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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就發現腳下的路非常熟悉,心跳頓時快了起來。

“皇上,咱們要去哪裡?”她硬著頭皮發問。

“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順便看看皇弟。皇弟傷勢大好,今日便能出宮,你與朕去給他送行。”

趙碧萱輕聲答應,勉強壓抑住了雀躍的心情。因為一直被軟禁在鳳儀宮,身邊又沒有耳聰目明的心腹,現在的她可算是個睜眼瞎,隻知恭親王在太後那裡養傷,並不知道他確切傷成什麼樣。

周允晟回頭瞥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齊瑾瑜現在最不想見的人就是趙碧萱,聽說二皇子出了水痘,她目前待在鳳儀宮閉門照顧,心裡還鬆了口氣,隻讓太後私底下將自己的計劃告知她。但偏偏在他離開的這天,趙碧萱來了,且一進門就與他迎頭碰上。趙碧萱毫無準備,乍然看見如此扭曲猙獰的一張臉出現在麵前,駭得大聲尖叫起來,“啊啊啊,有鬼啊!”

房梁上的灰塵都被她直衝雲霄的嗓音震落少許。

尖叫過後慈寧宮裡一片寂靜。太後恨不得撕了這賤人的一張賤嘴,而齊瑾瑜本就極度脆弱的心開始淅淅瀝瀝的淌血。

“喊什麼,這是皇弟。”周允晟不耐煩的推開直往自己身後躲的趙碧萱。

“不可能!”趙碧萱尖聲反駁。這惡鬼哪裡是她俊美無儔的心上人,他們有哪點相似?話音未落,她已然注意到此人身上的親王朝服,還有他另外半張稍顯正常的臉。她臉頰漲紅,呼吸急促,隱隱覺得這三個月裡一定發生了極其可怕的事,那些事將會顛覆她的整個人生。

“皇弟被流寇砍傷才會如此,男子臉上多一條傷疤沒甚關係,日後莫要一驚一乍的。”周允晟甩袖冷斥。

趙碧萱僵硬的點頭,視線剛觸及心上人那張妖魔鬼怪一般醜陋的麵孔,就驚惶的移開。她無法接受心上人現在的模樣,太可怕了。

齊瑾瑜如何察覺不到她的抵觸,心情萬分壓抑痛苦,麵上卻還要蕩開坦然的微笑,拱手向兩人道彆。周允晟將他送到宮門口才回去處理政務,太後借機留下趙碧萱,說是心情苦悶,讓慧怡貴妃陪陪自己。

周允晟隻是笑,假裝什麼都沒察覺。這母子二人的小心思,他無需動腦就能猜到,無非是祭出美人計,讓趙碧萱蠱惑自己立二皇子為太子,然後給自己下慢性毒藥,等二皇子長大便讓自己歸西,換齊瑾瑜來當攝政王,如此,也算是間接實現了他萬人之上的夢想。這一對兒“有情人”也真是有趣,男的讓女的去陪彆的男人上床,女的見男的毀了容就連看一眼也不敢。如果這就是世界意識都為之動容的至死不渝的愛,那他隻能嗬嗬了。

趙碧萱隻要一閉上眼睛,腦海中就浮現出齊瑾瑜那張扭曲的臉,嚇得她心肝直顫。她不自覺就把晟帝那張姿容絕世的俊顏拿出來與齊瑾瑜比較,滿心恐懼很快就變成了傾慕。仿佛忽然間解開了蒙眼的紗布,她驚愕的發現,曾經令她怨恨不已的晟帝才是世界上最優秀的男子。她嗤之以鼻並棄如敝履的那些寵愛,大約是全天下女人夢寐以求的至寶。

她坐在太後身邊,捏著繡帕的手不停顫唞,生怕自己醒悟的太晚,再也無法挽回晟帝的心。但太後甫一發話,就打碎了她意欲重新開始的妄念。

“這東西你拿回去,日日下在皇上飯食裡。”跟趙碧萱一樣,太後現在也是個睜眼瞎,竟一點也沒看出慧怡貴妃失寵的跡象。

“這是什麼?”趙碧萱目中流露出恐懼的神色。

“這是‘登仙’。”太後並不多做解釋,但趙碧萱卻明白了,這是一種毒藥。什麼登仙,該說是黃泉才對。

“不,不行。”她擺手拒絕。心上人毀了容貌之後,她的腦袋瞬間清明起來,明白他這輩子絕沒有登基的可能,而她的榮華富貴,現在全都係在晟帝身上。晟帝若是安康,她才有好日子可過。

“舍不得了?那你當初跪在哀家腳邊,哭著喊著說這輩子隻愛瑾瑜一個是怎麼回事兒?你見異思遷的速度倒是快,果然是婊子無情……”太後仰倒在榻上歎息,片刻後神經質的笑開了,“可你彆忘了,二皇子身上究竟流著誰的血。你說要是齊奕寧知道這事,他還能饒你嗎?反正你那醃臢身子怎麼洗也洗不乾淨,再臟一點又何妨?”

最大的把柄捏在對方手裡,趙碧萱毫無反抗的餘地,她含著淚,答應了太後的要求,心裡懊悔萬分。若是當初能扛過冷宮的寂寞,若是早看清楚誰才是真正值得愛的人,她何至於淪落到如此上下不得的境地。晟帝對她的好,現在想來勝過齊瑾瑜何止百倍千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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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瑾瑜在趙碧萱那裡受到了莫大的打擊,回府後也不想與王妃見麵。但王妃武功高強,性格跋扈,便是五六個侍衛站出來攔截都被她一腳一個踹得爬不起身。她推開房門,看清齊瑾瑜的臉,眸光微微一閃就恢複了正常,臉上竟笑開了。

“你那處可曾傷著?”她拉開齊瑾瑜捂臉的手,笑嘻嘻的問。

齊瑾瑜見她直往自己身下瞄,頓時領會她的意思,氣急敗壞的搖頭,“當然沒有!”

“甚好,甚好。”錢芳菲撫掌笑歎。

她從小在軍營長大,見多了傷殘的士兵,自然不會被齊瑾瑜的臉嚇到。而且她成長經曆十分特殊,也因此造就了她與眾不同的性格。

有一次錢通建立在秋名山的營地被北狄大軍圍困,斷了糧草,眼看將士們快餓死了,且徹底失去了鬥誌,錢通便把妾室和庶子庶女全都拉出去剁碎了給饑餓的士兵吃,怕士兵們吃不夠,還想把幾個嫡子嫡女也宰殺。當時錢夫人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卻隻保下兩個哥哥,將她舍出去。她被關在羊圈裡,旁邊就有一個士兵緩緩磨著菜刀,一麵磨一麵用饑餓的目光盯著她。

她當時恐懼極了,撕心裂肺的哭泣,口裡不停喊著父親母親,但她的至親一個都沒來,卻來了一位軍師。他說她是嫡女,若是也殺了給士兵分食,恐怕會讓人詬病將軍冷血無情,不顧倫常。於是她被放了出來,母親將她抱住,一個勁兒的喊著‘我可憐的兒’,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她的心卻漸漸冷成寒鐵。她並不感激軍師,因為他救她是為了錢通的名聲,如果她沒有嫡女的名分,已經變成在鍋裡沉浮的一堆碎肉。

當錢通決定將幾個嫡子嫡女送入京城時,兩個哥哥惶恐不安,她卻欣喜若狂。她想她一定要把自己的日子過好,絕不嫁給隻把她當成工具和擺設的男人。她的夫君必定要把她當人看,否則她會拉他一起去死。當接到賜婚聖旨時,她其實很不滿意,但齊瑾瑜的潔身自好、脈脈溫情,讓她看見了希望。她唯一的擔心是他身份那般高貴,長得又如此俊俏,日後納側妃該怎麼辦?若是尋常人家,她可以捏死她們,但皇室宗親就不好處置了。

現在齊瑾瑜毀容了,天下間除了她,誰還能接納他?是以,看見猙獰如惡鬼的齊瑾瑜,她非但不覺得惡心,還比以往更珍惜他。

“瑾瑜,男子鼎立於天地之間,靠的是真才實乾,而非俊俏的臉蛋。你彆灰心喪氣,咱們還像以前那樣過日子。”她抱住夫君,在他猙獰的刀疤上親了一口,眼裡閃爍著快樂的光芒。

以前她擔心他納側妃,故而一直不想懷孕,隻等著調教好了他再生,亦或者確定他本性難移,便生一個孩子然後關起門來過日子。總之她不想太快要孩子。但現在不同了,齊瑾瑜是她一個人的,她愛怎麼生就怎麼生。

王妃的態度讓齊瑾瑜好受很多,抱著她溫存起來。現在他越發需要鎮北將軍的支持,自然該對錢芳菲比以前更好。夫妻兩各懷心思,日子卻過得非常和睦。

與風平浪靜的恭親王府相反,皇宮內卻有些不平靜,太後聯合幾名朝臣,向帝王提出立儲君的建議。雖然齊奕寧還很年輕,但他之前自己也曾流露出這種想法,現在來提怕正中他下懷。

“行,朕這就下旨冊封大皇子為太子。”

晟帝的回答讓太後差點氣暈過去,抖索著唇瓣問道,“你之前不是一直屬意二皇子嗎?”怎能說變就變!^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自古以來立太子就是如此,不是立嫡就是立長。朕膝下唯有二子,二皇子非嫡非長,朕怎能立他?”

太後無話可說,極度後悔當初攔著他冊封趙碧萱為後,否則二皇子就是名正言順的嫡子。但她素來表現的非常討厭趙碧萱,此時也不可能心急火燎的在晟帝麵前勸說他立後。事情走入了死胡同,為了防止大皇子得了便宜,她隻能讓幾個朝臣暫且消停,然後想方設法的殺害大皇子。

周允晟卻先一步將大皇子接到乾清宮教養,雖無太子之名,卻已有太子之實。現在的朝堂上,除了幾個被太後抓住命脈的官員,其他大臣都唯晟帝馬首是瞻,更有羅震等人將他視若神明,敬仰萬分。他選擇的儲君,自是最好的。

大皇子的母妃蘇婕妤在宮中的地位瞬間超然起來,每天都要接見許多宮妃,日子過得風光無限。

趙碧萱從不知道嫉妒的滋味原來如此難受。她原以為晟帝隻是在與自己賭氣,待自己服個軟,他就會回轉,但事情與她想象的完全不同。親手做好三菜一湯,又灑了少許毒粉,她再一次讓內侍去乾清宮請人。

內侍連宮門都沒摸著就被攆走,跪下回稟的時候真想明明白白的告訴慧怡貴妃:娘娘您已經失寵了,還是算了吧,彆折騰了。

趙碧萱沉默了片刻,站起身把菜肴裝進食盒,撫著一絲不亂的鬢角說道,“皇上政務太忙,還是本宮親自去吧。”到得乾清宮門口,依然被幾名侍衛攔住。

“你們進去給本宮帶句話,皇上自會見本宮。”趙碧萱勉強維持著寵妃的驕傲。

幾名侍衛無動於衷,似雕像般站在原地,還伸出劍戟擋了前路。趙碧萱咬牙,繞過他們往裡走,卻再次被劍戟頂回來,拉扯間隻聽劈啪一聲悶響,食盒的手柄莫名其妙的斷裂,湯湯水水灑了一地。

趙碧萱驚叫著躲開,並未注意一枚黃豆大的石子緩緩滾過她腳麵。

“卑職見過虞國公。”幾名侍衛看清來人連忙半跪行禮,然後側身讓他入內。

趙玄略微頷首,看也不看趙碧萱一眼,徑直往裡走,繞開一地殘羹時臉色忽然暗沉下來,瞳仁深處浮現一抹凜冽殺機。

“大哥,您幫我帶句話……”趙碧萱試圖去拉扯他衣袖,卻被他用內力震開,冷冷開口,“將她拖出去!”等人哭嚎著被攆走,他才指著地上的汙物命令道,“這裡先放著,不許打掃,待本國公回了皇上再做處置。”

能當上禦前侍衛的,一要會看眼色;二要具備敏銳的憂患意識,幾人立刻察覺到虞國公話中的玄機,慨然應諾。

趙玄耳目通天,自然知道趙碧萱早就失寵,而且帝王果真為他守身如玉,令他非常滿意