令妤指尖顫唞,輕輕拂過畫,喃喃自語:“尋梅居士是南國出名的名士,品性高潔,詩畫一絕。我在南陽時,男女皆爭搶他的畫作。市麵更有許多假的……我也尋他的畫多年,也想拜訪他。卻不想兜兜轉轉,我想拜訪的名士,就在我身邊,就是三表哥啊。”

心中情感難說,震驚無比。

她喜愛尋梅居士的畫多年,以畫觀人,覺尋梅居士定是不愛身外物、如青蓮般高潔、不容褻瀆的名士。想這位名士不為權貴所累,性豪爽自在,與她這樣的俗人絕不相同。她過得不如意的時候,每每要去看看他的畫,從中尋到一些力量。正是因為心裡認定尋梅居士與自己不一樣,清貴無雙,她才默默傾慕多年……誰想一朝過去,這位名士,就是陸昀?!

不為權貴所累……勉強能看出。

但是其他的……哦,至少三表哥不露出真麵目的時候,外表光風霽月,比她想象中的老頭子還是好很多的。

羅令妤心情很複雜。

陸顯觀察表妹半天,也沒看出表妹這到底是高興還是不高興。羅表妹蹙著細眉,目中光華如水般瀲灩,看上去,許多柔弱。陸顯心裡隻頓一下,就樂觀地想:其實表妹如果和三郎關係好,也不錯。如果他夢是真的,表妹日後是皇後,那沾表妹的光,他夢裡三郎死的那一幕,也許不會發生了……

羅令妤抬目,美目如波,麵頰緋紅:“二表哥,可以把三表哥舊時的這幅畫也送給我麼?”_本_作_品_由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網_友_整_理_上_傳_

陸顯:“啊……可以啊。”

大約因尋梅居士就是自己的親弟弟,建業的人知道的也不少,陸顯對於留不留畫,並沒有多少感觸。見羅令妤快速卷了畫,調整好表情,笑盈盈地揚起臉問:“對了,還不知道二表哥來找我做什麼?我真是個壞人,光顧著說我自己的事了。”

她言語輕鬆俏皮,說“我真是個壞人”時語氣婉婉上揚,勾人心尖。美人目光清澈地望著對麵郎君,陸顯不自禁地心跳快了一二分,咳嗽一下,暗示自己要自持。

陸顯故作不經意地問:“我其實無甚要事,隻是有些心結……表妹將舍中翻這麼亂,是在找什麼?”

是窮。

不是要找東西。

窮的羅令妤終於忍不住想賣自己的藏品來充麵子了。

但是在陸二郎麵前,羅令妤肯定不會實話實話。她輕輕歎口氣,幽幽道:“不是什麼大事。表小姐們不是約我出門遊玩麼,我沒有在建業玩過,又是第一次出門,想給幾位姐妹留個好印象。我記得我以前曾收藏過建業風物作,就想找出來參考。”

那所謂的“建業風物作”,完全是羅令妤胡謅,不可能存在的。

陸顯卻信了,當真以為這個表妹在為難。他心裡觸動,想到表妹寄人籬下,確實不易。羅表妹很少跟人敞開心懷說話,此時跟自己說這些……表妹定是將自己當做自己人了。陸顯用心地想了半天,試探道:“其實我是打算去鐘山開善寺的。表妹知道我落水後昏了一日,那日我做了些噩夢,幾日來不解至極。三弟曾建議我去尋大師問問……我打算去開善寺求問主持大師解夢。羅表妹若是不嫌棄,不妨把和表小姐們的約,定在鐘山?”

羅令妤一怔,垂目細想。

她若是自己出門,還要跟陸家長輩報備,各種用度開銷,她要自己來。但是與陸二郎同行的話,花的用的都是陸家的。她來陸家時已經給了銀兩,這時出門,就能節省很多錢財。錢財對世家大族的郎君來說是身外物,對她羅令妤來說,確實能要了她的命。

羅令妤溫柔笑道:“好啊,初春之時,正該踏青。幾位姐姐妹妹定也願意去鐘山的。”

陸顯露出笑,覺得表妹真是善解人意。

二人又東拉西扯說了許多話,說的羅令妤很不解。她美目閃爍,因除了落水一事,她和二表哥之間打交道的時候很少。二表哥明明也不知說什麼。卻硬是在她這裡坐了半天,說些不重要的話。陸顯目光幽若地望著自己,羅令妤都要覺得他愛上自己了……

好不容易送走陸顯,除了約定去鐘山,得到了陸三郎舊時的一副畫作,羅令妤到底沒弄明白陸顯的目的。二郎走後,羅令妤站在門口,吩咐侍女靈玉去看下三郎在不在家。靈玉走後,羅令妤也不出門,仍坐在屋裡看兩幅畫。左看右看,神色糾結。那原本被她放在小幾上同樣比較的和田玉簪,羅令妤已經完全看不到了。她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卷起畫軸,下定決心——

不賣了!

絕對不賣了!

“姐?”羅雲嫿的小腦袋從門後冒出來,小聲而疑問地喊了羅令妤一下。

羅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